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個早晨,窄小的洞穴里,一只老鼠從暈乎乎的夢中醒來,許是昨夜喝得太多的緣故,它此刻躺在木塊做成的床上就像躺在棉花上一樣。
它叫溜子,是這座洞穴的主人。
溜子仰臥著,將原本蓋在身上的毯子推開了去,搓了搓胡子又用鼻子嗅了嗅房子里的空氣,那股啤酒的香味還沒有散去,這引得它心底又癢了起來。
“現(xiàn)在是不能再喝了?!彼七谱欤哉Z了一聲。
這個洞穴位于由許多榕樹與杉樹構(gòu)成的森林的邊上,森林不怎么茂密,高大的杉樹如同寶塔似的在林中遮天蔽日,以至于原本就要費(fèi)力穿過霧靄的陽光等灑落大地時就更顯得稀少。
昨晚,林子里小湖邊被踩得沒有雜草的空地上,歡鬧的燈火節(jié)在那里舉辦,所有的住客全都參與了其中,溜子也是在那里大醉而歸。
五月的太陽已經(jīng)逐漸烈了起來,低處空氣受熱飛到了更高處,這便引得四周的風(fēng)徐徐填補(bǔ)過來。
風(fēng)從洞穴口吹過,輕緩的嗚嗚聲讓里面的溜子只覺得聒噪。
他索性下了床,踱步到洞穴中早就積攢的水洼旁隨意洗了洗臉,這才清醒了許多。
水洼的正上方還掛著那副畫,這是他最近從一本人類的畫報上撕下來的,畫的是一只左手扶著鐵籠子正站直了身子四處張望的小白老鼠。畫中的小白鼠瞪著大大的眼睛,溜子從來不敢與之對視。
“嘿,有人沒?!?p> 突然洞外傳來一聲呼喊,驚得盯著畫入神的溜子一激靈,他聞出了人類的氣息。
可就在它準(zhǔn)備逃到深處躲避時,卻又想到些事情。
那是昨夜的聚會上,東邊鼠群部落來了兩位年級比較大的老鼠,這兩老鼠帶著一個人類,只是這個人類卻十分的矮小,個頭與它差不多大,而且連聲說不是這個世界的。
溜子晃了晃腦袋,向洞口走去。它依稀記得那個人類叫樹笙,說是和父親旅行到這個世界,只是后來離開的時候突然有神秘的力量插手導(dǎo)致他和父親走散了,所以現(xiàn)在想求見鼠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或線索。
溜子用鼻子又仔細(xì)聞了聞,是那個人類沒錯了,它記得這股味道。
“樹笙?“
洞內(nèi)溜子喊了聲,果然隨即傳來答復(fù)聲。
“嗯,是我,樹笙?!?p> 溜子探出頭來,眉毛跳了跳,這才將是否是夢的猜想打消了去。
“鼠王在哪里居住,請快帶我前去?!?p> 樹笙穿著一身白色與青色交雜的衣服,頭發(fā)不長,剛剛耷拉在眉毛附近,他的鼻子尤為挺立,面容甚是俊逸,與人類不同,這張臉上全是單純與干凈。
洞口的溜子咧著嘴看著空手的樹苼,習(xí)慣性警惕的先聽了聽周圍的動靜,確定安全它才慢慢鉆了出來。
溜子心里有些算盤,不過當(dāng)它繞著樹苼?zhàn)吡艘蝗?,氣的連連搖頭。
它仰著頭,手叉在腰上,喊道:“你小子作為人類連一點(diǎn)基本的素養(yǎng)都沒有嗎,求人辦事好歹你的誠意拿出來啊。”
“……呃?”樹苼略微皺著眉。
“就是孝敬我……咳咳,國王的!你求國王幫忙你得有交換的東西啊?!?p> 樹苼一時不懂,迷茫的看著。
以為這小子裝傻,溜子便索性背過身做出回洞穴里的樣子,不過步子卻始終慢慢踱著。
“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想這朗朗乾坤之下竟還有如此行徑,唉,時代變了!”它邊走嘴里邊隨意的嘟囔著。
“等等,”
許是明白了,樹苼伸出手叫住了溜子,然后另一只手便在腰間摸了起來。
“這個可以了嗎?”
