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兩人在教堂內(nèi)逗留了一會，到小朋友平日活動的區(qū)域逛逛。
教堂里面的教室還算寬敞明亮，空間間隔也合理，孩子們可以在不同的房間里面自由活動。
倪磐是五歲的時候來福利院，那個時候家庭突然變故帶來的沖擊和悲傷終日占據(jù)了她的思維和情緒，以至于她對福利院里面的設施和人都沒有太多深刻的印象。
“你經(jīng)?；貋磉@里？”倪磐問。
“當然，這里是我的家?！?p> “你在這里住了很久嗎？”倪磐問。
李杰很坦白：“恩，差不多十年吧，直到十歲那年我哥來接我?！?p> “哦，還有個哥哥?！?p> 李杰：“兩個，不過都死了?！?p> “哦?！蹦吲托募馓艘幌拢瑒e人的傷心事她也沒有追問。
他們走過一間兒童游樂室，游樂室里面的布置和一般幼兒園課室的布置沒什么兩樣，幾套供孩子玩耍的桌椅，墻壁四周是玩具架和書架。
李杰推門走進去，倪磐見他進去了也跟著進去。
李杰走到一張積木桌前坐下，向倪磐勾了勾手指：“過來玩玩?！?p> 倪磐有些不情愿：“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p> 李杰在紅色的小椅子上坐下。
一個小男孩站在旁邊看著他，一雙小手垂在膝蓋兩旁，捏著小褲子。
倪磐走過去拉了一下李杰的衣袖：“你把人家孩子的椅子占了?！?p> 李杰瞅了身旁的小男孩一眼：“你想玩？”
小男孩撐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沒有說話。
李杰拿起一塊積木，不正不經(jīng)地說道：“想玩就開口說啊，我又沒說不給你玩?！?p> 一位小女孩走了過來：“叔叔，這里是小孩玩的地方，不是大人玩的地方?！?p> 小女孩瞪著大眼睛，臉頰粉紅嘟嘟地，模樣十分可愛。
李杰眉目彎彎：“哦，是嗎？這里沒有寫著大人不可以玩。”
“大人就是不能玩，這是老師說的?！毙∨⒉灰啦粨稀?p> 李杰：“我就是老師啊，你看我不像老師嗎？”
小女孩一字一句：“你才不是老師，老師是不會搶小朋友的玩具。”
李杰還想說什么，倪磐蹲在小女孩面前：“小朋友對不起，這位哥哥小時候家里窮，買不起玩具，他難得看到這么多玩具就想玩玩?！?p> 小女孩認真地打量著倪磐，似乎在思考她說這些話的真實性。
倪磐給李杰使了個眼色。
李杰不情不愿站起來：“好吧，你們玩。”
小女孩拉過小男孩的手，把他牽到積木桌旁：“你可以玩了?！?p> 小男孩沒有吭聲，剛才恐懼的眼神一下子清澈見底。
小女孩拿了幾塊積木搭了一輛汽車遞給他：“給你?！?p> 小男孩接過汽車，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p> 倪磐轉頭看向李杰，正想教訓他不能和小孩子搶玩具，只見他眼內(nèi)光影流轉，忽明忽暗。
“李杰！”倪磐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怎么了?！?p> “沒什么?！崩罱苻D過身，蕩漾的情緒消失于眼底。
“我們走吧?！?p> 黎院長忙，兩人也沒去打擾院長工作，安靜地離開福利院。
倪磐：“以后你過來喊上我一起。”
李杰笑笑，心情似乎很不錯。
李杰有些意外：“我以為你不喜歡這里?！?p> 倪磐笑：“我沒有不喜歡，之所以沒有回來過，一來是我對這里的記憶很模糊，二來是身邊沒有可以一起回來的人。”
李杰：“不怕你那位富貴男朋友知道？”
“他不是那樣的人?！?p> “是嗎？”李杰嘴角揚起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弧度。
“你今天不開心不就是因為他?！?p> 李杰雙手插在褲兜里：“流言蜚語，無中生有，明明可以隱藏起來的事他卻四處招搖?！?p> 倪磐惱火：“公開關系也沒什么不好，表示他承認我?！?p> 李杰呵呵了兩聲。
“承認你？你知道她媽肖曉慧嗎？”
“她兒子都28歲了，湛家都沒承認她。你覺得你會比肖曉慧更幸運？”
