馬車直接開到了柳城林家門口，因為柳城林是村里三兄弟中比較有錢的，房子建的也是最大間最費錢的青磚大瓦房。所以柳釘他們一回來就到這里，然后等著大兒子和四兒子帶著家人來拜年。然后一大家子在這里吃個團圓飯。
他們在城里住的也是青磚瓦房，所以覺得大兒子和四兒子的土坯房，他們一刻也呆不下去。總覺得里面有一股土氣，決然忘記了幾年前他們也是住在土胚房里。
因為今年做的是馬車，不像往年都是午后才到。于是剛下馬車，就和柳婦碰了個正著。
看到柳婦手里提著的酒壇，柳枝花瞪了她一眼：“你來干什么，想到我兒子這里來打秋風?。 ?p> 沒想到會碰到他們的柳婦一下子傻了眼，愣在原地沒說話。
有鄰居老婆子站在籬笆門口送客人，看到了就湊過來道：“枝花，你這是不是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人家?guī)е坪腿饽亍?p> 柳枝花叉腰：“就她也帶不了什么好酒來，10文一斤的下等酒，要飯的也不稀罕的喝?！?p> 柳城里因有車夫在場，不想丟臉便道：“娘，咱們先進去吧”然后叫自己的大兒子柳承德帶著車夫把車停到老房子的院子里去，再走過來吃飯。
因為有馬車到，好些人都出來看熱鬧，還過來跟柳成理打招呼。畢竟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而且柳下村人如果要送自家孩子到縣里或鎮(zhèn)里求學(xué)，都會問一下他，所以柳城里在柳下村還是很有些威信的。
除了七叔公，村長和幾個村長老也來了，大家簇擁著柳城里走進了柳城林的大門。
柳婦在門口站了一會，還是決定把東西提進去，交給康桂花后就走。畢竟東西可以延遲送，給孩子的紅包卻是不能推遲的。
沒想到一進院門就被眼尖的柳枝花看見了，從大廳里沖出來推了她一下。柳婦猛的一后退撞進了剛進門的柳城林的懷里。
“你沒事吧四弟妹”
“沒事，沒事”柳婦本就高挑瘦削，因為在打工不常下地被柳燕養(yǎng)的很是白嫩。這一被嚇臉色蒼白，頭低低的站在柳成林身旁就頗有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雖然柳成林瞬間就把她扶正并拉開距離，但看在有些人眼里就有些微妙。正從廚房端點心出來的康桂花差點就把手里的盤子砸了。
柳枝花氣極：“你叫她四弟妹做什么，我們已經(jīng)跟她們斷親了?！?p> 柳成林雖然孝順，但也聽不得這些話，便道：“娘，你們要和四弟妹她兩人斷親我不管，但在我和桂花心里，這門親永遠都在?！?p> 柳枝花聽了氣的打了柳城林好幾下：“你居然為了她忤逆你的爹娘啊你?！苯又阋黄ü勺降厣虾靠奁饋恚骸袄咸鞝敯?，我造的這是什么虐呀，生的這是什么兒子啊?！?p> 嚎哭聲傳到廳里，柳城里臉陰沉的能滴下墨汁來。他一方面惱怒自己的娘不分場合的潑婦罵街，一方面覺得那女人怎么那么不識相，難道真是家里揭不開鍋了硬要湊過來。
葉思靜幾人臉色也不好，她們住在縣城里，左右鄰居都是安安靜靜的，哪里發(fā)生過這種事，大家都覺得丟臉及了。
柳釘正在和村長幾人談笑風生，見大家都停下來看外面的笑話。氣沖沖地沖出來踢了柳枝花一腳：“大過年的，你嚎喪啊你”
柳婦見狀不妙，也顧不得要把東西交給康桂花了，直接把東西塞給柳成林就走了。兩人的眼神碰了一下就當打過招呼了，但落在愛吃醋的康桂花眼睛里就成了眉來眼去。
