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軍步卒的沖鋒非?;靵y,但人數眾多,在氣勢上還是能夠嚇倒外行。
唐王府的文官們除了陸聞達還算鎮(zhèn)定,其余的文官紛紛身體發(fā)顫、蜷縮在角落。
陸聞達之所以鎮(zhèn)定,是因為陸聞達的主要注意力不在正在沖鋒的明軍步卒身上,而是在眼前這個讓他越來越看不懂的唐王世子身上。
陸聞達是朱琳澤的蒙師,后來又擔任過幾年唐王府的教授,他幾乎是看著朱琳澤長大的。
老實說,朱琳澤給陸聞達留下的印象并不好,頑劣,自大,愚蠢,貪婪等等這些宗藩子弟的缺點都能在朱琳澤身上找到。
用古人的話說就是朽木不可雕也,但朱琳澤這一個月以來的表現完全顛覆了朱琳澤在他心中的印象,和之前的唐世子朱琳澤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是這位世子爺一直在韜光養(yǎng)晦,還是陷藩的這一年來的經歷磨練了他的心志?
望著鎮(zhèn)定自若,目光堅毅的朱琳澤,陸聞達陷入沉思。
“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火!違者就地正法!”
朱琳澤神色肅然,冷冽的目光射向蠢蠢欲動的火銃手們。
在明軍步卒距離他們還有七十步的時候,曹德發(fā)便指揮弓手們開始拋射。
這些明軍步卒都沒有披甲,不用考慮弓箭的穿甲距離的問題,只要能夠射中,對方不死也殘。
明軍步卒們嗷嗷亂叫地向前沖,但幾乎是人挨著人,隊形非常緊湊。在沒有防護盾車,盾牌,甲胄的防護下迎著訓練有素的弓箭手沖鋒無異于是送死。
這一幕,讓朱琳澤想起在前法屬殖民地非洲國家執(zhí)行任務時所遇到的非洲黑叔叔,這些黑叔叔就連戰(zhàn)術配合都不會,步坦協(xié)同能把自己人給軋死,只會端著一把老舊的AK胡亂向前沒有章法地掃射沖鋒。
不得不說這些弓手的箭術都非常高超,第一輪拋射竟然沒有一箭射空。
弓箭手對于火銃手以及弩手的優(yōu)勢在于射速,弓箭手們憑著肌肉記憶機械地重復著不知做了多少萬次的動作,一輪接著一輪的箭雨落在明軍步卒頭頂上。
這些幾乎等同于裸奔的明軍步卒沒有任何防具能夠抵御箭矢的傷害,一旦被箭矢射中,非死即傷。
明軍步卒的士氣幾近崩潰,在扛了四五輪弓箭拋射之后,這群烏合之眾就丟下七八十具尸體開始向后方潰逃。
“騎兵壓陣!不能讓步卒把騎兵的陣型給沖散了!”
戰(zhàn)局不利,氣的王虎臣一拳砸在馬背上,馬兒吃了疼,險些把王虎臣從馬背上掀翻。好在王虎臣騎術了得,很快控制住了胯下的戰(zhàn)馬。
“屬下愿往!”
見前方的騎兵彈壓不住潰兵,金勝帶上身邊的親兵親自上前壓陣。
金勝費了好一番功夫,終于遏止住這些潰兵們后退的步伐,重新組織這些步卒向朱琳澤的陣地發(fā)起沖鋒。
這一次,金勝沒有選擇在后方督戰(zhàn)彈壓,而是帶著他的十幾騎親兵,身先士卒,沖在隊伍的正前方。
“斬首一級賞銀五兩,米五石!弟兄們,隨金某沖!掙軍功!”
“弟兄們!跟著金千總沖啊!”
“他奶奶的,千總大人都沖了,咱們還怕啥!”
“反正咱們也是爛命一條!豁出去了!”
......
金勝的身先士卒激發(fā)了步卒們的血性,爭先恐后地朝前方的圓陣沖去。
“孟成不愧是我的左膀右臂??!”
望著金勝沖鋒的颯爽英姿,王虎臣不由得發(fā)出感慨。金勝從崇禎二年他還是總旗的時候就跟隨他南征北戰(zhàn),是他麾下頭號猛將,他視金勝為左膀右臂。
“散開!”
