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回：恩師出現(xiàn)在槍口，情敵縈繞在心頭
妻子見我一大早起來，又坐到電腦前，說：“我真是服了你了，一天呆這屋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別說呆十天半月，呆一天我就要瘋掉?！?p> 我嘿嘿笑，開一句玩笑：“要不怎么叫作家呢，要先坐在家里，坐得住靜得下來，在一個小屋子里想的是整個天下，才成為作家?！逼拮映靶ξ遥骸斑€作家，這不是書呆子嘛？”
我堅持自己：“越是現(xiàn)代化的社會，越要靜得下來，別看不起書呆子，書呆子再呆，靜得下心來看書，時間長了就能夠厚積薄發(fā)，哪怕不怎么會變通，也會有無師自通的那天，反而是嘲笑書呆子的人，越浮躁越一事無成。不信你自己看，現(xiàn)在不管到哪里不管是什么人，都拿個手機按來按去，這里刷新那里點贊，還轉(zhuǎn)發(fā)一些看似特牛逼的段子，實際上一天下來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按手機，卻連一篇完整的文章都沒耐心讀完?！?p> 妻子說：“現(xiàn)在人人都這樣，都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坐在你面前，你卻在玩手機?！蔽疑钣懈杏|，接著說：“所以國家提出了一個概念，叫全民閱讀。”妻子說：“我們是在閱讀啊，手機上那些句子，你讀十本書還不一定能概括出來?！蔽艺f著說著不由擔心起來，就說：“中國人最悲哀的地方你說在哪？不自覺，不管是什么事情，一定要國家重視了，自己才會覺得很重要。讀書是這樣，提出全民閱讀，才感覺得到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讀書了，國歌是這樣，要給國歌立個法，才知道國家應(yīng)該有國家的尊嚴不是什么都可以惡搞，夢想也是這樣，要說中國夢，才知道人活著應(yīng)該有夢想。歷史就更不用說了，不設(shè)立勝利日，我們自己都會忘了我們打了十四年才把日本人打跑，不設(shè)立公祭日，我們都快忘了日本人什么時候進的南京殺了我們多少人？”
妻子說：“聽不懂。”妻子這是絕招，她發(fā)現(xiàn)只要她說聽不懂，我就不會再往下說，我就問她一個問題：“如果給你一把槍，要你去完成一個任務(wù)，為這個國家去殺漢奸，但是這個漢奸以前是你的大恩人，恰巧你這時看到你的情敵，你也可以把他槍斃，你斃誰？”妻子笑了：“你這是廢話，我有槍，我開兩槍，把漢奸和情敵都給解決了?！蔽抑缓醚a充說明：“假如說你生活在戰(zhàn)爭年代，那時候你只能開一槍，開一槍你很可能就會暴露不能再開第二槍，你準備斃誰？情敵，還是漢奸？注意漢奸是你的大恩人。”
妻子聽明白了，想了半天，覺得很為難，就放棄回答，說：“不知道，我沒有情敵，也沒有這樣的恩人?！?p> 我笑妻子，說：“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嗎？”妻子倒是有點好奇了：“說來聽聽?！蔽抑钢鸽娔X：“不是說，是寫，你往下看就知道了?！逼拮咏K于愿意湊過來跟我坐一起，說：“我看看我看看。”
妻子要看，我知道，讀者朋友你也要看看，那我們就接著往下說。
說到這里，估計你已經(jīng)猜到了我在前面說的張自仁回憶的他的恩師鄭隊長是誰了，他就是傅金陵他們計劃要除掉的漢奸鄭華榮。
