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住在野豬棚里的黃竹林，聞夠了那里的霉氣和臭味?，F(xiàn)在她終于建造了一個新的家，住進了盼望已久的新房子。坐在那寬敞明亮的客廳里呼吸著新鮮空氣，心曠神怡。新杉木散發(fā)出特有的芳香，使她沉醉在新生活的幸福之中。
為了還債兩人繼續(xù)努力掙錢。雖然住進新屋，還沒有好好休息一天。進屋的第二天一早王光勤去張家窯上班了；而竹林把王濤交給奶奶，說：“奶奶，王濤還是交給你照顧，我倆要努力掙錢還債。當然，光勤說了，請您照顧孩子，我們不會虧待您?！?p> “瞧你說到哪里去了，照顧孫子是我的責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放心去吧?！?p> 竹林把孩子交給了奶奶，迅速回家背起貨郎箱，搖起那貨郎鼓，仍然走村串巷忙去了。
從此以后為了掙錢，夫妻倆辛辛苦苦，勤勤懇懇，起三更睡半夜，舍不得休息一天。另外，竹林的日常生活過得非常儉樸、艱苦。吃的米是晚上替人做鞋換來的，小菜是自己種的。有時開水加醬油，做點兒“神仙湯”，很少有葷菜進門。勤奮加節(jié)約，一切為了攢錢還債。
一天夜晚，王光勤從山里運茅柴回來，妻子端出山芋絲飯、青菜和“神仙湯”，說：“今天算你走運，‘神仙湯’里放了香油，可香呢?！?p> “哎，好事，好事，該納納福了。哪來的香油啥？”
“是山林嫂送來一杯香油，她家菜籽換了油。”
“那你必須記好，不要欠人家的人情喲！”
確實，夫妻倆天亮出工天黑回，沒有時間種油菜，也沒有地種，吃不上油。他們的苦無人知曉，他們的“富”倒鮮為人知。這幢房子蓋了，樹大招風，很多人認為他有錢，而且懷疑他的錢來路不明。造謠人信口雌黃：“王光勤，騙財又騙色，他在湖北老家?guī)凸ぐ牙习寮业腻X一兜而盡，并騙走了他的閨女黃竹林，逃亡江南?！?p> 這種謠言聽起來是順理成章，一套又一套，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為什么在白鶴塘住了幾十年的人也沒能蓋上大瓦房？而王光勤，他僅用四五年時間，便蓋成了這大瓦房？肯定他有不義之財。
謠言悄悄在山溝溝里傳開了。
你別看這一帶山溝里很窮，可賭博人卻很多，賭場、賭資也挺大，這是一種傷風敗俗的村風。一般賭場玩“大小點兒”，而他們最歡喜玩“搖單雙”。兩顆骰子放在有蓋的茶杯里搖晃，組成單和雙，信單押單，信雙押雙。
那天賭棍刁德缺和賭友們一樣，賭紅了眼，野心大，下手重。把錢押下去，呼幺喝六，眾人直嚷：“雙！雙！雙......”，開了！結(jié)果呢？是“單”！真倒霉，押單即開雙，押雙又開單，總是落空。“哇！”的一聲，輸了！完了！幾次，十幾次，手氣總是那么背，輸慘了！
幾個臭味相投的賭棍垂頭喪氣離開了賭場。他們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商量尋求賭資，說：“外來戶王光勤的錢來歷不明，他有那么多不義之財，不能獨吞呀！應(yīng)該給點老子們來花花嗎？”
狗見了骨頭原形畢露，從此定居白鶴塘的王光勤這個“有錢戶”虎落平陽被人欺，成為歹徒們盤算、欺壓和敲詐的對象。
