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老楊家門口的小荷塘里,開滿了滿池子的荷花,碧綠的荷葉擁擠在在一起,仿佛在向世界宣布—又到了孩子們最愛的夏天:釣蝦、抓蝴蝶、捕蜻蜓、個個玩得不亦樂乎。
午后家家戶戶照例關上門睡了午覺。欣欣睡醒了,知了在道路兩旁的樹蔭下瘋狂地叫嚷著,她的臉上身上睡得都是竹席的印子,紅紅的,欣欣從自家的堂屋里搬來一個西瓜,一刀切成兩半,拿個鐵勺,就坐在竹席上,一邊對著吹電風扇,一邊挖著西瓜吃。
欣欣吃的西瓜是自家田里種的,去年種的糧食收成很好,存在糧油店夠一家人吃上兩年,所以今年媽媽小木做主說開辟出其中的一塊田,不種糧食改種西瓜,回頭待西瓜上市,可以賣給專門收西瓜的瓜販子。
所以,今年先軍家的西瓜,簡直是當水喝,一家人天天吃西瓜消暑。西瓜挖了大半,吃的欣欣肚子都圓滾滾的,于是她擦擦嘴,跑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這時媽媽小木午睡醒了,她看見放在一旁被挖的亂七八糟的西瓜,知道是女兒吃剩下的,也不嫌棄,拿過來就接著用鐵勺挖著吃。
沒一會,吃完西瓜,小木帶上草帽,就去瓜田找先軍了,現(xiàn)在正是西瓜成熟的時候,為了防止瓜田里的西瓜被小動物啃食,其實更多的是防止被別人偷,先軍兩口子在瓜田搭了個簡易的高腳木棚子,兩個人輪流守瓜田。
外面日頭還烈,村子里靜悄悄的,只有蟬鳴聲,欣欣出去溜達了一圈,也沒看到個小伙伴的人影。
回到院子時,看到三伯伯家的大姐姐正在門口一個人蹲著,大姐姐比欣欣大三歲,已經(jīng)上三年級了,上學期的自然課上,老師教了大家放大鏡的功能。
暑假剛開始,本在做暑假作業(yè)的她,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個好玩的小實驗。
欣欣好奇地跑過去一看,原來大姐姐正拿著放大鏡,通過聚焦太陽光,想把螞蟻曬死。
難怪這么毒辣的太陽,大姐姐卻蹲在地上一動不動,欣欣也跟著蹲了下來,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觀看著。
果然,過了十來分鐘,那只可憐的小螞蟻被曬無處可逃,沒一會就不動彈了。
彼時兩個小孩子也因為長時間蹲在太陽底下,臉蛋憋得通紅,汗流浹背,欣欣猛地一站起來,只感到一陣暈眩,眼前一黑,差點暈倒,緩了好幾秒才緩過神。
大姐姐也很熱,看到門口遠處的荷塘,她跟欣欣提議說去摘頂荷葉當帽子,欣欣一聽就答應了,一個大女孩,帶著一個小女孩,歡快地跑向映入眼簾的那片碧綠。
兩人站在池塘邊,很快就一人摘了一頂荷葉,帶在頭頂上,厚厚的葉片果然抵擋住了毒辣的太陽光,拿下來乘點水上去,在葉片上滾來滾去,一個人就能玩上好半天。
正當兩人摘了荷葉打算回去時,大姐姐突然瞥見了左前方幾米遠,離岸邊不遠處的地方,有一抹緋紅。
是荷花,大姐姐驚喜地叫著,跑了過去,欣欣也連忙跟著過去。一般荷花都在荷塘中間水源充足的地方盛開,欣欣還真是第一次見到生長得這么靠近岸邊的荷花。
大姐姐提議她拽著欣欣,把荷花摘下來。欣欣想都沒想,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于是戲劇性的一幕出現(xiàn)了:迫不及待的欣欣側著身子,一邊左手給大姐姐拉著,一邊右手努力地伸向荷花,整個身子肆無忌憚地開始往荷塘邊倒。沒成想,不知道兩人沒協(xié)調(diào)好,還是大姐姐沒準備好,連抓兩下沒抓住欣欣懸在空中的左手,然后就看到欣欣直愣愣地一頭扎進了荷塘里。