事情是這樣的，鬼子進城來那天，鄭華榮跟著撤退的部隊往下關(guān)方向撤退，說好了等張自仁一起撤的，可是鄭華榮在部隊里根本沒接到撤退的命令，他想那些當官的現(xiàn)在估計自己都只顧夾了尾巴跑了，誰還來給你下命令，他就跟著一部分軍隊開始撤，哪想還沒到下關(guān)，發(fā)現(xiàn)人人都往一個方向去，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鄭華榮擠都擠不過去，身邊的老百姓像一窩蜂一樣四處亂竄，鄭華榮心想：“好啊，我們在前線拼死拼活上面的不顧我們，你們老百姓也不知道好歹，只知道自己要活命，好歹先讓一讓不行嗎？日本人進城來首先要對付的就是我們這些軍人?！?p> 這么想著，鄭華榮朝前面的老百姓開了槍，這一不做二不休，擠到下關(guān)，發(fā)現(xiàn)一些人已經(jīng)上船去，后面已經(jīng)沒船了，心有不甘，就往船上開槍，要那些狗日的干脆死到江里面去。
鄭華榮看到江上的尸體，覺得比殺日本人還痛快，心里想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人不為己天誅地滅?！?p> 沒過多久，有鬼子過來，鬼子過來就是一陣掃射，鄭華榮一見了槍，先往地上躺，這是鄭華榮在戰(zhàn)場上總結(jié)出來的一個逃生竅門，只要看鬼子要開槍，不管在哪里，先自己趕快倒下去，那些沒反應(yīng)過來的人被槍打中倒下來就會倒在鄭華榮的身上，給鄭華榮做了掩體，這方法很奏效，如果沒有這么一個小竅門，自己像貓一樣有九條命都跟閻王爺去報到去了。
那次在下關(guān)，鄭華榮被壓在下面，壓得實在喘不過氣來，就使勁往外面爬，爬了半天才爬出來，見自己周圍都是尸體，他準備離開這鬼地方，想不到才站起來，就聽到后面鬼子喊道：“站住?！编嵢A榮沒怎么聽懂，但是知道這時候是萬萬不能動的，就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端著槍的是個小鬼子，但是邊上還站著一個軍官模樣的鬼子，見鄭華榮穿著軍裝，就喲西喲西的，鄭華榮沒明白，那鬼子軍官就拽著他的衣領(lǐng)，在城里到處亂轉(zhuǎn)，見了男人就問鄭華榮是不是支那軍人，轉(zhuǎn)了幾天，鄭華榮才知道這鬼子軍官叫佐佐木，他是問鄭華榮了，可是更多的時候鄭華榮還沒說什么，他就朝那些男人開槍了，他的手下幾個士兵更是如此，見了男人根本不用聽佐佐木的命令，自己隨便就開槍。
鄭華榮覺得，這樣下去，自己早晚也會死在他們的槍口下，就主動跟佐佐木說，他知道有些軍人跑到安全區(qū)里面去了，而且還把自己剃成了光頭，因為怕皇軍看出他們戴過軍帽。
沒想到只是這么隨口一說，佐佐木只要見到光頭的男人，都不放過，見鄭華榮發(fā)抖，還把槍也遞給鄭華榮，讓鄭華榮也殺那些男人，鄭華榮心里發(fā)慌腿發(fā)抖，沒殺幾個佐佐木還發(fā)現(xiàn)這支那人的槍法不錯，就突發(fā)奇想，在街上拉了一些中國男人，他自己站在一邊看戲，先讓鄭華榮做示范給他佐佐木的新兵看，然后讓鄭華榮教他們怎么射擊。
鄭華榮知道只要稍有馬虎，死的一定是自己，就把自己知道的射擊本領(lǐng)都說給了那些新兵，佐佐木還不罷休，把鄭華榮帶著到他的軍營里面去，供鄭華榮吃吃喝喝，跟鄭華榮說什么要舉行殺人比賽，還要鄭華榮也跟著去，鄭華榮去就觀看殺人比賽，等看完了，佐佐木讓他跟軍營里的鬼子進行總結(jié)，總結(jié)殺人的經(jīng)驗。
這一總結(jié)，佐佐木覺得很好，就讓鄭華榮當他的助手，給他穿西裝，吃香的喝辣的，還帶他到南京唯一的俱樂部去認識一些鬼子當官的，讓鄭華榮跟日本女人去，鄭華榮一開始挺不習慣，沒幾天就習慣了，把自己當成了日本人，覺得這樣的日子在現(xiàn)在的南京來說，已經(jīng)是沒得說了。
鄭華榮已經(jīng)可以自由在俱樂部里面進進出出，見了當官的打聲招呼就行。
這天，天氣晴好，鄭華榮沒地方可去，天氣雖然晴，但是冬天的天氣像一塊沒熟透的牛肉一樣，一股寒氣從表面溫暖的外皮透出來。