另一個賭徒說：“他不給老子，老子動動腦子，逼他乖乖地送上門來給我們花?！?p> 刁德缺說：“哎喲，這事知道得太遲了，現(xiàn)在他的鈔票上了屋，沒有錢了。還聽說王光勤有點兒手腳功夫，兩三個人上不了他的身，敲詐不到錢財，反而要吃他的虧?！?p> 混蛋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幾個互相勾結(jié)的鬼頭們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有個賭徒想出了個餿主意，他說：“我們設(shè)法把他的小孩抱來，逼迫他拿錢出來贖人?！?p> 這等混賬，居然想出了這下三濫的招數(shù)。幾個歹徒一拍即合：“好主意！大家多留點心眼兒，找機會把孩子抱過來再說?！?p> 有個賭徒說：“黃竹林天天把小孩送給老奶奶照管，我們只要在老人家里下手！”
“對對對，就這么定了?！辟€徒們決定了這個鬼蜮伎倆，便派三個混蛋踩道，一直盯著王光滿的屋前屋后，賊眉鼠眼的找機會下手。
不怕賊偷，就怕賊掂。那天，王光勤他起早上班去了。黃竹林和平常一樣，把三歲的王濤送來叫奶奶照管，并說：“濤濤送來了，奶奶你一定要照管好?！?p> “你放心去吧，沒有事，小孩乖得很，不會闖禍?！崩先嘶卮鹬?，竹林背著貨郎箱，放心地出門了。王光勤夫妻倆從來不回家吃中飯，要到晚上才來接王濤。
三歲的王濤十分可愛，白白胖胖的，眼睛特別有神，小嘴巴能說會道，能奶聲奶氣和大人交談。天真、活潑、懂事兒，惹人歡喜。
今天竹林臨走時，沒有給孩子吃早飯。奶奶端來一碗米粥和一只蛋，剝?nèi)サ皻?，慢慢地喂他。王濤說：“我吃粥，奶奶您吃蛋?！?p> 奶奶聽罷含著感動的淚花，說：“小濤乖，吃粥也吃蛋，吃得飽飽的，長得高高的，像你爸爸一樣帥氣?！?p> 濤濤小手推讓著說：“奶奶吃，奶奶吃?！?p> “哎喲，小濤濤真聰明，懂事，長大了定是個孝子?！?p> 老人一邊做事一邊盯著小孩，寸步不離。因為今日情況有點特殊，王光滿臨走時說要回家來吃中飯，所以今天上午老人特別忙，淘米、洗菜、燒火。一邊忙，一邊說：“濤濤，你在家里玩，不能出去喲。”
“奶奶，我不出去?！?p> 在踩道的賭徒賊眼溜溜轉(zhuǎn)，找機會下手。趁老人灶下生火，悄然地抱走了王濤，人不知鬼不覺。
待到老人在廚下把菜洗好，飯做好出來看孩子，孩子不見了。奶奶一時慌了手腳，屋內(nèi)屋外到處找人，就是找不到。她急匆匆去了山林家，問：“山林媽，王濤有沒有來呀？”
“王濤沒有來呀？我在家忙著沒出門，沒有注意到?！?p> “不好！不好！濤濤會去哪里呢？”可憐的老人把村前、村后、菜園里、池塘邊都找遍了，沒有找到。一時間直急得面如土色，如蒼蠅掉了頭，在屋內(nèi)直打轉(zhuǎn)，毫無主張。
村上人都在地里勞動，問不到人。老人自己小腳行走不便，再說了，若有人送孩子來，沒人在家，怎么辦？老人左思右想沒有主意。屋里異常寂靜，只有擺鐘嘀嗒嘀嗒地響著，一分一秒地過去。
真不湊巧，光滿說回來吃中飯，恰恰那天有事沒回來，一直等過了晌午，還不見人影，老人急得心如火燎。
待到黃昏竹林回來聽說王濤失蹤了，她大吃一驚，喊：“哎喲！不好！”如同晴天霹靂，頓時失魂落魄，暈頭轉(zhuǎn)向。滿村亂喊亂找亂問，沒有一點線索。自家的大門早鎖著，小孩進不去。要么被狼叼了？天黑了，她還是滿山遍野地喊：“王濤，王濤......”可一點兒回音也沒有。
她只有去找丈夫商量。四里路的張家窯，心慌意亂，路上跌了好幾跤。去了一問，丈夫進山運茅柴去了，一時回不來。無奈，她把此事告訴了張老板，老板說：“你先回去找小孩，你丈夫一到，我叫他立刻回家?！?p> “好，好?！?p> 天已黑得不看見走路，黃竹林好容易摸到家。她用鑰匙去開門，手顫抖得開不了鎖。好容易開了鎖進了屋，點上煤油燈，發(fā)現(xiàn)門旁地面上有封信，慌忙撿起來打開一看，信上寫著：
“小孩安然在我手中，用一千大洋來贖人，后天晚上把錢放在半山腰山神廟后大樹洞里。必須婦女一人送來，一邊收錢一邊交人。交錢過期或報案準撕票！”
