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匹夫

　　林間霜枝錯落，清晨霧重，郊外四處透著沁骨的寒氣。

　　陳匕石等人出了荒蕪的山廟，楊文華的人影沒瞧見，倒是發(fā)現(xiàn)了許多其他人馬留下的痕跡。

　　沈渡往樹干上踹一腳，“他娘的還是遲了一步！”

　　陳匕石坐在長著青苔的石階上，用白布裹住刀鋒，從底部擦到尖端，不緊不慢地說，“不急，只要他楊文華還想動九龍渠，他肯定會露頭，到時候再抓他?！?p>　　“萬一是太子的人把他帶走了呢？”沈渡問。

　　陳匕石舉起長刀，明晃晃的刀面照出他硬朗鋒利的線條，他呵一口熱氣，然后細(xì)細(xì)擦拭刀面，低著頭說，“君子不與小人同流合污，楊文華做的是無間道，北慕川不會給自己留下隱患，利用完后必殺之，楊文華明白這個道理，又怎會自尋短見？”

　　刀鋒歸入鞘內(nèi)，寒芒盡斂。

　　陳匕石摘下斗笠拍去上面的雪，重新戴好，“收隊，回城?！?p>　　回到城中，陳匕石散了隨行弟兄，與沈渡打道回府。

　　兩人剛踏進(jìn)院子就敏銳地察覺到異樣，沈渡只身擋在陳匕石前面，看到檐前木柱上釘著一支信筒，緊握腰間刀把的手松開，三兩步走過去取下信筒抽出里面的信紙。

　　“將軍，是楊文華！”沈渡面色大變，急忙跑到陳匕石身邊，將信紙交給他。

　　陳匕石展開信紙，“南疆暗部，夜半子時，借你們二曲私院一用。楊文華留?！?p>　　沈渡在側(cè)詢問，“平日里看著像草包，不想他的洞察力竟如此之強(qiáng)，此人極有可能知道暗樁組織的秘密，將軍可要依言照辦？”

　　陳匕石撕碎信紙，眉心擰著川字，“先把人困在二曲，等殿下出宮后再定奪，通知所有暗樁提高警惕，一有異動，隨時準(zhǔn)備護(hù)送殿下出城。”

　　過了一夜，副總管徐福年才將幻翎和陸平川帶到宮中，兩人到的時候，秦旭正蹲在院子里，手里捉著一條梅花枝，在雪地里寫寫畫畫。

　　徐福年叉手向他作揖，“秦大人安，請問皇子殿下起身了么？”

　　一聲秦大人可把秦旭叫愣了，他生來就是一介山野小匹夫，大字不識一個，還是頭一回被尊為大人。

　　陸平川抵唇咳嗽一聲，秦旭反應(yīng)很快，沒讓徐福年看出破綻，“殿下，在二樓，看書?！?p>　　他也想看書的，但他一個字都看不懂，只好出來自個兒對著雪地亂寫亂畫。

　　還有半月就要十五歲了，他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連自己名字長啥樣都不知道。

　　徐福年再對他鞠躬行了一禮，遂領(lǐng)著后面兩人進(jìn)樓。

　　幻翎停在他身后，列過身子看雪地里鬼畫符一般的劃痕，抬手拍了下秦旭腦瓜子，“孤零零的小屁孩兒，大冬天的蹲在外邊兒，是被殿下轟出來了？”

　　秦旭沒理她，只是往旁邊挪了幾步，避開幻翎的手，悶頭在地上繼續(xù)寫他的天書。

　　幻翎早就知道他是寡言少語的悶葫蘆，沒期待他能理她半句話，不想自討沒趣，兀自離開了。

　　殷婳懶洋洋地窩在軟榻里，單手支著額頭，百無聊賴地翻閱一本雜書，聽到走廊里的腳步聲，她合上書頁，揭開香爐蓋子，往里面添了兩勺香料。

　　梅園備下的香料是檀木香，氣味清淡，混在滿園梅香里反倒失去了幽香，遠(yuǎn)不如蠱神廟的檀木香。

　　足音相繼停在門前，徐福年的聲音緊接著傳進(jìn)來，“皇子殿下，您點(diǎn)的兩位隨侍已經(jīng)帶到，能容奴婢把人領(lǐng)進(jìn)屋么？”

　　殷婳蓋好香爐，撿起書卷，將冒出來的新煙往外扇了扇，隨手把書扔在案幾上，靠回軟枕，“都進(jìn)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