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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神綠歌

第八章 鷓鴣國·生之途·初見

土地神綠歌 女神星人 2852 2021-05-15 23:36:48

  柳氏日日出門都要鎖門。一日袁有才慍怒,壓抑著脾氣,同柳氏講了一個民俗故事。一個妒婦為防丈夫深夜出去廝混,便夜夜睡前用鎖鏈拴住他的腳,將一頭鎖鏈緊緊攥在手中,但凡有響動便立即醒來破口大罵。一日醒來,那妒婦見床側(cè)躺了一只白羊,驚恐之余,請來一名游方巫婆,被巫婆告知,是她的妒惹怒了上天。要想丈夫恢復(fù)原樣,必須改掉這個惡習(xí)。虧得袁有才那樣飽讀詩書的人,不惜敗壞自己形象,半夜竟學(xué)起了咩咩叫。開始時似有躊躇羞澀,后頭就放開了叫的那叫一個逼真。我在院子里晾衣服時,聽的煞是感慨。為了小滿女士,他真能豁的出去。

  小滿女士,袁有才的青梅竹馬,小時候兩家就是鄰居。這都是我在周大娘口中聽說的。她喜歡看各種熱鬧,說各種閑話,我不用問,她對自家大黑狗都能指桑罵槐嘮幾個整個風(fēng)音巷乃至銅雀鎮(zhèn)的大小道新出爐八卦。哪里有周大娘,哪里就有熱鬧瞧,她對整條街的鎮(zhèn)民,家家戶戶了如指掌,如數(shù)家珍。我覺得她當(dāng)媒婆一定合適。直到后來有一天,她笑成一朵老黃花來柳氏家提親,我才知我看人的眼光果真就不怎么出錯的。

  總之經(jīng)過袁有才一番連說帶演的恐嚇,柳氏到底怕了。以她對丈夫的了解,他是個老實本分的讀書人,讀書人在柳氏這樣的市井潑婦眼中,還是很有威信可言的。何況對方還是她的丈夫。以夫為天的傳統(tǒng)也不是說說而已。第二天柳氏就讓步,只關(guān)了門,不再上鎖。

  而我?我背著袁春,拉著兩娘在廚房烙餅熬湯水時,終于聽到了讓我期盼已久的敲門聲。

  “叩,叩,叩”

  我正要去開門,書房里的袁有才咳了兩聲,自己出來了。觀他滿面桃光,腳底生風(fēng),哪有平日對柳氏那樣的憊懶。我張口叫了一聲袁關(guān)娘。她被柳氏關(guān)在屋子里寫字,不寫完一百個大字不準(zhǔn)出來。

  袁有才身子一抖,扎頭發(fā)的布巾也跟著一動。

  他慌亂的看我,好像我出賣了他一樣。

  我以為他和小滿女士的私會,已是他做過最大膽的事,哪成想他竟和她出門了。

  出門了!

  作為柳氏眼線的我,十分錯愕。是的,柳氏到底不放心自家丈夫。也許她女人的直覺讓她聰明了一回,臨出門前黑臉到廚房吩咐正在辛苦勞作的我,看好袁有才和隔壁那個小賤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兩人私會,或有行為不軌之處,立刻去她做工的酒樓通知她。這是她的原話,她從來都這樣稱呼小滿女士。

  柳氏在鹿家酒樓做工。丁字街向東走,穿過菜市,南通一巷,乃張家瓦。外中瓦,內(nèi)里瓦,里瓦內(nèi)有不少勾欄,娛樂表演節(jié)目富足,十分熱鬧;北通無極門,以荼儒國國君,無極公子的名號命名。那是一條茶街,賣各種茶,還有從鷓鴣各地采辦的茶,但沒有一種來自荼儒國。荼儒國人以茶為生,以茶為食。談子那本東游集子里寫過,家家戶戶上至四五十歲老人,下至三歲黃毛小兒,均做的一手好茶。無極公子著有《茶道》,共一萬三千二百零一字,流傳七國。黑子說那是傳世之作。沒有哪個國家對茶的研究能超越荼儒。只不過荼儒國人始終不怎么受世人待見。原因更是致命。他們的相貌與六國人相差甚遠(yuǎn)。

  談子曾書:有小人,名曰荼儒之國,長三尺,短之至也。迎風(fēng)則僵,背風(fēng)則伏,眉目具足,居于竹木。和七國中最高大威猛的北燕人迥然不同。

  若把七國比作一只烏龜,談子國就是那只西南腳,阿蘭氏為西北腳,荼儒國為東北腳,九農(nóng)國在東南腳,不周為殼,居于中心;北燕在頭首,鷓鴣補(bǔ)其尾,是七國中領(lǐng)土面積最小的一個。七國各有其獨特信仰和風(fēng)俗,總體大不相同,只鷓鴣和不周相似,很像不周的一個度假村。