倪磐想沖過去給他一巴掌，但似乎毫無理由。
倪磐黑著臉：“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跟你沒關系?！?p> 李杰嘴角上揚的笑容立即暗淡了幾分。
兩人在路邊站了一會，倪磐先攔下一輛出租車。
“欠你的飯我改天再還，先走了。”
李杰也沒有強求，目送她上車離開。
==
倪磐回到了七樓。
九點的時候湛宇給她打了通電話，倪磐借口說身體不舒服不上去找他。
湛宇沒說什么。
十點半，倪磐的大門有人在敲，倪嘉兒去開了門。
湛宇：“你姐？”
倪嘉兒：“睡了?！?p> 湛宇：“我進去看看?！?p> 倪嘉兒手臂一伸攔住了大門。
“姐夫，你是真不了解女人?！?p> 倪嘉兒意味深長道：“女人說她睡著的時候就是睡著了，跟時間早不早沒有關系，懂嗎？”
湛宇抬頭、越過倪嘉兒頭頂看向屋內(nèi)。
“L牌最近進了一批新貨?！?p> 倪嘉兒一個激靈：“姐夫，我是真幫不了你，等會她大火，連我也一同趕走?！?p> 湛宇：“你知道她為什么生氣？”
倪嘉兒：“是不是因為你們公司有什么流言蜚語。我也是聽她提起一句我，她從來不跟我說工作上的事情。要不你去問周峰，他現(xiàn)在不也在你們公司?！?p> ==
湛宇回到了八樓，他沒有開燈，點了一根煙叼在嘴角邊。
上一次去診所找陳義天他本意不過是想給她約個看病的時間，沒想到陳義天把他拉去咖啡廳研討起倪磐的病情。
陳義天給他看了一張照片，是從倪磐的檔案上拍下來的。
照片中只一行清晰的字體。
上懷市兒童福利院、車禍、父母雙方死亡、父親是證監(jiān)局的審核主任劉國修。
“看清楚沒。”
“你給我看這個做什么?！?p> 陳義天拿回電話，把照片刪除。
“你沒印象？”
“劉國修！他曾經(jīng)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
湛宇是真沒印象了：“你怎么知道?！?p> 陳義天喝了口咖啡。
“我不知道他是你海叔的好朋友，但我知道劉國修。”
陳義天開診所看病只是業(yè)余愛好，他的本職是警隊的心理學顧問，專門對付高智商犯罪。
“以前研讀案例時，我看過他的資料?！?p> “證監(jiān)會最年輕的干部，參與過編制國家第一部公司法，參與國內(nèi)第一批上市公司的審核，是個全能型的人物。”
“當年追風集團上市也是他經(jīng)手的?！?p> 湛宇聽著：“然后尼？”
陳義天：“然后，追風集團還沒上市，他和家人出游時遭遇到了車禍，妻子和他當場身亡，他的女兒不知所蹤?！?p> “要不是弟妹的這份資料上提到他的名字，我都不知道原來她就是劉國修的女兒?！?p> 湛宇：“這有什么關系?！?p> 陳義天：“你知道劉國修死后發(fā)生什么嗎？”
“他的家里被搜出了五十萬現(xiàn)金，然后警方那邊接到一份他貪污受賄的材料，警方封鎖他的房子后又一夜被大火燒毀，所有證據(jù)都沒了?！?p> “但是，警方?jīng)]有深入調(diào)查，而是僅僅火災發(fā)生后第三天就草草結案?！?p> 湛宇凝神地看著陳義天：“你意思是她父親的死和我爸有關?！?p> 陳義天：“誰說得準，你們家這方面風評不是一直都那樣。而且據(jù)我所知，追風第一次審核材料是不通過的，那時候經(jīng)手人是劉國修。”
湛宇沉默。
陳義天：“弟妹心理最大問題就是那場車禍，沒人知道她車禍后發(fā)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到福利院去，我是擔心她封閉的記憶里面會有對你不利的東西?！?p> 湛宇側頭看向車窗外。
“作為兄弟，我是不建議你和她繼續(xù)交往。不過這女人對你也算是有情有義，她明知這個記憶是個定時炸彈還要硬要去拆，就為了和你和和美美地過下去，這種姿色還有這份心，不容易?！?p> 湛宇呼了一口氣，白圈一層層蕩開，他把煙頭扔進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