黃竹林看完信，呆傻了，眼前一陣發(fā)黑便暈倒在地，不省人事，燈也沒有點，門也沒有關(guān)。
王光勤回到窯廠聽老板一說，驚慌失措。精疲力竭的他顧不上換衣吃飯，飛速往家跑。推開家門：“竹林，竹林？”邊喊邊往里沖，一腳踩在竹林身上，竹林“哇”的一聲尖叫，“不好！”他慌忙扶起妻子，點亮燈，問道：“竹林，怎么拉？”
竹林抱住丈夫號啕大哭。顫抖的手把信交給他。他忙打開一看，傻了眼，大禍從天降！寶貝兒子被綁架了，而且索要的贖金是天文數(shù)字。他不由自主地喊道：
“完了！完了！天那！”他狠狠地罵道：“土匪呀，你不要看我蓋了房子，認為我有錢，錢，大半是借來的唄！”七尺男兒聲淚俱下，慘不忍睹，眼前的事他束手無策。
過了一會兒黃竹林醒來，她邊穿鞋邊說：“我們?nèi)ズ痛蟾缢麄兩塘俊！?p> 外面黑得看不見路，夜，死一樣的靜。夫妻倆互相攙扶著來到光滿家。光滿和桂香也剛到家，聽說此事驚恐失色。
奶奶哭訴著說：“僅僅燒中飯的一會兒，小孩不見了。光勤呀，樹大招風，你蓋了這幢房子，外面人謠言四起，說你在湖北老家?guī)砗芏噱X，認為你是金融大亨?？隙ㄊ窍脲X想瘋了心的人把王濤抱走了。”
“是的，被奶奶猜中了，王濤被綁架了。我們從門逢里撿來一封信，說小孩在他那里，要一千大洋贖人?！?p> “這些土匪也真心狠手辣，獅子大開口，到哪里弄一千大洋呢？
“聽媽說是在燒中飯時被人抱走的，而且綁架信直接塞進了竹林家門隙里，這肯定是熟人，趁人之危敲詐錢財。”桂香斷定是熟人。
光滿又說：“我們報案，要警察來把那些狗日的抓起來?！?p> “不能報案，綁票信上說報案要撕票，濤兒的生命有危險！”
王光滿說：“近年來我們這里沒有聽說有土匪呀？可能是那些賭徒們輸極了，欺負外來戶，窮兇極惡干的壞事?！?p> “對，對，就是這些地痞、二流子、賭徒門干的。他們好逸惡勞，專門想撈不義之財。輸極了，什么壞事都干得出來！出這鬼主意來敲詐錢財。綁架兒童是重罪，我們趕緊報案把他們抓起來，繩之以法?！标惞鹣阗澩瑘蟀浮?p> 說話間山林也來了，他聽了陳桂香的話覺得在理，說：“很有可能是那些狐群狗黨干的壞事，聽說‘三腳底’地方賭博賭的很大，有些人輸了無家可歸；再說蓋房子一事，引起那些人眼紅，說王光勤是暴發(fā)戶，有錢。渾蛋們想敲詐錢財，才干這下三爛的事?！?p> 光滿說：“沒有錯，肯定是他們干的。我們怎么來對付這幫混蛋？報官吧？眼下日軍侵華，兵荒馬亂，世事不太平。官場腐敗，哪一個當官的會為民辦事？報官也無用。”
山林說：“我去把村保長請來商量，多個人多份主意?！?p> 一會兒王光滿把村保長請來了，大家向他反映了此事。
村保長說：“你們分析的對，左近沒有土匪，肯定是那些賭博鬼干的。報官吧？花錢無望。再講兩天時間太短，不允許繞彎子了。我看這樣，組織村上的年輕人來追捕他們，抓住了再報官?！?p> “不行，不行，這幫人窮兇極惡，都是亡命之徒。持刀弄棍的，沖突起來會傷及無辜，怎么辦？”光滿不同意。
王光勤也說：“不行，報案和追捕都不行，那幫人招惹不起。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即使把他們抓起來坐牢，出來后還要尋求報復(fù)，這冤冤相報何時了？”
營救王濤的事一時想不到好辦法，黃竹林擔心寶貝兒子生命有危險，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王光滿說：“現(xiàn)在哭也無用，看來只有花錢消災(zāi)了。這么多錢從哪里來？老弟蓋房子已是債臺高筑，再要借錢，到哪里借呢？”
天那！王光勤夫妻倆怎么好端端遭這大難！
