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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女權(quán)宦

第九章 裙擺上的紅梅

侯女權(quán)宦 起飛的豬蛋 2583 2021-05-28 07:16:13

  距離那晚已過去了半月,轉(zhuǎn)眼間就快到一年一度的新年。連日來紛飛大雪,京城中雖無迎春之景,但紅燈彩綢已漸漸點綴起來,滿溢迎新之喜。

  白天的教坊司似乎也受到城內(nèi)喜樂祥和氛圍的浸潤,變得不再清冷肅殺。以往空空蕩蕩的回廊里總是來回跑著色彩亮麗的官妓,她們穿梭于庭院內(nèi)外,身上的流蘇鈴鐺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伴隨少女們特有的嬌吟聲,在官坊中此起彼伏。一時間,就連常年夜行的教坊司也熱鬧起來了。

  但守在官坊內(nèi)的監(jiān)工們卻很清楚,年關(guān)將至,宮廷府邸各項宴席慶典催得更緊,正是需要官妓們勤工的時候。

  仔細(xì)看看這些太監(jiān)、嬤嬤們的裝扮就能知道,鞭子從未放下,鐵鏈從未松手。

  云清蹲在井邊洗了把臉,冬天的井水打在臉上,能把皮膚凍出一片紅暈。

  身旁一同梳洗的曲惜月歪頭瞧著她,笑道:“紅印總算消下去了?!?p>  云清低頭看著盆中倒映出的臉龐,那條長長的血印已經(jīng)變得很淡了,也不再鼓起來,不仔細(xì)看幾乎看不見。

  曲惜月肩膀拱拱她的胳膊,含著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只注意到了這條紅印。當(dāng)時還想這姑娘這么悲慘,胎記長到了臉上,真是可惜了這雙美目?,F(xiàn)在看來,你倒不只有一雙美目了。”

  云清會心地笑笑:“我要是臉上真長了胎記倒也還好,那就不用出去接客了,留在官坊里做做苦力,說不定哪天就被放了出來。”

  曲惜月收起了笑容,嘆道:“現(xiàn)在的情形,你離被他們拉去府邸也不遠(yuǎn)了。但愿不用像我一樣,受更大的苦痛?!?p>  云清看到她若有所思,想出言撫慰,但她立馬就扭過頭抹了抹眼角,說道:“說這些干什么呢!走吧,咱們得緊著點去樂房?!?p>  兩人一路來到樂房,這里已站滿和曲惜月一樣打扮的女子,手中都拿著一樣樂器,只有云清一個人粗布麻衣,做些擦地掃雪的活。

  她們都要為工部侍郎刑持中父親的壽宴做準(zhǔn)備。一般這樣的壽宴,是沒有那種污垢之事的,辦得好了,說不定還有額外的賞賜,給些銀兩餐食之類的東西,也能早早回來休息,算得上一份美差。

  曲惜月出生書香門第,雖不說各樣樂器十分精通,但從小受到家里熏陶也是彈的一手好琴,人又長得豐潤標(biāo)致,正因如此,才能選上做這次壽宴的樂女。

  此時樂房中響起了樂曲。

  云清站在角落里,側(cè)耳傾聽。除了每晚睡前的那一縷冥思,就只有在這種時候能得到片刻放松。

  這幾日來,云清每每白天如往常一樣干活做事,只在晚上子時之后,悄悄走到空無一人的院中,對著井口反射出的月光,翻看那本古舊的秘籍。

  秘籍上記載的都是實戰(zhàn)之中的拳法與刀法,還有部分心法練功加以輔助。

  常人若是練習(xí)起來,少說也需要三五年,但是她沒這么多時間了。

  她將匕首和秘籍藏在頭頂?shù)谋蝗煜?。匕首雖然小,拿在手上卻沉甸甸的,是她將所有希望壓在刀口,成為這重量來源。

  “噗通”一聲,打亂了她的思緒,也擾亂了屋內(nèi)優(yōu)美的和樂。

  她抬眼望去,一縷淡粉薄紗向上飄揚(yáng),一個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

  那是穿著樂女服的曲惜月,身邊的人立刻散開了一個圈,驚恐地低頭望著。

  云清一把沖上前,把她拉起來放在懷里。

  “惜月!你醒醒!”

  樂師和看守的太監(jiān)同時擠進(jìn)人群,地上的曲惜月嘴唇發(fā)白,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睜開眼睛。

  “我這是怎么了?”曲惜月按著額頭想坐起來。

  “你突然暈倒了,現(xiàn)在還有哪里不舒服?”

