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祖制吳越不封王，吳越地區(qū)沒有分封宗藩，吳越地區(qū)百姓對大明宗室的概念很淡薄。
還是趙驤云提醒沈剛這不是什么南陽的王章，而是皇上剛剛封的南陽郡王，沈剛這才反應過來，將朱琳澤請進沈府。
沈家是崇明屈指可數(shù)的望族，財力雄厚，沈家大院自然不會寒酸。
沈剛在前面引路，也不止走了幾進，終于走到沈府內(nèi)院。
此時沈瑩正坐在秋千上看書，見有客來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
“是你？唐世子，你怎么來這里了？”
沈瑩卷起書，抓在手上，從秋千上走了下來，語氣中帶著幾分驚喜，但又不敢很明顯地將心中的喜悅之情表露出來。
“岳丈大人不肯見我，我只好登門拜訪岳祖大人了?！敝炝諠尚ξ恼f道。
“沒羞沒臊的，凈會嚼舌根子?！鄙颥撾p頰現(xiàn)出兩抹紅暈，低著頭嗔怒道，“小心嚼爛了你的舌頭?！?p> “老爺子已經(jīng)臥病兩年有余，不能下榻，還請王爺恕罪?！鄙騽倹]有和藩王打過交道，小心翼翼地說道。
“進了這院子沒有什么王爺，只有前輩和晚輩，哪里有讓前晚輩接見前輩的道理?！?p> 對于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禮數(shù)，朱琳澤并不在意。
“王爺，里邊請。”沈剛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兩月不見你當王爺了？”沈瑩訝然道。
朱琳澤笑了笑，沒心沒肺道：“這有甚稀奇，再過兩月，你就是郡王妃了?！?p> 沈鄘癱瘓臥病在床，見屋外有動靜，便問道：“今日有客？”
“王爺稍待?！?p> 沈剛向朱琳澤賠了個不是，進屋向沈鄘稟告之后，這才出來將朱琳澤請進里屋。
沈鄘在兩個婢女的服侍下坐到了床邊，他讓婢女拿來眼鏡，帶上眼鏡之后細細地打量著朱琳澤。
“晚輩見過沈老爺子。”朱琳澤朝沈鄘躬身行禮。
沈鄘雖然老邁，且惡疾纏身，但沈老爺子卻精神矍鑠，精神狀態(tài)很好。
這沈鄘倒是風趣，開口就打趣道：“老夫雖然是風燭殘年之身，百病纏身，但唯獨這個耳朵不背，剛才我聽到外頭有誰喊我岳祖來著?！?p> “爺爺！”沈瑩嬌嗔地朝沈鄘翻了個白眼。
“你回來的這兩月，整天魂不守舍的，也不給爺爺泡茶，爺爺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那點小心思爺爺還看不出來？”
沈瑩搬了個繡墩，讓朱琳澤坐下。隨即坐到沈鄘旁邊，攙著沈鄘的手臂。
“論年齡我是你長輩，但是論身份，王爺乃天潢貴胄，沈某只是崇明一商賈小民，按道理我該起來給你行個禮的，只是身體抱恙，老夫先向王爺告罪了。”
“岳祖哪里的話?！敝炝諠勺拢逼鹧鼦U，端著坐姿，
“好啊，好啊。”沈鄘點點頭，“相貌堂堂，五官端正，不愧是太祖爺?shù)淖訉O?！?p> 沈府的婢女給朱琳澤和沈鄘上了茶，沈鄘吹了吹茶盞上熱氣騰騰的水蒸氣，說道：“王爺既然叫老夫一聲岳祖，此番前來的目的沈某也便清楚了，只是宗藩納妃不是小事，王爺可曾上報宗人府，宗人府那邊是什么意思呢？”
“小婿若是未準備妥當，也不敢上門驚擾岳祖，宗人府那邊已經(jīng)同意，小婿上的請婚奏疏，皇上也給回話了，只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差沈大人點頭同意，小婿便可按照章程，納沈姑娘為正妃?！?p> 朱琳澤將崇禎的回疏遞給沈鄘。
聽到“正妃”二字，沈鄘滿意地點點頭，他接過回疏一字一句地看了起來，沈瑩紅著臉，好奇地將小腦袋探過來，和沈鄘一起看著回疏。
“如此說來，這是明媒正娶了?！鄙蜞{合上回疏，交還給朱琳澤，說道，“沈季明心里怎么想的我知道，沈季明是擔心和你這個藩王沾上關(guān)系影響他的仕途，這個沈季明，官越當越大，人倒是越來越糊涂了。自己的仕途前程再重要，也不能誤了女兒的幸福。”
沈鄘緩了緩口氣，這才繼續(xù)說道：“此事重大，沈某也不能馬上給你一個準確的答復，王爺可否到別處歇息片刻，讓咱們爺孫倆說說話？”
“岳祖請便?！?p> 朱琳澤知道沈鄘這是要和沈瑩商量商量，征求一下沈瑩的意見，知趣地退了出去。
朱琳澤退出去之后，沈鄘屏退左右，屋內(nèi)只剩下沈鄘和沈瑩爺孫二人。
“丫頭啊，爺爺雖然老了，但并不糊涂，一入侯門深似海，你可要想清楚了，終身大事，不可一時沖動。”沈鄘寵溺地看著沈瑩說道。
沈瑩思慮良久，上元節(jié)和朱琳澤相處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過，沉默片刻之后，沈瑩輕輕地點了點頭。
“既然你考慮清楚了，爺爺就替你做這個主?！鄙蜞{容光煥發(fā)，“沒想到爺爺這個行將就木之人，托你的福，在死前還能當一回皇親國戚。咱們沈家出身賤籍，商賈起家，你這也是光耀了咱們沈家的門楣?！?p> “爺爺胡說什么呢，什么行將就木之人?！鄙颥摬粣偟?，“爺爺能長命百歲，往后的日子長著呢?！?p> 孫女兩人商議好后，沈鄘讓沈瑩將朱琳澤請進來。
沈鄘樂呵呵地留朱琳澤在沈府吃飯，朱琳澤知道這件事情成了，也是很高興。
打通了沈鄘這個關(guān)節(jié)，就算沈廷揚對這門婚事持反對態(tài)度，也不得不點頭。
沈鄘立即修書一封詰問沈廷揚為何不同意朱琳澤和沈瑩的婚事，書中言南陽王容貌俊偉，一表人才，沈家之女能為藩王之正妃乃沈家之殊榮云云。
“爹！你糊涂?。 ?p> 在收到沈鄘的信件后，沈廷揚不禁頓足。
“孩兒的前程算是交代在這里了?！?p> 沈廷揚一臉頹然地癱倒在座椅上，從朱琳澤鑼鼓喧天地離開南京開始，他就預感到大事不妙。沒成想，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一旦和宗藩沾染上關(guān)系，往后皇上就會對他沈廷揚心懷顧忌，不敢再放手用他。
“居官盡如沈廷揚，天下何愁難治?！?p> 曾經(jīng)皇上對他的夸贊猶在耳邊，那是他的高光時刻。
父命難為，沈廷揚也知道沈鄘的脾氣，沈鄘做出的決定，沒人能勸的回。他也不寄希望回一趟崇明能勸沈鄘回心轉(zhuǎn)意，思慮良久，沈廷揚最終還是拿起一折空白的奏疏，提筆在空白的奏疏上揮毫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