事已至此，又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為了萬無一失，王光勤橫下一條心，沉重地對村保長說：“保長先生，我決定用錢贖人。拜托你出面向全村的人借錢，戶戶都借。由你擔保，我保證日后一定歸還。放心好了，一言九鼎。只是借，不是募捐?！?p> 光滿說：“要確保小孩安全，看來也只有這樣了。村長老先生，我老弟是個誠信之人，不會讓你丟臉，你放心給他擔保借錢吧?！?p> 這位村保長，看上去兇巴巴的，一付傲慢相。其實他刀子嘴豆腐心，助人為樂、急人之難是他的美德。大家談到這里，他手在胸部一拍，爽朗地說：“借錢，包在我身上！”
當晚夜深，各是回家休息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陳老頭敲鑼高喊：“全村各戶主都到陳家祠堂里集中開會嘞！開會嘞！”鑼聲一響，村民們陸續(xù)來到大祠堂。很快，祠堂的大禮堂里聚集了很多人。村保長講話了：“各位民眾，今天有一事相求，就是王光勤的3歲的兒子王濤被歹人綁架了。歹徒們獅子大開口，要1000大洋贖人。這對于一戶小家庭來說實在是個天文數(shù)字，無法解決。大家都知道，王光勤當年是討飯過來的。沒有房子住，長年住在野豬棚里甚是可憐。夫妻倆下決心借錢蓋房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F(xiàn)在房子蓋了，卻債臺高筑，生活困難，哪來的錢贖人呢？外面散布謠言說他從湖北老家?guī)砗芏噱X，這純屬造謠。我是知道的，他夫妻倆路上翻船掉入大江，衣服包裹都沒有了，沿路討飯，哪來的錢呢?請大家不要輕信謠言?！?p> “嘩！”下面炸開了鍋，議論紛紛。兩個在場的歹徒聽了這番話又看到王光勤夫妻倆哭得如此傷心，感到事情有蹊蹺。便鬼鬼祟祟在門旮旯里交頭接耳說：“原來王光勤有錢是假的，搞錯了。”
村保長繼續(xù)說：“現(xiàn)在情況十分危急，限期兩天要撕票。鄉(xiāng)親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現(xiàn)在只有請大家借錢給他贖人。我村保長來擔保，一定如數(shù)歸還。能借多少就多少，全力以赴，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來幫助他度過難關(guān)吧，不勝感激。”
下面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沒有錢蓋什么房子？充好漢，必遭殃！”也有人說：“造謠人害死人，害他遭這大難；歹徒們也窮兇極惡，壞事做盡?！?p> 很多年輕人聽著哄動了，他們個個摩拳擦掌，志高氣昂地道：“走！走！我們?nèi)ジ跬絺兤戳?！殺得他片甲不留！?p> “哎呀，千萬不能亂來，這些我們都商量過了，不行，互相殘殺，傷及無辜怎么辦？。別無他法，只有花錢消災(zāi)才妥當。請大家?guī)兔桢X吧。”村保長再次強調(diào)借錢的事。
還有人說：“借錢給他，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歸還？”
但是大多數(shù)人說：“王光勤是個好人，小孩無罪，救人要緊。大家應(yīng)鼎力協(xié)助，幫助他度過難關(guān)吧?！?p> 下面行動了，借錢人蜂擁而來，排起了長隊。陳山林幫助記賬，開借條，竟然來不及。后面的人干脆不要欠條，把錢直接投入箱內(nèi)，做起了無名英雄。這樣一來，不但戶主借錢，更是老、小、婦、幼都來排隊投錢，借錢變成了募捐，場景十分感人。