沖鋒的騎兵很快將步卒甩在了身后,距離前方的圓陣還有八十步的時候,金勝向他的親兵們下達了分散沖鋒的命令。
跟隨在金勝左右的騎兵們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如天女散花般散開。
曹德發(fā)指揮的弓手們被金勝突如其來的沖鋒打亂了節(jié)奏,打亂了陣腳,由于金勝的騎兵散的很開,弓箭手們的火力也被分散,這里射一箭,那里放一箭,完全沒了方才齊射時的氣勢。
“曹德發(fā)!管好你的弓手!”
朱琳澤嘶吼道,這些弓手是遠程輸出的主力,這些弓手被這十幾名騎兵給分散了火力,火力大打折扣,望著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明軍步卒,朱琳澤心急如焚。
“他奶奶的,沒老子命令,誰讓你胡亂放箭的!”
曹德發(fā)也是心亂如麻,丟下手中的烏木小梢弓,拔出腰間的腰刀,用刀背砸向胡亂放箭的弓手。
弓手們不知所措,有的看向近在眼前的明軍騎兵,有的看向不遠處的明軍步卒,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眼見曹德發(fā)管不住這些弓手,朱琳澤也顧不上許多,朱琳澤抬手瞄住一個近處的弓手扣動鳥銃的扳機。
隨著一聲如雷的銃響,那弓手應聲倒下,心窩處噴涌出一團血紅色的液體。
沒想到在這個時空他用火器殺的第一個人會是自己的部下。
“所有弓手聽令!目標敵方步卒!射!”
朱琳澤沉聲向弓箭手們下達了命令。
那聲銃響,那名弓手的死,終于將慌亂的弓箭手們找回了狀態(tài),聽著朱琳澤的指令有條不紊地向距離他們只有五十步的,明軍步卒齊射。
“刀手,長槍手聽令!掩護弓箭手,火銃手!伺機攻擊敵方游騎!”
“曹德勝!指揮弓手!再出岔子,老子拿你是問!”
穩(wěn)住陣腳后,朱琳淵將弓手的指揮權交回曹德勝手里,自己則是繼續(xù)指揮火銃手。
朱琳澤剛才的那一銃,對火銃手們的心理產生的巨大的沖擊。這些火銃手對朱琳澤也產生了另一種心理:畏懼。
所有的火銃手全神貫注,屏息凝神,豎起耳朵等待朱琳澤下達開火的命令。
“真是塊硬骨頭!”
金勝想要乘機攻破圓陣,但面對橫在眼前的車輛,以及如林的長槍刀劍,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只是帶著他的騎兵繞著圓陣游走。
可惡!剛才明明就只差那么一點點!
金勝懊悔不已,剛才明明親眼看到對方的弓手已經亂了陣腳,只要他帶親兵沖殺進去,纏住這些弓手,為后面的步卒和王虎臣的騎兵爭取時間,這個圓陣馬上就可以攻破。
沒想到對方的指揮官竟然以雷霆手段重新穩(wěn)住了陣腳,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四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明軍步卒距離朱琳澤越來越近,幾乎可以看到他們猙獰而又扭曲的面目。
“放!”
明軍步卒距離朱琳澤的火銃手只有十幾步距離的時候,朱琳澤終于下達了開火了命令。
五十多根鳥銃齊發(fā),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銃響,陣前騰起的濃厚硝煙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等到硝煙漸漸消散開來,明軍步卒只在陣前留下四五十具血肉模糊的尸體,剩下的人倉皇向后方逃去。
這一輪的鳥銃齊射,成為壓垮這些步卒士氣的最后一根稻草。
弓箭手們依舊沒有停下,繼續(xù)向潰逃的明軍士卒拋射箭矢。
賀方眼睛比較毒辣,在向后撤退的騎兵中他認出了金勝。這廝甲胄精良,剛才沖鋒又沖的最兇,一定是個大官!
搭箭,開弓,憑借直覺撒放。賀方的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
羽箭搜地一聲,破空而出,向前方飛去。
金勝只覺背后有一股涼意,下意識地側身閃避,可惜終究還是沒有躲過這支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