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欣欣只感覺自己猛地栽進了荷塘里面,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只感覺眼前一片渾濁,河底的塵泥飛濺起,嘴角兩邊,在咕咚咕咚地直冒泡。
欣欣想站起來但是下半身還站在岸上,上半身栽倒在水底,兩雙手在空中拼命想要找著力點,整個人根本吃不上勁。
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剛剛陷入一片從未有過的恐懼中,下一秒,她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氣,一下子把她拉了上岸。
是大姐姐拉的她,看到欣欣一頭栽進荷塘里,大姐姐連忙跳上跟前,一把抓住欣欣在半空中亂舞的手臂,把欣欣提了上來。
喝了好幾口水,又被嗆到又被嚇到的欣欣頓時哇哇大哭起來,大姐姐自知理虧,也不敢多言語,領著濕漉漉的欣欣回了家。
欣欣媽媽不在家,楊嬸正在院子里,二姐小蘭看到了一身狼狽的欣欣,頓時笑的前仰后合。
楊嬸一看,著急起來,忙問是怎么回事。
大姐姐有些心虛地在一旁說是欣欣自己不小心掉進了荷塘里面。一直哇哇大哭的欣欣來不及辯解,委屈地哽咽了起來。
楊嬸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批評誰好,只能趕緊給欣欣身上的衣服扒了,找來洗澡的大木盆,兌好洗澡水的溫度,一邊幫欣欣清洗泥巴糊糊臟兮兮的身體,一邊生氣欣欣不該調(diào)皮去玩水。
大姐姐和二姐兩人就站在一旁,看楊嬸數(shù)落又哇哇大哭起來的欣欣,不知說什么好。
欣欣是個特別的孩子,總是無妄地和水發(fā)生過各種事情。
去年的時候,鄰居家還未出嫁的二女兒,突發(fā)奇想,要騎著家里破舊的三輪車帶一群小孩子美名其曰去兜風,欣欣和兩個小伙伴坐在三輪車里一開始也很可高興。
結果三輪車越騎越快,走到離村子外好遠的一片別人家養(yǎng)殖的魚塘處,鄰居家的二女兒一下沒把持住車輪頭,三輪車一下失控,沖進了人家魚塘里。
結果一車的幾個女孩子尖叫著慌忙從三輪車上下來,跳回小路岸邊。
慌忙間,你托我拽,三輪車慢慢下沉,落在后面的欣欣還是濕了半截褲子。
回到家,不好意思罵人家已經(jīng)二十來歲的姑娘,而且人家已經(jīng)上門跟自己道了歉,媽媽不好發(fā)火,轉頭來只能怪欣欣不聽話跟人家亂跑。
一頓責罵不行,還罰欣欣跪搓衣板跪了小半天。
楊嬸平時從來很少責罵孩子,這次她嚴厲地批評了欣欣,因為欣欣失足掉進水里,幸好大姐姐在旁邊救起,拉了她一把。
這讓楊嬸想起了那個只活了幾歲,就掉進河灣里的那個小女兒,要是那次她也有人在旁邊拉一把,現(xiàn)在也有三十多歲了,孩子應該也有了一兩個了吧。
楊嬸想到這黯然神傷了一會,現(xiàn)在這個小孫女也差點掉進水里沒命,楊嬸想想就生氣,這才狠狠地批評了欣欣。
傍晚,欣欣媽媽小木回了家準備晚飯,三嫂見她一回來就趕緊告訴她欣欣自己不小心摔到荷塘里面,看到一旁略顯心虛的三嫂女兒,楊嬸欲言又止的模樣,再加上回到家后欣欣這語無倫次的描述和解釋事情的過程,她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這事不能全怪在她家欣欣頭上,原先就是大姐姐先提議去摘荷花,而且還沒拉住她。女兒小不懂辯解,楊嬸又不想激化矛盾所以選擇閉嘴。
小木頭一次沒罵女兒,更沒有打她一下,只是寬慰她說沒事了,下次不要再隨便跑去玩水。欣欣有點詫異,母老虎媽媽這一次居然沒發(fā)飆,這真的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