酒鬼奶奶聽說這事，在家里東找西找，把老頭子喝燒酒的一塊大洋和一些零錢拿出來，顫抖著投進箱子里。山林說：“來來，給老人家記個賬，記個賬?！?p> “不用了，叫老頭子不喝燒酒就是了，救人要緊?！?p> 賭徒刁德缺的老婆把娘家的陪嫁錢，把多年的積蓄，傾箱倒篋拿出來募捐，刁德缺說：“我輸了錢向你討一文你都不給，現(xiàn)在你把錢拿去募捐，充當什么英雄好漢？”
“我不是英雄好漢，我這是做好事，行善積德；你那是干壞事，傷天害理！人在世上要愛憎分明。人在做，天在看，做好事，修來世！”一番話罵得刁德缺羞愧難言。只能眼睜睜看著老婆把錢捐了。
一會兒他九歲的兒子刁小紅回來吃中飯，摧他媽說：“快吃飯，我餓死了！”
他媽說：“我不是給你錢買早飯吃了嗎？”
“我把早餐錢捐款救人了，無罪的孩子被綁架多可憐嗎？哪些綁架孩子的人缺德，無人性，沒有好死！”
“孩子你做得對，從小善良?！彼龐尩芍p眼罵他爸：“你活了幾十年還不如剛出世的小孩。”
刁德缺的妻子、兒子都罵缺德人，原來缺德人便是他自己，他愧悔不及。
捐款救孩子的事一時成了白鶴塘村的熱潮，那些村民全力以赴，把老人的養(yǎng)老金、小孩的讀書錢、婦女門的陪嫁錢、私房錢都拿來募捐，慷慨救助，感人肺腑。
幾個歹徒對刁德缺說：“看來王光勤確實沒有錢，外面的謠言說他有錢是假的。我們怎么辦？”
“我們?nèi)タ纯础睅讉€歹徒悄悄來到祠堂里，看到了老人、婦女、老師、學生都在捐款。三毛、五毛，往募捐箱里塞。王濤的父母雙雙跪著不住地道謝，感激涕零。這一幕，使歹徒們鐵打的心腸也溶化了，有些懺悔。
一整天下來，連借錢加募捐一共湊到435塊大洋和8塊多零錢，這遠遠不夠贖身錢。王光勤夫妻倆仍然憂心忡忡回到家，他怕她體力不支，便扶她先上了床。夫妻倆徹夜不眠，雞叫頭遍，竹林迷迷糊糊地醒來，她想到兒子吉兇未卜，疼子心切，一骨碌爬起來，猛然拿起紙筆，大筆揮揮寫道：
“本人黃竹林，三歲的男孩被歹徒綁架，獅子大開口索要一千大洋贖人，否則三天撕票。家無分文，告官無門。請各位過路先生慷慨解囊，幫助贖人，不勝感激！”
天亮了，一輪灰蒙蒙的太陽尚未露面，竹林拿起字條，飛似地向縣城跑去，王光勤也跟去了。在鬧市區(qū)把字條地上一鋪，夫妻倆雙雙跪下，兩手合實見人作揖，哭訴道：“大叔大爺們、過路先生們，請伸出援助的手救救我可憐的兒子吧.......”辛酸苦淚求人救。
一會兒，圍上來很多看熱鬧的人。有人卻風言風語，七嘴八舌地說：“這可能是騙子，現(xiàn)在外面用此方法騙錢的人多的是?！?p> 也有說譏諷話：“年輕夫婦怕勞動，偷奸?；_錢財！”
當然多數(shù)人說：“可憐呀，這小夫妻遭這大難！十惡不赦的歹人也真狠毒，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大家?guī)蛶兔Π?。?p> 一個個向地上丟幾枚角子，也有丟銀元的。
不知從哪里竄來了兩位警察，仔細看過地上字條，其中一位說：“這樣的事怎么不去報官呢？”
另一位卻說：“你真傻，如果他報了案，你我還能這樣安分，閑逛嗎？那就是院長得錢，小兵倒霉嘍。日夜巡邏與歹徒周旋，遭來生命危險！這個年頭只能裝聾作啞耍糊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嘍?！?p> 有一位獐頭鼠目的人擠進去看看了地上的字條，又看到竹林哭得如此傷心，恍然大悟。轉(zhuǎn)身鬼鬼祟祟地溜走了，原來此人就是那幫歹徒惡棍之一。他跑到黑窩里，把看到的情景告訴了同伙。其中有一位良心發(fā)現(xiàn)，說：“我們錯了，把孩子送回去吧？”
刁德缺卻說：“既然她沒有告官，說明是安全的。我們趁機撈一點是一點吧，無毒不丈夫！”
