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想不到吧!”
古刑刃分外張狂地笑著,從他的口中,一塵和酒瘋子得知了一個無比殘酷的真相。
當年殺害酒瘋子全家之人,竟然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也不是什么盾道大師,而是:
朝廷!
栽贓陷害,自導自演,最后引導輿論,為他扣上一頂‘殘害無辜生民,破壞武道三契’大帽的這所有一切的幕后主使,便是眼前的古刑刃!
“風子敬?!?p> “你難道忘了,當年朝廷曾向你招安希望你入駐武盟,卻被你一口回絕之事?”
“這是你的因,所有才有今日你的果。”
“不過,真要說起來,我的武盟盟主之位,可是你受了你的恩賜??!”
“哈哈哈哈!”
古刑刃繼續(xù)張狂地笑了起來,尤其是當想到眼前的倆人竟是師徒,而且接連在他手中被同一招所坑殺時,他便愈發(fā)地得意了。
呵,什么最強劍道圣人,什么千年一遇的神武侯,不過如此!
彼時,與古刑刃的張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酒瘋子面沉似水,目光暗淡,仿佛不夾任何一絲生氣。
命運,竟能如此可恨,又如此可笑。
颯!
伴隨著一道怪異的聲息,酒瘋子如同徹底地放棄了某些東西,身上白芒重現(xiàn),直接化作沖天的劍氣,受此一驚,千丈之地皆然斬裂。
而天穹之上的所有游云,竟全部被震碎了。
一塵目光閃過極為沉重的憂色,然后一扭頭便朝著某處疾速閃去。
他的師父剛剛借助心力,給他傳遞了自己余生最后的一句話,那話只有那樣無比簡單的一個字:
走!
古刑刃望了一眼那道一閃而過的影子,隨后便收回了雙目,那樣的存在,他分分鐘便能碾死,而令得他眉頭緊蹙的是,風子敬這道點燃自己生命所凝結的劍氣,竟比他想象中要強大的多。
“風子敬,你老了。”
“縱使你想要強行恢復成當年的狀態(tài),卻也是得認清一個事實?!?p> “人力有時盡,天命意難為?!?p> 古刑刃笑容不再,反而透著幾分難言的陰冷,在某種角度而言,興許是心間還存在一些,對于當年劍圣獨戰(zhàn)二十余位小圣人輝煌過往的畏懼,他沒有第一時間動手。
而且,這樣也能拖延一些時間。
酒瘋子聽罷只是冷哼,像是早已看穿了對面之人的心思,但他的臉上還是那么地面無表情,在短暫沉寂之后,一陣像是生命最后遺言的嘶啞聲音隨即響起。
“老夫的劍,本欲斬天?!?p> “奈何卻被你們一幫人間宵小困住,而你,甚至根本就不配讓老夫出手。”
“但就當是為了自己的徒兒開路,老夫便祭出自己的名劍龍雀讓你看看?!?p> “什么才是,能夠斬天的劍!”
話音剛落,唐國全境如同猛然被一陣霜氣所覆,縱使是昏睡者也在夢中驚覺到了溫度的變化。
一把原本蘊養(yǎng)于酒瘋子體內,不知多少年未曾重現(xiàn)世間的名劍龍雀,被他緊緊地握在了手上,直到這時,酒瘋子的雙目中才閃現(xiàn)一抹亮光,里頭透著無盡的決然與悲涼。
似被某種氣機所引,龍雀的黑色劍身突然閃現(xiàn)出一道奇特的紋路,隱約勾勒出某種生物的輪廓。
上古有鳳凰,其名為龍雀,性極兇,幼年羽翼未展之時,如水鳥無異,待其羽翼漸豐,別無去路,唯有遮天而行。
于龍雀而言,此生一旦展翅,便將不再落下,也正如這把劍,和此時持劍的這個人。
颯!
