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扔到亂墳崗
流產(chǎn)。這個詞像一道閃電把云清的心瞬間劈裂。
她不是不知道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但是此時此刻，她竟頭腦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不是經(jīng)歷過類似的事，余公公在最初的震驚之后，反而很快恢復(fù)鎮(zhèn)定，麻利地爬起來。
這次他沒有再施暴，而是直接越過云清走到曲惜月這邊，仔細(xì)確認(rèn)了她的狀態(tài)，肯定了自己的推測。
曲惜月的頭歪在一邊，微弱地睜開滿是疑懼與悲傷的眼睛，對于這件事，她似乎和云清一樣，從未想過，從未聽過。
云清低頭看著臉色煞白的曲惜月，看著她的驚懼與痛苦，內(nèi)心中有更大的疑問襲來。
她懷了誰的孩子？她身邊從來沒有相好的人，難道...難道....
曲惜月從來沒提過這件事，很顯然她自己都不清楚這件事，也許，也許即使意識到這事，她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云清不敢再去想了，那些推測只會把自己向絕望的深淵越推越遠(yuǎn)。
她緊握著拳頭，奮力搖頭讓自己清醒，努力控制已經(jīng)紛亂難理的心緒。她不想再去想曲惜月的遭遇，她不愿意用自己的猜測去揭曲的傷疤，去踐踏曲的尊嚴(yán)。
“呸！又是個賤坯子懷了孕，這下更去不了壽宴了，我可怎么交差！”余公公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
“你說誰是賤胚子！”憤怒的聲音傳來。
余公公突然脊背一涼，回過頭看見云清發(fā)紅的臉沖著自己，滿腔怒火似要噴涌而出。
這姑娘...這姑娘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余公公生出一陣膽怯，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后的尾椎骨，再一次回憶起了剛剛沖撞之下云清的力道。
余公公這回閉了嘴。
那片裙擺上的血暈還在擴(kuò)散。
“得趕快找個大夫來！”
云清沒有再和余公公糾纏下去，立刻跳上炕，從枕邊的小盒子里抽出一個油紙包，是陳銘給她的一錠銀子。
拿到銀子，腳步一刻不停，幾乎是風(fēng)一般跳下來想往外面跑。
“回來！”身后余公公尖著嗓子，也跟著她跑出去。
“現(xiàn)在什么時候了！你到底要怎么樣？”
云清猛地回過身，和沖出來的余公公幾乎迎面撞上。
“好好說...好好說?！庇喙ü缮线€在隱隱作痛，他伸出手擋在胸前，不想再被放倒一次。
余公公一改之前的囂張跋扈，有些敬小慎微地觀察云清的神情，試探性地說道：“我找大夫過來，你不要去?！?p> “你什么意思？”云清眼中的怒火沒有散去，只是克制了自己的憤怒，咬著牙發(fā)問。
“這事不能讓上面知道?！庇喙@出難色：“這種懷了孕流了產(chǎn)的姑娘最麻煩，很多都撐不過幾天，死了就直接扔到亂墳崗埋了?！?p> 什么？云清的眼睛越瞪越大，完全無法相信耳中聽到的。
“懷了身子，流了身子的晦氣，很多都不能用了?！庇喙执俚卮曛郑骸斑@事我擔(dān)不起。云清妹子，你替她頂上去參加今天的壽宴，我來找大夫，這事不能讓上面知道，行不行？”
“晦氣？什么晦氣！難道我們都是隨時可棄的玩物嗎？”云清心中的震驚與厭惡達(dá)到了頂點(diǎn)，但她的內(nèi)心深處又很清楚，她們這些教坊司的女子，就是被權(quán)貴當(dāng)成玩物來看。
余公公的手搓得越來越厲害：“妹子，這事不能讓國舅爺知道??！他要是知道這事，得把咱們都活剝了，他可不能知道自己上了個晦氣的啊！”
云清的腦中放空了，又慢慢被一條清晰的主線填滿。
她不能讓人把曲惜月活著扔到亂墳崗去，決不能！
“你給我去找大夫，越快越好！”她把包裹一把塞到余公公手上。
“那你呢？”余公公試探性地詢問。
“我去壽宴。”
“你...你會彈琴嗎，今晚彈的是陽春白雪兩首...”余公公剛要松口氣，又被突然想起的事揪住了心。要是代替的人什么都不會，那不還是前功盡棄？
但是他的話還沒問完，云清已經(jīng)沖回了房舍。
侯府出身，這幾首曲子她早就學(xué)過了，這是大家閨秀的必備能力。只是沒想到有天會成為取悅他人的一項(xiàng)技能。
屋里又只剩下云清和曲惜月兩個人。
曲惜月身下的血還在慢慢擴(kuò)散但是沒有大的出血，她人也一直昏迷著。
云清有些不知所措，初遇這樣的狀況，也不知道怎么樣才能暫時止住流血。
情急之中只能脫下自己的衣裳，擰成一股，掀起曲惜月的裙子，墊在她的下面。
云清沒怎么見過鮮血淋漓的場面，即使是之前教坊司內(nèi)的刑罰，也不過是皮開肉綻式的滲血，而不是當(dāng)前這般。
但是她現(xiàn)在沒空去想了，余公公已經(jīng)從外面找來了樂女的衣服，推開了門。
“哎呦喂！你這是干嘛呢！”余公公遮著眼睛，被光著上身的云清嚇了一跳。
云清跳下炕，拽過衣服擋在身前，低沉著聲音說道：“你快去把大夫找來，越快越好?！?p> 她迅速地穿上衣服，借著陽光蹲在水盆前，看著水中的映像，給自己抹上了胭脂。
教坊司外樂女們湊成了一隊，迎著寒風(fēng)瑟瑟地等著馬車過來。一件件飛揚(yáng)的粉色紗裙輝映著天邊染上大片紅暈的晚霞，成了一幅色彩斑斕的風(fēng)景畫。
像是打翻了顏料，突然畫面中那些粉色的部分劇烈地動蕩起來，是樂女們的隊伍發(fā)生了騷動。
一個穿著同樣服飾的少女從門里出來，快步下了階梯走到隊伍中。
起初樂女們都沒認(rèn)出這個高挑的少女，但在她略帶棱角的面龐與一雙明亮妙目的交相輝映下，樂女們還是很快發(fā)現(xiàn)這是那個臉上一直掛著傷痕的云清。
只是這次，她的臉上撲上了薄薄的妝粉，徹底遮蓋住了那條逐漸消退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