鄭華榮受不了，就往俱樂部去，到門口，見邊上有一個鬼子長官，長官邊上有一個日本娘們，長得挺標致，一雙眼睛還不時往鄭華榮身上看，看得鄭華榮渾身癢癢。
鬼子長官一下子將手挎到鄭華榮的肩上去，嘴里用別扭的中國話說：“鄭桑，那邊，花姑娘的干活！”鄭華榮一聽心花怒放，這么說這日本娘們是自己的了！就跟著鬼子長官往前走，走到一個小巷道里面，鬼子長官站開一些，拿了指揮刀好像是要給鄭華榮站崗放哨，還把身子轉(zhuǎn)過去，立正站好。
這鄭華榮靠在墻上，看到對面有一個窗子，窗戶上還掛了窗簾，這窗簾雖然不是很耀眼，但是灰黑色里面透露出一股難以掩藏的淡紅色，鄭華榮覺得這窗簾就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雖然一片灰暗但是灰暗里又有一絲興奮。
這時，鄭華榮感覺到日本女人要貼過來，低頭看時，見這日本娘們比他想象中還要開放。
鄭華榮這時有絲毫的警覺，心想會不會是美人計要送自己上西天的，可是一想如果這倆人要他的命也不用這么折騰，剛才只要一把匕首就可以讓他死的，這下他放心了，他覺得沒人敢在南京城光天化日的就要他的命，只要他死了誰也別想活命。
鄭華榮又看到窗簾，他覺得這是上天賜予他的一道獨特的風景，自從鬼子進城來，這里就沒有一個可以被人想象成家的地方，可是前面的窗簾讓鄭華榮想到了家，想到了妻子，想到了兒子。
他就閉上眼睛，準備在這難得的陽光下享受享受，剛才還覺得冷，現(xiàn)在鄭華榮覺得渾身燥熱。
他卻不知道，他閉眼睛的時候，邊上的長官朝對面有窗簾的地方做了一個手勢，他鄭華榮想得美，自己享受的時候還有人給站崗放哨，這日本女人不是別人是黛子，這長官不是別人是傅金陵。
對面有窗簾的窗口，窗簾下面有一把狙擊槍的槍口正對準下面的街道。
但是手握狙擊槍的張自仁猶豫了，他在鏡子里很清楚的看著兩個人的腦袋，當然槍口在輕輕移動。
先對準的是鄭華榮，這時鏡子里面卻不是鄭華榮的腦袋，而是鄭華榮跟他的點點滴滴：鄭華榮從身上摸出一些錢來遞給他說，小張，你拿去用吧；鄭華榮一把拽過槍去，說看好了，槍要給老子抬平，別他媽像個娘們一樣，真無法想象你那日本老師是怎么教你的，光說不夠，還把槍一把塞過來，說拿好了，瞄準，看中間那個點，看到?jīng)]？
張自仁有意地搖一下腦袋，讓自己保持清醒，腦海里面卻跳出這樣一個畫面來：鄭華榮往沙發(fā)上一靠，揮一下手說“拿著吧，幾個錢，你跟我說謝謝就見外了，不過你記住，我最恨的就是忘恩負義的人，我?guī)湍銢]別的，以后自己看著辦，該殺鬼子殺鬼子……”
張自仁想：“是啊，鬼子是該殺，但是我的大恩人也該殺嗎？隊長你真的是漢奸嗎？你這樣一個到處照顧別人的人不到萬不得已是想去當漢奸的嗎？對，你說得沒錯，我不能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心里想著，張自仁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了另外一個人，他的鏡子里面出現(xiàn)的是傅金陵的腦袋，張自仁冷笑了，心里就想著：“鬼子該殺，你現(xiàn)在不就是一日本人嗎？不對，你是為了活命就時刻套了鬼子的黃皮，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我讓你得意，你傅金陵不是挺有能耐的嗎？今天我就給你一顆子彈，讓你也知道知道子彈打在腦袋上是什么感覺？你倒是能啊，我打鬼子的時候你還玩泥巴呢？”這時張自仁又想起宛兒來，宛兒又是她那一臉的神往：“傅金陵是誰？你們認識嗎？”
張自仁又晃了晃腦袋，還是宛兒的樣子：宛兒的櫻桃小嘴，想不到她說“自仁對不起，我喜歡傅金陵……”
