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置死地而后生

　　刺史府中，低壓彌漫。

　　侍奉在一旁的奴婢，連呼吸都極為不自然。

　　李靖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不停地捶打著額頭。

　　一旦開戰(zhàn)，天黑前甬道必破，這是他推演的結(jié)果。

　　但并不是最終的結(jié)果！

　　要知道，城內(nèi)還有吐谷渾的兩萬騎兵呢。

　　只要甬道失守，早已和大唐撕破臉皮的黨項，會放過城外那區(qū)區(qū)千余將士？

　　而那個時候，大唐騎兵也經(jīng)過不少次沖鋒，人馬俱疲，面對修生養(yǎng)息的吐谷渾騎兵，更是跑都沒地方跑去。

　　你以為這樣就算結(jié)束了么？

　　不。

　　可別忘了李靖后來派遣支援的騎兵營與先鋒營。

　　兩千騎兵，五千步兵。

　　長途跋涉之后，結(jié)果遇見被圍殺的太子部隊。

　　這在古籍中，叫做圍點打援。

　　想到這，李靖忍不住有些自嘲的笑了。

　　以往都是自己這樣打別人，沒想到有朝一日輪到了自己。

　　那不派兵去呢？

　　這更加不可能，畢竟太子還在那。

　　無論是能不能打下黨項，還是自己這五萬人的軍隊，都沒有太子更加重要。

　　如何能見死不救？

　　劉仁軌年輕，但李靖卻是老練許多。

　　在戰(zhàn)斗還沒打響之時，他已然預(yù)料到了大致走勢與最后結(jié)局。

　　甬道失守，敵人沖出來追殺太子殿下。

　　兩千將士運氣好，找到個陡坡?lián)兀苍S還能堅持到援兵到達。

　　只是就算如此，也不過是給黨項加菜罷了。

　　兩千騎兵、五千步兵，只要趕到黨項要塞，多半是回不來了。

　　同時，這次討伐甚至?xí)蕴雨囃龆　?p>　　但要說有沒有一線生機？

　　李靖凝眉幾番推演，答案是......有。

　　——置之死地而后生！

　　.

　　黨項歷???年：神怒，降天罰。

　　貞觀九年：軍器監(jiān)爆炸，如地龍翻身。

　　在劉仁軌帶人炸毀要塞城門時，長安城軍器監(jiān)也同時發(fā)生爆炸。

　　震撼半個長安城的巨大轟鳴，影響一坊之地，致數(shù)百人喪生。

　　甘露殿。

　　半夜子時（12點）。

　　李世民、長孫無忌、房玄齡等重臣齊聚一堂，神色皆是又驚又怒。

　　他們還不知具體發(fā)生了何事，但每一個人都感覺仿佛像是天塌了。

　　聲音能摧毀房屋？

　　這在今天之前，誰要這么說他們能大嘴巴子給他抽醒。

　　抽不醒就判個妖言惑眾，直接砍了。

　　但在現(xiàn)在，每個人都是迷茫的。

　　一聲巨響，震碎了他們的三觀。

　　“陛下?！?p>　　良久沉默后，長孫無忌忍不住開口道。

　　“等?！崩钍烂駭[手，道：“等李君羨回來?！?p>　　這一等，便等到寅時末（5點）。

　　殿內(nèi)大臣們正處理著善后事宜時，李君羨終于風(fēng)塵仆仆的趕了進來。

　　帥氣的黑甲被塵土沾滿，白凈的臉蛋也被染成黑色，連頭盔旁散落的長發(fā)，似乎都如同被火燒過一般。

　　“你這是什么情況？”李世民眉頭一皺，出聲問道。

　　查個案，像是打了一仗。

　　“回稟陛下，這是臣查詢爆炸所致?！?p>　　李君羨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fā)干，連忙道：“臣已查清此事來龍去脈?！?p>　　查清楚了？

　　李世民雙眼微瞇，沉聲道：“說?！?p>　　幾位重臣亦是轉(zhuǎn)頭看向李君羨。

　　李君羨躬身，而后道：“臣奉命查探，一刻不敢停留，立即趕往巨響的源頭，同時讓金吾衛(wèi)封鎖附近區(qū)域。”