他伸出手,掌心里一片樹葉散發(fā)著光輝,這樹葉,竟是金子做的。
”這……”溜子瞪著眼睛咽了口唾沫,略微夾雜著酒氣開口說道:“可以可以,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說乎?你這個人,客氣了客氣了?!?p> 金葉子被它快速揣了起來,藏好之前還不忘放鼻子上聞聞。
“走,客官這邊請!”得了好東西溜子趕忙帶著樹苼往鼠王的城堡方向走去。
森林深處有一條河奔騰流出,不過初時洶涌,但很快便被一片平原給緩釋了去。那片平原曾有過人類的燈火,不過現(xiàn)在,參天的樹木以及繁盛的新草徹底取代了過往。
而那些往日溫暖的房屋,如今也不算冷清,鼠王統(tǒng)治了這些。
過了不多久,溜子帶著樹苼漫步在那條橫跨峪河的二十米的長廊上,這長廊實(shí)際是這棟樓的第二層,晚上是鼠王用作歌舞歡宴的場所,躍上破損的拱形的窗戶向北方遙望,只見濃厚的黃綠色河水靜靜流動,仿佛要從窗外涌進(jìn)屋里來似的。
“這里是國王的宮殿?”樹苼仰著頭四處打量著。
“沒錯?!傲镒訉⑽舶途砹司恚湴粱卮?。
”我們鼠族在這一帶不是弱勢,飛鳥、爬蛇,給我們構(gòu)不了多大威脅?!八似饋?,一把抓住墻壁上的裂縫再一使勁躍上了一個斷裂的平臺,繼續(xù)說道:“因?yàn)槲覀冎?,有非常厲害的角色呢?p> 樹苼沒有理會溜子的喋喋不休,他邊走邊環(huán)視著周遭的一切,這些顏色各異的建筑,歪歪扭扭的在自己的腦海中形成很多雜亂的符文,他努力的回憶著,哪怕由此而來的隱隱作痛,他總覺得這些符文與自己和父親的分離有莫大聯(lián)系。
而就在二人各自思索的時候,終于,宮殿到了。
手執(zhí)長矛的侍衛(wèi)分列兩排而站,日光下,還未失去生機(jī)的嫩棕色樹皮做的鎧甲緊緊的貼著身體,樹皮間被用帶著紅繡的鐵絲勾連,繡色已浸染了它們的皮毛。樹苼順著臺階向上望去,宮殿里的光影正在搖晃閃爍。
“報!”
宮殿里傳出回音。
“稟告我王,鎮(zhèn)邊大將軍李將軍旗下,二營中編號3046的溜子已將人類使臣帶到,正在宮外候著?!?p> 寶座上,鼠王滿面憂愁,它看著臺下稟奏的人,連連搖頭,心中著實(shí)是想將外面候旨的二人給轟了出去,
不過鼠王一旁,帶著個小圓眼鏡長著長胡子的老鼠,趕忙在鼠王耳旁低語了幾句,也不知說了什么,鼠王面容這才舒緩了幾分。
“宣二人進(jìn)殿。”
溜子低著頭,強(qiáng)裝著鎮(zhèn)定進(jìn)了宮殿,它之前來過幾次,不過那時是給鼠王選妃的時候送那些妃子入宮的,哪像如今自己引人矚目的進(jìn)場,
樹苼沒有多余舉動,只盯著高臺上的身影,邁著很輕的步伐靠近。
不過那個身影未開口,長胡子老鼠先說到”“溜子你不隨李將軍鎮(zhèn)守邊關(guān),怎有這種清閑!”
溜子一哆嗦,胡子都蔫了下去,答道:“稟告國師,只因鼠王……威名在外,非我族類者恭順萬分,且當(dāng)下國泰明安,李將軍念小的還未娶親,特地給小的放了幾天假,讓小的尋一良人,爭取早日完成終生大事?!?p> 國師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將目光移到樹苼身上,盯了一會,這才俯身對鼠王悄聲道:“這人的確并非平常人類,不過鼠王您可依舊按計(jì)劃行事。”
鼠王瞇了瞇眼,從王位上站了起來,它看了一眼下面,又索性從高臺上走了下來,步伐不急不慢頗是穩(wěn)健。
它繞著樹苼?zhàn)吡艘蝗?,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背過身淡淡說到:“東邊部落的族長已飛鴿傳書將你的事情給我稟奏了,你與你父親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兩個月前,你二人在離開的時候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給拆散了,而你現(xiàn)在來這里就是想尋求我們鼠族的力量,看能否找到你父親的消息?!?p> 樹苼?zhàn)⒁曋笸?,用力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錯。”
見此鼠王笑了笑,捋著胡子繼續(xù)道:”我們鼠族的知識寶庫猶如你從未聽聞過的最深的海,有關(guān)這世間的一切,大抵都有記載,只是……”
鼠王猛地轉(zhuǎn)身瞪著樹苼,擴(kuò)大了幾圈的瞳孔仿佛無底的深洞,它一字一句道:
“我憑什么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