張自仁咬牙切齒：“又是傅金陵，離了傅金陵就不能活了嗎？我倒要看看，傅金陵死了，你會不會跟祝英臺一樣，變成蝴蝶……”張自仁作了決定，他的手指輕輕勾上去，心里很是得意：“只要我這手指一勾，稍微一用力，你傅金陵就橫尸街頭，你死了你也是一鬼子，沒人會替你喊冤，你不是有能耐嗎不是要當大英雄嗎？你不是喜歡鬼子這身黃皮嗎？我現(xiàn)在倒是可以成全你，讓你穿了這身黃皮去跟閻王去報到去，至于說大英雄嘛，你就讓給我好了……”
張自仁的手指勾上去，有意的停了一下，他覺得現(xiàn)在是最幸福的時刻，全世界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想到了父母，想到父母說的話：“自仁啊，你當兵就要當出個樣來，你看看張自忠將軍，他跟你一個字輩兒……”張自仁腦海里面突然浮現(xiàn)出一個激動人心的畫面：鞭炮聲，大紅燈籠，自己騎在高頭大馬上，朝街道兩旁的人招手，街道上的人就齊聲喊“張團長，抗日大英雄，我們愛你?！边€有幾個小孩子跑過來說“張叔叔，你好樣的你好棒，你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往不遠處看去，有幾個美女穿著花枝招展，還含情脈脈地看著他，有一個還擠了擠眼睛，好像在說，等一下你就可以到我家來把我娶走……
張自仁微笑了，他覺得外面的太陽今天是特意為自己才出來的，他覺得不冷了，手不發(fā)抖，覺得從來沒這么鎮(zhèn)定過。
“傅金陵，你去死吧！”張自仁默念了一句，卻聽到車輪子壓碎瓦片的聲音，仔細一看，看到巷道口過來一輛黑色轎車，只有五十來米就要拐到傅金陵他們所在的路口，還好車子在巷道里開得慢，張自仁再一次將眼睛對準狙擊槍的鏡頭，手指已經(jīng)提前勾上去，他要迅速將傅金陵槍斃，最好是一槍斃命。
張自仁傻眼了，只這一瞬間，傅金陵和黛子都不見了，只看到鄭隊長軟癱在墻角，車子已經(jīng)停下來，從車里出來的是武雄和璇子，還從巷道里面沖出很多鬼子兵，領(lǐng)頭的是谷壽夫，璇子沒見傅金陵一行人只見鄭華榮，往對面一看看到窗簾，就明白傅金陵等人是要從有窗簾的窗口狙擊這鄭華榮，谷壽夫也明白了，往張自仁在的樓上一揮手，用日語喊了一聲：進去，抓活的！”
張自仁心想糟了，等他們上來見自己就是狙擊手，自己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且任務(wù)沒有完成，回去傅金陵那小子又不知道會怎么怪自己，宛兒也說得夠明白，說他喜歡的是傅金陵。
張自仁突然把窗簾拉開，朝窗外大聲喊：“太君！這里沒人，槍在這里。”這一喊，站在下面的武雄和璇子吃了一驚，有幾個士兵就朝窗子打槍，被璇子制止了，張自仁拿了槍自己往樓下去，沒跑幾步被沖上來的鬼子逮住了，張自仁被押到樓下去，他主動說：“剛才，我到這街上來，想去找我的隊長，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他。我往對面一看，見那里有窗簾，心想有人要狙擊隊長，我就趕忙往樓上沖，沒想到還是讓他們跑了。”
這璇子半信半疑，用中國話問了一句：“這是你隊長？”
張自仁趕忙說：“是啊太君，我一直在找他，他是我的恩人，救命恩人?！?p> 璇子見事情是這個樣子，雖然沒抓住他想抓的傅金陵等共產(chǎn)黨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但是也算是抓住了一個小魚小蝦，這有收獲總比竹籃打水一場空要好。
就吩咐把鄭華榮弄上車去，讓張自仁也跟他們上車，就走了。
這下倒好，殺漢奸鄭華榮沒殺成，連狙擊手張自仁也變成了漢奸，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知傅金陵和黛子是如何發(fā)現(xiàn)鬼子要來并迅速撤離的，更不知道接下來他們要如何去殺漢奸，這漢奸不僅沒殺成還多了一個。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