　　“巨響出自軍器監(jiān)，中心處已成廢墟，周邊房屋皆被毀倒塌，軍器監(jiān)內(nèi)更是無一活口?！?p>　　“臣詢問了夜巡的不良人與周邊所有住戶，他們表示沒有聽到任何異動，也并未看見有任何人出入過軍器監(jiān)?！?p>　　“后來臣又詢問了所有在軍器監(jiān)任職的官員，有人表示這很有可能是一種名為‘火藥’的東西爆炸所致?！?p>　　火藥？

　　這是何物？

　　李世民聞言一愣，隨即突然想起幾月前，太子在馬車上交給他的東西。

　　沒記錯似乎是用什么竹子木炭搞出來的，但這玩意兒能有這么大的破壞力？

　　造反那日不也就聽個響嘛......

　　不過想到‘響’時，李世民還真感覺二者有些相似之處。

　　若是把那日太子的瓦罐無限放大，似乎真有可能造成這種可怕的后果。

　　“火藥為何會爆炸？”李世民凝神問道。

　　李君羨當即答道：“軍器監(jiān)的人說火藥附近不能出現(xiàn)明火，遇之則炸。后來臣也讓他們?nèi)フ也牧袭攬鲈囼灹艘槐?，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

　　“火從何來？”李世民繼續(xù)問道。

　　李君羨躬身答：“應(yīng)是天干物燥，軍器監(jiān)保存不善所致?！?p>　　倆人一問一答，讓事件逐漸明了。

　　重臣也了解了這‘火藥’到底為何物。

　　最開始是太子殿下將配方寫與陛下，陛下則轉(zhuǎn)手交給了軍器監(jiān)，讓他們制作一些。

　　其目的，是用來驅(qū)趕野獸。

　　是的，以火藥那日在大興善寺的表現(xiàn)，其聲如雷卻不傷人，正是驅(qū)趕野獸的好東西。

　　只是讓眾人沒想到的是，當火藥聚集足夠多時，竟這般恐怖。

　　“陛下，既然已查明真相，臣便去軍器監(jiān)看看了?！遍L孫無忌等重臣拱手告退。

　　在甘露殿遙控指揮善后事宜多有不便，但沒查清楚之前他們是誰也不敢走。

　　巨聲傳遍長安城，當真如同天罰。

　　別說陛下本人了，就連一眾大臣也是心有戚戚。

　　得虧距離‘玄武門之變’已有九年，否則他們有一個算一個怕是腿都軟了。

　　現(xiàn)在得知了事故原因，大臣們也松了口氣。

　　要知道自從那件事過后，有關(guān)陛下得位不正會遭天譴的言論也從未消失過。

　　隨著大臣們陸續(xù)退出，坐在胡椅上的李世民是長長的舒了口氣，堅毅的神色剎那間被疲憊所替代。

　　要說這場爆炸，心理壓力最大的那個人，必定是他。

　　“來福，讓李君羨這幾日注意坊間流言，若有生事者全給朕抓起來。”

　　來福躬身應(yīng)下。

　　隨后，李世民突然想到了李君羨的匯報。

　　軍器監(jiān)一片廢墟？

　　要知道唐朝的軍器監(jiān)可不小啊，火藥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呼，早知道就讓李靖帶上火藥去了?！崩钍烂駠@息道。

　　來福微怔，下意識道：“火藥出自殿下之手，殿下也在軍中?！?p>　　殿下？

　　李承乾？

　　李世民眼睛一亮，突然道：“便宜行事！”

　　這下來?；剡^神來，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這殿下用了還好，萬一沒用火藥，自己這不成了在背后上眼藥嘛。

　　“陛下，是奴婢多嘴了，奴婢倒是覺得火藥太過驚人，殿下應(yīng)當不會輕用?！眮砀＿B忙找補。

　　李世民眉頭一豎，呵斥道：“身為大唐太子，若是這點魄力都沒有，那他也不配是朕的兒子?！?p>　　來福雙眼猛睜，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