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才之的較量

　　趙高做通了胡亥的思想工作，這只是完成計劃之中的一小部分。想要成事，還要做一個人的思想工作。這個人德高望重，在百官之中有威望。他就是秦朝的丞相李斯。

　　只要李斯加入，胡亥為帝，就多了幾層勝算。

　　胡亥年少，涉世不深，趙高能夠用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誆騙。趙高又會如何說服，歷經(jīng)風雨數(shù)十年不倒，位居相位，且被秦始皇獨寵二十幾年的老人？

　　如果，你是趙高，想要說服李斯加入自己陣營，見面后的第一句話會怎么說？

　　總不能一上來就開口，表明立場，和盤托出自己的計劃吧！

　　聰明人是不會這么干，也不會輕易亮出底牌，更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所以，趙高的第一步是試探，帶著驚慌失措且不能做主的表情，先說了一句：“陛下去世了。”

　　接下來，趙高暗中觀察李斯的反應。

　　李斯的第一反應是大驚，然后很快平靜。畢竟，李斯歷經(jīng)數(shù)十年的風雨都過來了，這點風浪，他也挺得住。尤其是現(xiàn)在他不能慌，也不能亂。

　　李斯心里琢磨，趙高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不只是讓他拿主意這么簡單。其中，定藏著不可告人的企圖。

　　趙高為了讓李斯放下戒備，贏得好感，主動示弱，語調(diào)謙恭問了一句，“陛下去世，丞相，我們該怎么辦?！?p>　　秦始皇去世，李斯來不及哀悼、哭泣。對目前時局的判斷，讓李斯做了第一個決定：封鎖消息。

　　秦國曾有過這樣的歷史。秦武王舉鼎而死，無子繼位，導致秦國諸公子爭位。這就是秦國歷史上被稱為季君之亂。

　　如果秦始皇去世的消息傳了出去，秦國定會掀起血雨腥風。秦始皇在世的時候，沒有指定那個兒子，繼承他的基業(yè)。十幾個兒子都在咸陽，他們都有資格。

　　長公子扶蘇又在上郡戍邊，背后還有蒙氏支持。一旦，秦始皇駕崩的消息泄露，被別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挑撥。大秦王朝，將會發(fā)生大亂。為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同室操戈，手足相殘，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李斯做出的這個決定，出發(fā)點是為了穩(wěn)定局勢。先封鎖消息，回到咸陽，找出合適的人選。再宣告，秦始皇去世的消息。只有這樣，才能避免諸公子之亂，再次上演。

　　李斯怎么說，趙高怎么做。宛如，長者對晚輩說話，畢恭畢敬。李斯比趙高大二十多歲。趙高在李斯面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一切聽丞相安排。”

　　李斯和趙高接觸不多，對方的事跡，卻有耳聞。一個出生隱宮的人，又沒有強大的背景，能夠走到今天的地位，沒有能力，說出來也沒人信。

　　但，李斯仗著自己是老者，又是大秦丞相，和秦始皇又是親家，對這個中車府令，沒有放在心上。李斯也相信，趙高不敢違逆自己的意思。

　　“陛下，臨終前，可有囑托誰繼位?！?p>　　這是李斯最關(guān)心的問題。李斯沒能臨終前見到秦始皇，心中充滿愧疚。否則，他就會親自問秦始皇，百年之后，江山社稷的重任交給誰。

　　趙高依舊謙恭的回答：“陛下讓長公子扶蘇回咸陽，主持葬禮。（上崩，賜長子書，與喪會咸陽而立為嗣。）”

　　李斯從這句話，得到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秦始皇臨終前對后繼者做出了決定。這個人，就是扶蘇。

　　趙高不動聲色的問：“丞相，諸公子當中，誰能堪當社稷重任?！?p>　　“順著陛下的意思?！崩钏苟畬Ψ竭@句話是在詢問他支持誰。然，李斯常年縱橫朝堂，這種場面還是能夠應付，他的回答滴水不漏。

　　趙高聽后，一改謙恭的姿態(tài)，直接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支持扶蘇。（書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

　　“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

　　李斯先表達了內(nèi)心地憤怒，后義正言辭的又說了一句：

　　“我等深受先皇信任，不可辜負?！?p>　　同時，李斯表明了一個觀點：要完成秦始皇最后下達的命令。

　　趙高為了說服李斯，做了不少功課。正面說服不了李斯，問了一句話：“丞相，不怕嗎？”

　　李斯先楞了一下，后發(fā)表言論，“我是大秦丞相，百官之首，位列三公，享受取之不盡的榮華富貴。我都這個年紀了，有什么好怕！”