方氏不知什么時候湊到康桂花身旁，呸的一聲把嘴里的瓜子殼吐掉，然后道：“三嫂，我要是你我可忍不了?！?p> 康桂花面色不善的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敢亂嚼舌根，看我不撕裂了你的嘴”說完便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然后走到柳成林身邊，把他懷里的東西接了過去。
柳成林對她笑了笑，康桂花頓時覺得自己多想了。方氏對兩人的互動嗤之以鼻，心里想：有什么好秀的，遲早得散伙。
村長幾人跟柳城里寒暄了一會就走了。然后柳成陰一家就過來了。因為人多，柳城林擺了兩大桌，大人坐一桌，小孩子坐一桌。
葉思靜從大兒子柳城德手里接過酒壇遞給康桂花：“三嫂，這是我們家城里特意買的酒送給三哥的?！?p> 康桂花接過酒壇，道了聲謝。見她臉色如常，葉思靜便道：“我們家城里雖貴為秀才但目前也就是個教書匠，一個月才三兩銀錢，也買不起那一兩一斤的上等酒，只能買這三百文錢一斤的中等酒孝敬一下三哥了?！?p> 柳枝花：“中等酒已經(jīng)很好了，總比那打秋風的送那10文一斤的下等酒來，寒磣誰呢”
柳成蔭的妻子秦氏好奇的問道：“誰是打秋風”
柳枝花：“還不是那姜氏，擰著一壇下等酒就想來混吃混喝，呸，她想的美?！?p> 柳成林剛要開口，方氏道：“娘，那不能吧，姜氏今天也送了村長和七叔公每人一壇酒，聽說也是中等酒呢。沒道理送給三哥就是下等酒”。
方氏是故意說的，那葉思靜一向以城里人自居，用鼻孔看人，特別是看不起她。你瞧，這都進門多久了，都沒和她打過一聲招呼。現(xiàn)在知道自己送的酒居然跟娘嘴巴里的“打秋風”是一樣的，那臉估計也沒皮了。
果然葉思靜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倒鸹ㄐ睦飫t樂開了花，她也不喜歡葉思靜，別以為她剛才說的話她聽不出來。就送了兩斤中等酒，還以為送了什么金銀財寶，要她感恩以待呢。
好像她們家成林沒喝過好酒似的，好像她們家很窮似的。也不想想每年都拖家?guī)Э诘膩?，他們家成林擺了這兩大桌都要花掉一兩多錢呢。都可以買四五斤中等酒了。
柳枝花：“怎么可能，她有那么大方？老大，她送你沒有”
柳成蔭只顧低頭扒飯，他雖然是大兒子，但并不是很受寵，經(jīng)常挨打受罵，所以養(yǎng)成了較為內(nèi)向的性格。一般這種場合下他都是能不說話盡量不說話。
秦氏見狀，只能代答道：“沒有”
柳枝花猛的一拍桌子：“這殺千刀的敗家娘們”
柳釘被嚇了一跳，氣道：“這么多吃的也堵不上你那臭屎坑嗎？”
柳城里黑著臉：“好了，爹娘，吃飯吧”
柳成林：“桂花，把五弟送的酒打開，給大家倒?jié)M?！?p> 幾人互相敬了幾杯酒，桌上便安靜了下來。只有柳釘時不時的問一些兒子的近況。相比較他們這里，童子軍的那桌就要熱鬧些。
因為有許多平日里沒見過的肉菜，有些小孩子都站起來夾菜，甚至滿桌跑很是熱鬧。
因為鄉(xiāng)下人都不是很講究，幾個小孩吃的滿嘴流油，就用手背擦一下嘴巴，然后又擦在衣服上，看的柳嫣承德幾個直皺眉。
后來吃的差不多了就比較各自收到的紅包來，說著說著又扯到了柳燕的頭上。柳水仙三兄妹甚至柳城林家的四兒子和五妹妹都去領(lǐng)了柳燕的紅包，這樣桌子上的人就里面是錢還是糖果爭論了起來。
拉扯間，柳水仙衣服底下藏著的油包就掉在了地上，里面裝著的肉丸子、鹵豬蹄什么的就掉了一地。
柳城林才八歲的兒子柳志林指著柳水仙就叫起來：“水仙你是叫花子啊，干嘛偷拿我家的菜?！?p> 原來剛才柳水仙一直假裝吃飯，暗地里卻把菜夾到油紙里包好，準備帶回家去。
柳水仙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聲引起了康桂花的注意。
