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曾解運漕糧前往京師，京師的局勢想必岳丈比小婿清楚，岳丈以為大疫之下，以京營兵之羸弱，能否阻擋了闖軍的鐵蹄？”朱琳澤一針見血的說道，“只怕此時京師的諸公，和闖賊暗通款曲者不在少數(shù)，都給自己找了退路，只等闖軍一進京師，搖身一變，從大明的臣子變成大順的臣子了吧。”
沈廷揚默然不語，朱琳澤說的是實情，大順有取大明而代之的趨勢已經(jīng)非常明朗了。沈廷揚也不是傻子這一點他看的出來。
解運秋糧進京的時候，沈廷揚還專門去京營看到。
雖然崇禎已經(jīng)采納了他的建議，以南京防疫的經(jīng)驗治理京師的大疫。但京師物資極度匱乏，治大疫并沒有取得多少成效，京營兵染疫者十之八九，再加上京營承平日久，疏于訓練，京營軍官吃空餉，喝兵血的情況又嚴重，真正能拉出來守城的兵力也沒多少。
祁逢吉已經(jīng)從沈廷揚的表情中讀懂了一切。
“京師大變在即，我等必須提前謀劃，以應大變。”朱琳澤義正嚴詞的說道，“要想謀國，必先謀身。二位皆是當世之能臣，何不趁此機會掌握朝綱，助大明中興，以彪炳青史?！?p> 朱琳澤說的不無道理，只是沈廷揚還是心懷顧慮：“今上英明，若是移駕南京，我大明亦能保全半壁江山，大有可為。今上到了南京，見你一介藩王擁兵自重，勾結(jié)朝廷重將，必然是要先處置你，還有老夫，亦不能身免。”
“大謬！大謬！”朱琳澤大笑道，“今上若是移駕南京，不僅不能處置本王和左總兵，恰恰相反，今上還要重用我等。再說，岳丈就這么確定今上會南下？依小婿看來，今上縱然是有心南下，卻也難以成行?！?p> 亂世之中，兵權(quán)才是王道。朱琳澤雖然兵員不多，但現(xiàn)在也是南方一股不可小覷的軍事力量，現(xiàn)在又和左良玉結(jié)盟，南方能和他叫板的人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沈廷揚想了想也是，南下雖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沈廷揚當了這么多年的京官，對京師朝堂的局勢多少還是了解的。
崇禎皇帝要想南下，多數(shù)大臣肯定不會同意，畢竟大明朝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祖訓。
棄守京師南下就是棄祖制而不顧，無論是晉還是宋南渡已經(jīng)在漢人的內(nèi)心深處蒙上了一層深深的陰影，是可恥的行為，大明的皇帝決不能步晉宋皇帝的后塵，留下千古罵名。
“你是說太子將南下監(jiān)撫南京？”
祁逢吉插了一句，崇禎不能南渡，那就只能讓太子南下監(jiān)撫南京，這也不是為一步好棋，也是正常人的腦回路。
“若是太子能南下監(jiān)撫南京最好，我等亦可擁立太子，助太子中興我大明?！?p>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崇禎十七年一月底了，如果按照正常歷史的軌跡，距離北京城破只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朱琳澤還是決定先給沈廷揚和祁逢吉二人打個預防針。
“王爺?shù)囊馑际?，太子也未必會南下?！逼罘昙牫隽酥炝諠蛇@是話里有話。
“這等大事，我等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每個步驟和細節(jié)都考慮周全?！敝炝諠烧f道，“若是太子不能抵達南京，南京必將群龍無首，陷入混亂?！?p> 沈廷揚和祁逢吉也贊成朱琳澤的這個看法，要是太子真的沒到南京，到那時南京政局必將亂上加亂。
“本王已遣麾下親信前往懷慶府迎福王入南京，不出意外二月中福王便能抵達南京?！?p> 朱琳澤算了算時間和路程，他年前就直接讓金勝前往懷慶府接朱由崧，要是順利的話，朱由崧再磨嘰，二月中旬也能抵達南京。
沈廷揚晚上招架不住左良玉一直勸酒，喝的有些上頭，此時正端著一杯茶，喝茶提神，朱琳澤此話一出，沈廷揚猝不及防將剛剛喝進嘴里的茶一口給噴了出來，噴了祁逢吉半身。
“祁府尹，對不住。”沈廷揚緩過神后向祁逢吉致歉。
“這你都算計好了？”沈廷揚有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懷慶府距離南京有千里之遙，福王二月中就能到南京，說明朱琳澤在月初甚至更早就派人去接朱由崧了。
沈廷揚這時候才想起來，朱琳澤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百多騎兵，他之前還納悶這些騎兵去了哪里。原來朱琳澤早就讓這些騎兵去接福王了。
“擁立福王乃是下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敝炝諠扇鐚嵪喔?，擁立福王是下策，除了福王朱由崧之外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擁立福王雖是下策，但卻是下策中的上策?！逼罘昙皇菛|林中人，沒有黨派之羈絆，他看的通透，“若是太子和京師諸王未能抵達南京，按照倫序，當立福王?！?p> “無論是立太子和福王，只要我等團結(jié)一心，我等皆是定策元勛。到那時，憑借從龍之功，無論是入閣還是封疆，都少不了二位?！敝炝諠烧f道。
封疆入閣，是大明朝所有文官夢寐以求的目標。沈廷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半個封疆大吏，只是由于資歷尚淺，他還沒有入閣的資格，要是擁立新君成功，沈廷揚在新朝入閣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至于祁逢吉就更不用說了，雖然祁逢吉是正三品的府尹，但這是應天府尹，和順天府尹比起來差遠了。
祁逢吉出身寒門，無有門路，能做到正三品的應天府尹已經(jīng)是祖墳冒青煙了。如今封疆入閣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焉能不激動？
朱琳澤年紀雖小，但事事都能謀劃的這么周全，通過這一年多的相處下來，祁逢吉認為朱琳澤是個值得信任了。
“祁某愿與南陽王攜手，共圖此事！”
祁逢吉率先站出來表態(tài)，反正他現(xiàn)在老光棍一條，無牽無掛，他舍得下身家性命一搏。
家人被張獻忠屠戮殆盡的哪一天，祁逢吉已經(jīng)萌生了求死的念頭，他并不怕死，如事不成大不了就是脖子上挨一刀的事情。要是成了，就算他資歷淺，沒能夠入閣也能夠謀個封疆大吏當當，光耀門楣。
祁逢吉表態(tài)之后，朱琳澤看向沈廷揚，沈廷揚沒好氣地白了朱琳澤一眼：“你丈人我早就上了你的賊船了，還能中途下船不成？”
朱琳澤和祁逢吉二人聞言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