  穿過無極街,向西行三里,就是鹿家酒樓了。

  我現(xiàn)在好比一個雙面間諜,身兼兩任。

  我看見小滿女士先行,袁有才后行,我讓現(xiàn)在很聽我話的袁關(guān)娘看著弟弟妹妹,我最后尾隨。我腳上雖然戴著鐵鏈,可銅雀鎮(zhèn)不單單只有我一個奴隸,走在街上也不算特別引人注目。至于鎖鏈碰撞的響聲,完全都被外街上嘈雜的聲音淹沒了。

  出了風(fēng)音巷,就是另一番天地了。不愧是昔日的汴京城,雖許多百年建筑毀于一旦,但依舊有一些保存良好,看著不顯寒酸。當(dāng)初那女人賣我的地方,是整個銅雀鎮(zhèn)最不起眼的犄角旮沓之地。那差點兒決定了我對小鎮(zhèn)的整體印象。后來才逐漸改觀。

  我當(dāng)然不會真的去找柳氏告狀。

  我出來一是為了認(rèn)路,以便日后再逃跑。二是為了打聽去長安的馬隊。如果到時候能和馬隊一起走,肯定會安全的多。一個人上路多有不便,況且我還是個少女,我已打算到時向黑子借身男子衣服,偽裝一下。

  但這該死的一切的前提,必得把腳腕上礙事的鐵鏈子解決了。

  瓦子里,小滿女士站在一家賣布的攤子前挑挑撿撿,袁有才在不遠(yuǎn)處一個賣干果的攤子邊裝腔逗留。兩人不能太親近,會引人懷疑??绅埵沁@樣,每每有同樣書生打扮的熟人認(rèn)出袁有才上去見禮時,袁有才都是少不了一陣心慌臉紅。其中不乏有人調(diào)侃他家有悍婦之事。

  我正看著路,記建筑標(biāo)志和特色,忽然后面有人撲到我背上,我的脊梁骨好像還被什么打了一下。我剛回頭,那人也不道歉,還嫌我礙事一把推開我一溜煙就跑。后面的人亂成一窩粥了,百姓慌不擇路朝兩邊擠,往前面跑。我余光看見袁有才嚇白了臉,也不顧什么避諱不避諱了,跑去保護(hù)他的小滿女士。人群擋住我的視線,我聽到幾聲特別難聽的驢叫聲。

  大大小小、琳瑯滿目的攤子,被百姓和牲畜一一撞翻。場面一片狼藉。大小攤主們氣的頭冒青煙,破口大罵。街上一度人聲鼎沸,活像過年過節(jié)。我看見一頭瘦弱的灰褐色毛驢,以讓人吃驚的爆發(fā)力在擁擠的人群中狂奔!它背上竟然馱著一個孩子!孩子在它背上顛來顛去,死摟著它的脖子才沒有被甩飛。

  是他們!

  驢是那頭我初來乍到見到的那只病懨懨的毛驢,男孩兒也是在杏花村一個無名墳前的那個賣我的女人身邊的孩子。

  柳氏幾天前的話,在我耳邊再一次響起。難道說那個說是沖撞了縣令家傻女兒的女人就是那個女人?那頭忠誠護(hù)主的驢就是這頭毛驢?還有那男孩兒,一開嗓子就把我嚇得夠嗆。

  “娘!娘!”

  他穿過人群,看救命稻草一樣看我。本來可憐兮兮又迷茫絕望的眼神,像點了蠟燭一樣明亮,可是他對我的稱呼……

  我?guī)е值挠牣惡驼痼@,遲鈍的扭頭去看我身后,不光身后,左右也都是四五十歲的男人,前面是一個老頭兒,這堆人里,能被稱為娘的,好像只有我一個……

  莫非,在銅雀鎮(zhèn),“娘”還是一個特殊的具有非字面意義的別稱?類似“救命”之類的?

  我編不下去了。嘴唇有些發(fā)干,頭皮發(fā)緊。不自覺的舔了舔唇,摸摸臉上的灰,指腹蹭掉一片炭黑,是不是我簡單的化了一個奴隸妝,他就認(rèn)錯了?

  我望著遠(yuǎn)去的男孩兒,他痛哭流涕的在驢背上扭頭還在盯著我,后頭還有一排五六個官兵腰間別刀去追人。這一出一鬧,我甚至都忘了繼續(xù)跟蹤的事了。腦海里全是那個傷心失望的看著我的小男孩兒的身影,還有那一聲平底炸雷般的“娘”叫。我汗毛豎立,心中直呼不可能!

  我長這么大,連戀愛都沒談過,而且這種事在綠家都是爺爺做主。記得不久前他曾和我提過,打算給我和表姐訂婚,可我們都沒見過面,哪里去生小娃娃?再說那個小男孩兒看起來都有三四歲大了,我才來不到半年,荒謬!我只當(dāng)他認(rèn)錯了,鐵定認(rèn)錯了。

  心里這樣說服自己,可還是莫名的心慌,站立不安。

  這種不安讓我第一次感受到失控的滋味。

  從來到這里以后,哪怕我淪落至此,心里依然有一絲不為人知的自得,以為萬事皆了熟于心,可今天我才被沖擊了一次,我不知道怎么解釋,只能去忽視這種失控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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