頃刻之間,那發(fā)光紋路放大至劍的正上空,在其將散未散之際,劍動了。
氣波縱橫八萬里,一劍光寒道九州。
那一剎那,整個人間都如同被照亮了一般,甚至于,不知多少人被窗外的白光所驚,誤以為是天明。
此時,無盡的白光從側面追上一塵的身形,繼而完全地越過他,最后,甚至為他指出了一條明晃晃的道路:
北方魔土。
“師父!”他愣在原地,繼而悲呼一聲。
多年的師徒情誼,他又豈能不知這一劍究竟意味著什么,一陣刻于內心最深處的誓言,如江河般翻涌。
古刑刃!
我白一塵在此立誓,此生不斬下你的腦袋,誓不為人!
隨即,他眼角不禁滑下一滴淚來,便繼續(xù)頭也不回地朝著北方閃去。
三弟,二弟,師兄,師父。
自己的這條命,好像從來都不便宜。
身后,光茫終究落下,酒瘋子也整個人隱沒在了其中,仿佛于人間再無形跡。
而他的對面,從一開始就被劍氣死死地鎖住身形的古刑刃,帶著一陣難言的愕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臟,竟被完全地洞穿了。
......
在超脫世俗的云頂之上,一名老人腳踏虛空負手而立,他的對面,同樣是一名看起來頭發(fā)花白的老者,不過,像在對峙的倆人,目光卻透過厚重的云霾,共同望向了那道瘋狂閃離的身影。
“其實,你根本不想殺他,對吧?”
“守中?!?p> 姜守中一愣,作為天族人姜氏之中,地位甚至隱隱超出了姜氏族長的存在,一般人都喚他姜太公,只有面前之人才敢直接道出那守中二字。
也許是守望者的位置坐的太久,他已然記不清自己上一次聽到這個稱謂是什么時候了。
但因為某種立場,他最終還是很快地回到了問題本身。
“對于我唐國而言,他必須死?!?p> “因為這世界,只允許一個人去駕馭龍?!?p> 他旗幟鮮明地擺出了自己的觀點,但卻不曾引來對面老人的附和,反而是一陣搖頭。
“守中,你我都守護了唐國這么多年,可你覺得你我的守護有什么不同?”
“不同?”
姜守中有些困惑,遂繼續(xù)出聲道。
“還請行者指點迷津。”
虛空行者的老臉上,突然顯出了一道感慨的神色。
“至始至終,你守護的都是現(xiàn)在的唐國,甚至于眼下的你,守護的只是自己的族人而已。”
“比之別的東西,你更害怕自己真的放跑了他,繼而引得那人間帝王的降怒?!?p> “而我,守護的是以后的唐國。”
“可是,沒有現(xiàn)在,哪有未來?”姜守中還是有些不解。
“現(xiàn)在或許重要,但沒有未來的現(xiàn)在,一文不值?!?p> 姜守中因為這番話,陷入了某種深思,許久之后,他才出聲:
“我需要一個承諾?!?p> “只要唐國存在一天,這個男人,便永遠都不允許回到這里?!?p> 虛空行者像是看穿了對面之人的心思,卻沒有揭穿,而是淡淡地笑了一聲。
“你想要的承諾,老夫給不了你,但卻能給你一個另外的承諾?!?p> “只要老夫活著一天,便不會讓他再踏入唐國的土地。”
姜守中剛遲疑著點下了頭,卻無比驚愕地察覺到了眼前老人的某種變化,他面帶懼色地出聲道:
“虛神之源!”
“行者,你竟將自己的虛神之源點燃了!”
“為了他,你竟徹底地放棄了成仙的機會,這真的值得嗎?”
虛空行者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又無比淡然地笑了一笑,但他的身形,隨后便如同被一盞虛空之火吞噬一般,變得若隱若現(xiàn)起來。
“老夫無非是將自己的性命賭在了未來罷了。”
“而且?!?p> “西方的灰霧,上岸了?!?p> 言畢,虛空行者的身形便徹底地湮滅了,一道虛空罩子,驀然出現(xiàn)了西方的陸海交接之地。
隱約之中,姜守中似乎還觸到了一道這般的聲音。
“記住,你所守護的人到底是誰。”
“人間帝王,還是黎民百姓?!?p> 與此同時,穹頂之上。
一道自虛空中擠出來的光團再度徐徐落下,徑直地砸向了那位狂奔者的頭腦。
而那,仿佛是長夜最后的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