  曲惜月?lián)u搖頭。

  太監(jiān)說道:“那就是沒事了?起來干活吧?!?p>  云清感到不可思議:“她才剛剛暈倒,你現(xiàn)在就讓她干活?至少讓她休息一天,看看大夫吧!”

  太監(jiān)冷笑一聲:“那要不要我再找個供桌供著?這么點小事就要休息,今個我允了,明個暈倒一個,后個再暈倒一個,那刑大人家太爺?shù)膲垩邕€去不去了?”

  云清還想理論,臉色好轉(zhuǎn)了一些的曲惜月強(qiáng)撐著站起來,制止住了她。

  曲惜月道:“我沒事了,準(zhǔn)是剛剛來的時候急了,有些頭暈。”

  太監(jiān)道:“那就好,時間有限,都得緊著點排練才行。到時候上面賞賜下來,自然有你們的好處。”

  云清拉著曲惜月,見到她一直向自己搖頭,示意不要再爭辯。

  說來也奇怪,經(jīng)過剛剛那一暈,她現(xiàn)在的臉上竟然很快又恢復(fù)了血色,只是細(xì)汗?jié)B出額頭,打濕了她的秀發(fā)。

  她回到位置上,房里重新響起樂聲。

  五天后,就是刑持中家中的壽宴。傍晚樂女們就開始收拾準(zhǔn)備出發(fā)。

  “惜月人呢?”匆忙中一個樂女問道。

  “我也不知道呢,上午才看到她說要回去躺一會,怎么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另一個樂女答道。

  “莫不是睡過了?要是誤了時辰,又得受他們打了?!?p>  “我去找她?!痹魄鍘退齻兪罩鴸|西,聽到對話說道。

  來到后院她們的住舍,天還沒黑,屋里卻是黑黢黢的,陽光常年照不進(jìn)來。

  一排長炕上,曲惜月正躺在正中的被褥里,被子蒙著頭。

  云清坐到炕上搖醒了她:“你怎么了?”

  曲惜月的頭鉆出來,臉色又如那日樂房一般蒼白,豆大的汗珠浸濕了被褥,這副場景把云清嚇了一跳。

  曲惜月微微抬起身子,虛弱地說道:“我不知怎么了,這幾日一直發(fā)暈發(fā)昏,惡心作嘔,今天更加嚴(yán)重了。我...我怕是去不了了。”

  云清摸著她的頭有些發(fā)燙,這么虛弱的樣子是絕對去不了了。上次陳銘給的還有幾兩銀子,拿來請大夫應(yīng)該夠了。

  “你就在這休息,我去給他們請個假,回來就找大夫來看。”云清一面說,一面從桌上拿了茶壺茶碗倒了點水,遞到曲惜月嘴邊,讓她艱難喝了幾口。

  門被一腳踢開,外面的陽光突然照射進(jìn)來晃了屋里兩人的眼睛。

  一個身影堵在門框里,尖著嗓子叫道:“大小姐在這兒窩著呢!我還以為你死了準(zhǔn)備著給你收尸呢!”

  這個身影的面容背著光看不清楚,但他腰間掛著的一圈皮鞭卻能讓人一眼認(rèn)出身份。

  云清擋在曲惜月身前急忙回道:“余公公,她今天真的病了,求您允個假吧!”

  她的話還沒說完,那個身影像一座大山壓迫過來,快步竄到了屋里,伸出一只手抓著她的身子一抬,云清整個人都倒在了炕下。曲惜月恐懼的面孔赫然呈現(xiàn)在余公公眼前。

  “哎呦喂,大小姐病得不輕,得讓我醫(yī)治醫(yī)治!”

  鞭子迅速抽出,雨點般落下去,鞭子下只能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云清迅速爬起來撲到他身上,抓著他的胳膊想要制止。

  “你不能打了!再打下去她就要死了,這個責(zé)任你擔(dān)不起!”

  余公公手上動不了,飛起一腳踹到炕上,正中曲惜月的肚子。

  “少了個人,這責(zé)任我更是擔(dān)不起!”

  “?。 鼻г掳l(fā)出一聲極其痛苦的慘叫。

  云清紅了眼,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個身子撞上去,直接撞飛了余公公,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滑出了兩尺,一時間沒緩過神來。

  曲惜月捂著肚子,再也沒法坐起來。云清跳上炕,扶住她,低頭看到她白色的裙擺上綻出一朵紅梅。

  這是什么?云清看著綻開花苞的紅梅愣了神,一股涼意直竄到腦后。

  余公公也呆住了,兩條腿叉得老開癱在地上,遲遲沒有起身。半晌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出一句話:“流...流產(ch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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