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樁婚事沒成。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真不錯!
劉媽是以客人的身份坐在霍家的堂屋里。應(yīng)名是送粽子,其實她是來探個口風(fēng)的:劉媽今非昔比,想要把柳葉兒變成自家的人?;衾项^兒沉吟許久,問劉媽,“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兩口子的主意?”劉媽急了,“您老還信不過我嗎?我主要是怕您老看不上我家,央了媒人來,你老為難,只要您不嫌棄俺們,俺立刻請媒人來。水生他爹也沒二話!”
“劉媽,我不是信不過你。你跟七七的親娘也差不多!水生也是個好的!給你家做媳婦,是七七的福氣!你回去商量商量,只要你們遣了媒人來,我這兒沒二話!”說著話,竟咳了起來。霍老太太幫他捶著背,嗔道:“你急什么?難道劉媽先探探口風(fēng)不行嗎?”
劉媽滿臉通紅,局促不安地站起來道:“我主要是怕您老看不上俺們家,先央了媒人來了,事兒不成白白讓人笑話!我這就回去商量商量去,該怎么來就怎么來,您老可別為這事生氣,我就是個粗人,……”霍老頭兒揮揮手,止住了劉媽的話,霍老太太把劉媽送出去。
面對老太太的質(zhì)疑,老頭兒很淡然:何家初來乍到,生意不錯卻人丁不旺,肯定會找個能幫襯自家的人家聯(lián)姻。柳葉兒并無父兄可倚靠,也要嫁入個能護(hù)得住她人家才行。都是好孩子,可惜了!
老太太半信半疑。終于,沒有媒人上門。
流連并不知道這些事,老太太把瑞騫引見給他時,讓她叫三哥。柳家老爺囑咐兒子道:“她是你長生叔的女兒,你要把她當(dāng)成繡鸞一般,當(dāng)親妹妹看待,出去玩耍時要護(hù)著她們!”流連的眉不可覺察地蹙了一下,她聽出了柳老爺?shù)南彝庵?,卻有點(diǎn)不敢信:自己不過才十二三歲,怎么就能對三少爺有什么覬覦之心?問過我的意見嗎?心里便生了嫌隙,起了回霍家的心,對三少爺格外避嫌些。三少爺并不傻,父親的話他一聽就明白了。
世上的事,倘若明白就好,就不會有那么多紛紛擾擾了!流連雖然披了張古代女孩子的皮,可骨子里還是一個現(xiàn)代人,一個獨(dú)立的、優(yōu)秀的現(xiàn)代職業(yè)女性。氣質(zhì)這個東西,藏不住,再加上豆蔻年華的少女的美好,這樣一個明艷大氣從容又聰明的女孩子,她的魅力絕不是一雙大腳能掩蓋的。繡鸞跟她同齡,平時看看還好,跟她一比簡直是個傻丫頭,白瞎了那身好皮囊了,二嫂跟她相比未免失于粗俗,簡直是個傻老娘們兒,大嫂與她相比,未免過于端方些,令人乏味。不說那黑臻臻的頭發(fā),不說那長彎彎的眉毛,不說那亮晶晶的眼睛,不說那忽扇扇的睫毛,不說那紅嫩嫩的嘴唇,不說那白生生的牙齒,不說那粉撲撲的香腮,不說那直溜溜的身條兒,就說這雙大腳吧:想走就走,想跳就跳,多么的活潑靈動,別的不說,鞋上都能多繡兩朵花,妹妹的小腳,哪有這份活泛,妹妹連?;鄱甲凡簧稀km說這女孩子對他不瞅不睬的——正經(jīng)人家的女孩子嘛!可她跟老農(nóng)們刨根問底打聽各種趣事,不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嘛!她領(lǐng)著幾個破孩子摸魚撈蝦抓泥鰍,還不是給自己吃的!她四處溜跶,還不是為了能見一見自己——跟?;勰菢拥哪掏抻惺裁纯赏鎯旱?!多有情致的姑娘,三少爺偷偷瞄了一眼柳葉兒微微隆起的小胸脯,心都醉了!
瑞騫徹底淪陷了。
流連吃了一驚,心說丫的也太經(jīng)不起誘惑了,我這兒都還沒下手呢!流連對瑞騫完全沒感覺,連一點(diǎn)點(diǎn)兒這方面的想法也沒有,誰知無心插柳竟將三少爺拿下,這算怎么回事!有點(diǎn)啼笑皆非!有的人一眼就是一輩子,無語,這才幾天的工夫?!
瑞騫自幼受的教育能讓他在祖母和父親面前不動聲色。柳葉兒不再出門亂逛,也不去看龍舟練習(xí)。老太太和藹地勸她不必膠柱鼓瑟,在鄉(xiāng)下,原可放肆一些的,否則的話,整年待在家里豈不是要悶死!流連哭笑不得。繡鸞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祖母并不像想象中那樣神目如電。
繡鸞的小腳兒和精致的容顏失去了往日的威力,不過她并沒有失落,她發(fā)現(xiàn)了一片新大陸:往日里人五人六專會教訓(xùn)她的三哥居然吃癟了,吃癟也就罷了,居然還訕著臉不肯走,居然還賄賂她,求她帶柳葉兒出來,繡鸞的心里一下子與三哥親近多了!至于柳葉兒做自己的三嫂好不好,她倒沒考慮過。
快樂的日子總過得飛快。
就要開始割麥子了,得去趕個大集。杜氏留下看家,別人都上了車——柳家很接地氣,沒有套轎子車。集市上熱鬧非凡,小丫頭自然不會對農(nóng)具牲畜有興趣,很快便與家人走散了。瑞騫跟在她倆后邊,很是得意,昂首挺胸,自有一種半大公雞的高傲氣質(zhì)!鄉(xiāng)里規(guī)矩不那么嚴(yán),訂了婚的小兒女也能偷偷見上一面,甚至互相傳遞個啥。繡鸞和柳葉兒正在一個飾品店里看得起勁,瑞騫也正滿目含情看得起勁,忽然背后一陣喧嘩:一個高大肥胖的姑娘,正死死揪著一個衣著華麗的浮浪男子。胖姑娘哭得稀里嘩啦的,有點(diǎn)兒慘不忍睹,男子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二人撕扯著卻是在爭一只荷包,柳葉兒心里一動,她聽農(nóng)婦們閑話,賣肉的鄭家的女兒胖閨女香香怕是被歪毛兒誘騙了,心里疑惑是不是這一對兒!
男人的力氣到底大,奪過荷包罵罵咧咧地往外走,胖閨女倒在地上,手死死扯著男子的袍子角兒,說他偷了自己的荷包,周圍的人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哄笑那個肯管。
流連怒從心頭起,伸腳絆住了那男子,男子也很作臉,撲通一個大馬趴贏了個滿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