夫妻倆從早到晚整整跪了一天街，討了40多塊銀元和一些銅板，這是很不錯了。但是，回到家，七拼八湊，始終湊不來1000大洋這個天文數(shù)字，眼看沒有時間了，王光勤在無奈之下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寫了一封信夾在錢里準備送去。信上寫道：
“壯士們：別看我蓋了房子，則錢都是借來的?，F(xiàn)在家中債臺高筑，身無分文。送來的錢全是借的、募捐的和跪街討的。請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放人吧。不勝感激?！?p> 王光勤。
當晚天很黑，外面像死一樣靜。竹林獨身把錢和信送到了指定地點，遠遠地站著等答復(fù)。歹徒們收到信和錢在手電筒下一看十分滿意，撈到475大洋和很多零錢，一切安然無恙，這個結(jié)局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好了。這時，只聽到黑暗的樹林里發(fā)出一個嗡聲嗡氣的怪聲：“回去吧，小孩送去了?！?p> 黃竹林急速往回跑。
那天夜晚，王光滿一家人都在“光前裕后”的新房子里，焦急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心急如燎。
黑暗中竹林回到家門，忽然看到大門外有個草籃，上面蓋著一只笆斗，并有小孩哼的聲音，情急之中忙喊：“開門，開門！”
開了門，王光勤見到草籃慌忙解開系繩，打開笆斗一看，濤濤在草籃里卷縮成一團。嘴里塞著毛巾，手腳被捆著不能動彈，一臉土色。
慌忙拉出嘴里的毛巾，解開手足繩子。小孩不說話，竹林抱起來喊道：“濤濤，濤濤，不怕！不怕！是媽媽，是媽媽！”抱著不斷搖晃，搖晃，終于：“哇－”一聲哭了。小孩得救了，大家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平定了。
濤濤一時呆若木雞，眼無神色。竹林抱著孩子，抖著晃著，直喊：“濤濤，濤濤，不用怕，你回家了，我是你媽媽，媽媽抱著你呢？”
王光勤也圍上來，三人抱在一起，悲喜交加，眼淚如雨下。
全家人圍著看濤濤，濤濤慢慢定了神，認出了竹林便哭喊著：“媽媽，媽媽我怕！”
“濤濤，不用帕，在媽媽懷里呀?！彼奶鄣镁尤蝗缃谢暌话愫爸骸皾凉慌?，濤濤，不怕，你回家啦！菩薩保護你回來啦！”母親不住地抖晃著，凄在眉頭疼在心。
她又面向王光勤說：“他爸，你拿糕來給濤濤吃?！?p> 王光勤拿來糕，說：“王濤，快吃糕?！?p> 王濤得救了，一場殘酷無情的悲劇總算化險為夷。
桂香說：“王濤呀，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將來一定有出息?！?p> 光滿也說：“那是，那是，弟妹，你們今后要好好照顧孩子。”
老奶奶兩手貼在胸口，顫抖著，雙目含淚，懺悔地說：“濤濤呀，是奶奶不好，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驚了。奶奶對不住你，祝你今后平平安安，長命百歲?！?p> “媽，不能怨你，只恨那些十惡不赦的歹徒！”
十分驚險的災(zāi)難終于平息了。
從此后，竹林再也不敢把小孩托給別人照管了。為了帶好王濤，她放棄了跑貨郎，找關(guān)系在東夏擺起了《孵雞婆小百貨攤》，早晚背著孩子兩頭奔跑，開始了她小販小攤的生涯。
王濤被綁架，對于這對患難夫妻而言，又是雪上加霜，債務(wù)累累，到何年何月才能擺脫這沉重的債務(w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