康桂花看那滿地的菜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畢竟去年也發(fā)生過。她走到水仙身旁，蹲下身幫她擦了擦眼淚：仙兒乖，不哭了。你三伯不是跟你說過，吃完飯后你還想吃什么可以打包走嗎？”
水仙哭的一抽一抽地：“可是娘說等吃完了，桌上剩下的菜跟大伯家一分就不剩什么了?！?p> 一聽這話，柳成蔭的幾個子女臉色都變了。其實他們都不愿意打包，但奈何家里窮，他們的娘又是個疼兒子又愛貪小便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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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柳城林家很熱鬧，顧伯這里也不斷有人上門，不過來的一般都是些窮人。
他們有的包點咸菜，有的拎兩個雞蛋，都是來感謝顧伯平日里對他們的關(guān)照的。因為他們平日里有個小病小痛的，只要顧伯能治就會盡量給治，而且不收診費，有時候還倒貼錢讓他們到鎮(zhèn)里看郎中。
這樣的大恩大德他們銘感五內(nèi)，所以哪怕只能丟臉的擰點咸菜雞蛋上門，他們也要來。
柳燕把一整大片腌制過的三層肉切成了三十來塊。一塊大概三兩重，然后人家來送禮，她就拿一塊回禮?？吹牧鴭D眼皮直跳，嘴皮子動了動，但到底沒說些什么。
因為都是包在油紙里的，那些人拿到時都只是當作普通的回禮，回到家打開一看，那只有咸菜送的漢子眼眶立馬紅了。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個客人，顧伯累的攤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你這孩子，人家給你一點咸菜，兩個雞蛋，你就送人家一塊肉，當自己是散財童子啊”
柳燕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老頭，話的內(nèi)容看是在嗔怪，但那語氣里滿滿的自豪感是怎么回事。
柳婦：“就是，那么一大塊三層肉，要三百文錢呢，就這么眼睛都不眨的送出去了?！?p> “三百文錢而已嘛，對于我來說也就是賣一斤中等酒抓十條魚的事，舉手之勞而已。而且我送的肉也就三兩，也許還不夠他們家人一人一塊的分呢。”
顧伯嘆了口氣：“都是貧窮惹的禍，要是以后你有能力了，就幫幫他們吧。”
柳燕點了點頭：“當然了，好人有好報嘛。只不過我現(xiàn)在還力不能及?！币庆`泉能多一些就好了。
對了，柳燕猛的站了起來，最近因為冬天，沒敢種菜去賣。那她每天一缸的靈泉不就可以省下大半了。
如果每天都把靈泉放到缸里，那到開春的時候，她不就有非常多的靈泉可以用了。
不，不用這么做，這手心想必本身就有儲存的能力，要不然一開始她不會有那么多靈泉用的。害得她開始還以為那靈泉是無限制的，用到干凈。幸好后來得到東珠的幫助才恢復(fù)過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柳燕還是把幾個沒用的魚缸清了出來，然后每天放了一些靈泉儲存起來。
初六天空飄雪，一輛馬車從巖溪鎮(zhèn)駛向了柳下村。
鎮(zhèn)上錢老爺?shù)膶O子提前誕生了。他派人專門來柳下村找柳燕買雙黃蛋，想做成喜蛋派送。這年頭雙黃蛋罕見，碰到一個都欣喜若狂。要是那些老哥們看見他有那么多雙黃蛋當喜蛋，那是多么有面子的事情。