　　趙高料到對方會這樣回答，語調(diào)平靜，又問了一句：“現(xiàn)在，丞相是風光無限。未來，會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長公子扶蘇為帝，你的榮華富貴還保得??？”

　　趙高見李斯沉默不語，想要的就是這種反應。加大攻擊力度，提到了一個人能夠威脅李斯地位，他就是蒙恬。

　　蒙恬出生在名將世家，祖父蒙驁、父親蒙武，都是大秦名將。蒙氏和王氏，都是秦始皇征戰(zhàn)天下最得力的助手。

　　公元前221年，蒙恬伐齊，這是他第一次出場。因破齊有功，被封為內(nèi)史。其弟蒙毅，也被封為上卿。蒙氏兄弟深得秦始皇的尊寵，蒙恬擔任外事，蒙毅常為內(nèi)謀。蒙氏兄弟，一文一武。

　　蒙恬管軍事在外統(tǒng)兵，掌管三十萬長城軍團。蒙毅掌朝政在內(nèi)，深受秦始皇的親近，外出陪秦始皇同乘一車，居內(nèi)則侍從秦始皇左右。蒙氏在這個時代，是最閃耀的。哪怕是王氏，在秦始皇后期，都享受不到如此殊榮。

　　趙高攻于心計，深通人性的弱點。李斯想要什么，又害怕什么，直截了當，說了這樣的話：你與蒙恬相比，才能，智慧，用兵，親近，信任，那個與公子近。（君侯自料能孰與蒙恬？功高孰與蒙恬？謀遠不失孰與蒙恬？無怨於天下孰與蒙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蒙恬？）

　　李斯沉默少許，有自知之明，說了幾個字：“我不如他。”

　　李斯的這種反應，正是趙高想要看見的，又問了一句，“長公子繼位，會選擇你，還是蒙恬。”

　　“選他。”

　　“這是陛下臨終前，寫下的遺詔，我沒有發(fā)出去。立誰為帝，丞相可要三思。丞相選擇錯誤，不僅會害了自己，還會影響到家族的未來。”

　　趙高決定攤牌了，直接拿出遺詔，交到李斯手中。

　　“李斯出身低微，幸得皇上提拔，才有今日的顯貴?；噬犀F(xiàn)今將天下存亡安危托付給你我，怎么能夠辜負他！”

　　李斯覺得這份遺詔，猶如千斤重擔壓在身上。

　　“我們不辜負陛下，長公子扶蘇，他會如何對我們。丞相的政見，與公子扶蘇不和。一旦長公子繼位，定會以蒙恬為相。丞相被罷黜，成為布衣。你為大秦操勞了一生，不得善終。我也看不下去?。　?p>　　“丞相，扶蘇不能立?！?p>　　“你想立誰。”

　　“胡亥仁厚，當立?！?p>　　“這能成功？”

　　“我手中有玉璽，你有威望，公子胡亥又在跟前，定能成功。”

　　趙高見李斯沉默不語，又說：

　　“丞相看東西，比我看得遠，想事，也比我周全。丞相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子孫考慮吧！”

　　李斯還是沒有說話。這個選擇題，是他一生之中，最難做出的一道題。

　　趙高指著對方手中的遺詔，“立誰，不立誰，取決丞相?！?p>　　李斯權(quán)衡利弊，扶蘇與胡亥，選后者對他更有利。胡亥年少，沒有聲望，也沒有世家支持，比較容易掌控。扶蘇背后有蒙恬，還有塞北三十萬長城軍團做為后盾。蒙毅在朝中也有威望，也不好對付。

　　立扶蘇，蒙氏得勢，就等于斷了自我前程。

　　思來想去，李斯下定決心，與趙高合作，扶持胡亥，打壓蒙氏和扶蘇，進而壓制趙高。李斯暗想，趙高不過是中車府令，教導胡亥學業(yè)，這是他唯一的優(yōu)勢。趙高出生卑賤，沒有幾人看得起，也沒有什么優(yōu)勢。

　　只要能夠扳倒扶蘇，搞定蒙氏兄弟。憑借他的威望，豈能壓制不住區(qū)區(qū)的中車府令，以及年少的胡亥。

　　李斯想通此節(jié)，打算與趙高合作。他要保住，秦始皇留下的江山，更要保住自己的富貴榮華。

　　李斯、趙高、胡亥，三人沙丘密謀，大秦王朝又將掀起怎樣的狂風暴雨。

　　大秦，你的日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