柳燕家有雙黃蛋的事情錢老爺還是這幾天，才從客回頭掌柜那知道的。于是就趕緊派管家過來看看他們還有沒有。
錢管家足足問了三家人，最后找到村長帶路，才到顧伯這找到了柳婦和柳燕。
“錢管家？”怎么來了。柳婦曾在客回頭見過他來幫錢老爺買吃的所以認識。
村長很吃驚：“你們認識？”
柳婦點點頭：“在客回頭見過”
“新年好啊”
“新年好，您怎么突然來了”
“前幾天，老爺?shù)膶O子出生了。聽說您這有雙黃蛋，讓我來看看還有沒有，打算買點回去當喜蛋呢?！?p> “雙黃蛋？”村長疑惑，雙黃蛋都是偶爾才能生出一個的。一般人家就算養(yǎng)了很多雞也不一定有。怎么還能做喜蛋了，柳婦這有很多雙黃蛋嗎？
“有啊有啊，前幾天因為太多，招娣還說要把他們都腌成咸蛋呢。”
“啊，那幸好我來得及時?！?p> “您要多少個呢？”
“越多越好”
柳婦把兩人領(lǐng)進大廳坐著，交給顧伯招待。自己則跑到后院暖房里把柳燕叫了出來。
她和蔣大郎正在給暖房加碳火，一聽這事就讓蔣大郎幫忙把雜物房的三大框雞蛋搬到大廳里。
村長看到這么多雙黃蛋兩眼都直了，連也算見過世面的錢管家見了也不禁驚呼道：“這么多”
柳婦：“還好還好，攢的時間長了自然就多了”
錢管家一聽有些擔心，怕時間長了不新鮮。畢竟是要送給錢老爺?shù)挠H朋好友，大家都是有地位的，要是送給人家的是“臭蛋”那就壞事了。
看出錢管家的疑慮，柳燕接口道：“娘，一個月而已也算長嗎？”平日里的雙黃蛋都是送到客回頭了，這也就是柳婦停工后才攢下來的。
錢管家立馬笑道：“不長不長，一般雞蛋放個三四個月都不會壞，更何況現(xiàn)在是冬天。柳嫂子真是厲害啊，看不出來居然是養(yǎng)雞的一把好手啊?！?p> 村長看著那三筐大雞蛋，忍不住插嘴道：“是啊，這雞是咋養(yǎng)的，居然這么會生蛋”還個個都是雙黃蛋。要是村里人都會養(yǎng)，大家就發(fā)財了。而且普通雞蛋一個兩文錢，這雙黃蛋一個居然要賣五文錢。
“這就要問招娣了，平日里都是她養(yǎng)的。”
柳燕把手一攤：“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挑雞子的時候?qū)ｉT挑那些屁股大的。不是說屁股大好哎呀”后面的兩個字被顧伯一個爆炒栗子給敲沒了：“小孩子家家的，凈會瞎扯淡?！?p> 村長和錢管家都笑了起來，也沒再問柳燕怎么養(yǎng)雞的事情。錢管家叫人過來清點雞蛋，看他們一層雞蛋一層厚實的棉布，柳燕的額角直跳。有錢人的世界她真是不懂，鋪點干草做緩沖不就好了嘛。
一共三百來個蛋，賣了一兩半。錢管家看著這么多白花花的雙黃蛋，笑得見牙不見眼。還特意讓柳燕帶他去參觀了雞圈，看看那些“好生養(yǎng)”的雞長啥樣。
回程中看見了雞圈不遠處蓋的嚴實的黑麻布房，雖然感到困惑，但見招娣明顯不想解釋他也就沒問。身為管家，哪一個不是人精。
柳燕見了感嘆這位管家的圓滑。暖房的事情還不能暴露。她現(xiàn)在種出來的青菜青草，大部分還是靠靈泉。人家要是來取經(jīng)，但學(xué)來學(xué)去卻都種不出來，那她就危險了。
臨走的時候管家特意囑咐了：“如果還有雙黃蛋，幫我留一下，小公子滿月的時候也需要很多”
“好”柳燕點點頭，這管家給她的觀感還不錯。臨走時柳燕送了一小包玉米粒給管家，說是送給那只鸚鵡吃的。
禮物雖輕但心意重，管家心滿意足地走了，村長和顧伯聊了一會天，喝了一肚子茶后就走了。這柳釘居然和怎么能干的媳婦孫女斷了親，早晚有他們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