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親自率領大軍靠近杭州。
只不過,他這次只是搖旗吶喊,并沒有大舉壓上主動進攻。
這在韓世忠看來有點怪異。
這些日子跟何灌討論軍事,韓世忠的軍事水平又有了不少的進步。
通過查看方臘軍的布陣,他就已經(jīng)能看出他們確實沒有迅速進攻的想法。
不過,他們這是在等什么?
等臺州的呂師囊?
還是其他的亂民?
不至于,他們總不會知道大王是想招安他們吧?
方臘軍也看到了宋軍的布置。
之前方臘還不太相信宋軍在沒有出動西軍的情況下居然有如此戰(zhàn)力。
可親自偵查,發(fā)現(xiàn)城頭韓世忠手下的禁軍雖然人數(shù)不多,可各個彪悍精壯、兵甲整齊,在冰冷細密的小雨中巋然不動,頓時多了幾分畏懼。
大宋禁軍本來的武裝標準就是這樣。
但這么多年的錢都去了哪里就不太清楚,反正之前方臘遇上的禁軍連基本的甲胄都沒法裝備整齊,更別說傳說中的步人甲。
這倒讓方臘在接連大勝之后根本沒搶到幾套像樣的甲胄,不禁大罵宋軍真是一群廢物。
呼,現(xiàn)在,也只能看看陳箍桶的策略如何了。
大軍開拔前一天,陳箍桶已經(jīng)輕裝先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秘密進入杭州。
此人頗為機智,且在方臘起事之前,此人就有豐富的被通緝經(jīng)驗,可以說他是方臘軍團的二號人物。
有他親自潛入杭州,方臘總算對未來多了幾分指望。
希望,希望能把百花救出來。
如果能成,帶著百花藏進山中也好……
想到此處,方臘立刻猛地搖搖頭。
不行不行,我豈能想這種事情?
多少兄弟隨我死戰(zhàn),就是為了推翻趙宋,稍稍有挫折我就言退,哪里是英雄人物。
相信陳箍桶,他一直了解明教,一定還有希望!
·
方臘雖然之前經(jīng)常不聽陳箍桶的指揮,但陳箍桶知道這位大哥心性堅強,不會懷疑他人,是個及有本事的英雄人物,所以也沒什么怨言。
他趁著杭州城開城的功夫,陳箍桶冒充一個桶匠順利潛入了杭州——別人偽裝身份還需要用點心思,陳箍桶自己本來就是個桶匠,誰也無法識破他的身份。
在敵軍沒有兵臨城下的時候,杭州作為都會之地自然不關門,而陳箍桶也很快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一邊沿街串巷給人修桶,一邊開始伺機尋找明教的動向。
搜尋一陣,他發(fā)現(xiàn)城中的情況遠比自己想象的樂觀。
明教在兩浙路的人望不是蓋的,盡管城中的上官口口聲聲說要捉拿干凈企圖行刺趙樞的兇犯,可城中的小吏和差役就有不少是明教的自己人,都懶得用心尋找,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地慢慢混罷了。
陳箍桶已經(jīng)利用話術,巧妙地聯(lián)系到了城中的明教人開設的酒館。
只是那明教人讓陳箍桶失望了。
他們告訴陳箍桶,之前這個酒館確實收容過方百花、呂將等人落腳議事,可刺殺趙樞的行動他們可沒敢參與。
這個小酒館的生意不錯,他們也不想打破平靜的生活。
看在圣公的份上他們不會舉報陳箍桶,但也請陳箍桶不要在聯(lián)絡他們了。
“為何!為何如此!”陳箍桶非常憤怒,“朝廷無道,圣公順應天命舉起義旗,就是要救萬民于水火!”
“之前我們雖然有小挫折,可是現(xiàn)在圣公已經(jīng)率領大軍親自趕來,不日就能攻下杭州。
難道你們還要被朝廷一直欺壓逼迫嗎?難道你們還要受這種委屈?就差最后一戰(zhàn)了??!”
那個明教的教眾被陳箍桶噴的頗為羞愧。
他緩緩低頭,嘆道:
“我也知道,可現(xiàn)在肅王處置了朱勔,又,又罷黜了劉豫,他也是為我們百姓做事的人。
說不定以后朝廷會好起來啊?!?p> “怎么可能!”陳箍桶急的連連跺腳,“他們現(xiàn)在又殺朱勔又貶劉豫,還不是因為圣公起事?
如果圣公敗了,他們還會故態(tài)復萌!連趙樞你們都信!你們……愚蠢!”
那個明教教眾羞愧的低下頭。
不過,他還是不敢?guī)完惞客?,猶豫一番,他開口道:
“我倒是知道另一伙人,他們的首領對朝廷恨之入骨,這些日子一直在密謀反叛。
只是他們之中有不少江洋大盜,倒是有違我教……”
“都什么時候了?還顧得上這個?他們的首領叫什么?”
“叫……他們的首領叫孔彥舟,是個大盜,不過聽說他們的真正主事人是個怪人,不肯輕易顯山露水,閣下可要小心了。”
·
杭州城的一切果然都符合邢煥的猜測。
他們打出明教的招牌,跟之前酒館里的明教教眾進行了接觸,尋找其他明教教眾的幫助進行躲藏。
明教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松散的組織,連教義都有一定的地區(qū)差異,有沒見過的人也非常正常。
大家互相認識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也能相互照應,靠著這個,邢煥等人果然躲過了大搜捕。
差役中有不少同情明教,更多的聽說這群人懷揣刀兵,還有不少是江洋大盜出身,就算尋到了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也不敢上來尋他們的晦氣。
這幾日孔彥舟等人提心吊膽地過著,邢煥卻該吃吃該喝喝,讓眾盜匪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切,當然安心啦,我被抓住之后直接說出自己的身份,肅王、宇文黃中、韓世忠都認識我,還能把我怎么樣?
要不是你們這些廢物非得跟著我,我特么早回去了。
“大哥,咱們還要藏多久啊?!币娦蠠ㄒ桓敝侵樵谖盏哪?,孔彥舟討好地道。
邢煥裝模作樣地捋了捋自己的蓬亂的胡須,冷笑道:
“慌什么?這么大的宅子咱們藏著不好嗎?難道咱們的錢這么快就用光了?”
孔彥舟苦笑道:
“好是好,錢也夠,可兄弟們……有點坐不住了啊?!?p> 這些江洋大盜都是聚嘯一方,來去自如的猛人,之前都是住客棧,有人伺候。
可現(xiàn)在不坐牢就不錯,一群人聚在一起誰伺候誰就是個重大問題。
這年頭也沒抽水馬桶,一群大老爺們吃喝拉撒都在一座大院中,難免會產(chǎn)生沖突,這幾天每天都有人毆斗,今天還有幾個人打的頭破血流。
孔彥舟估計再待一陣子官軍沒找到他們,他們自己都要出人命了。
邢煥暗罵這些人果然是一群爛泥扶不上墻的狗東西。
自己雖然不是進士,也可是個高貴的文官,平素看那些武臣都跟看狗一樣,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要哄一群江洋大盜……
毀滅吧,趕緊的,要不是擔心分散肅王剿匪的精力,邢煥才懶得管這群狗東西到底想做什么。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哼道:
“等著。
放心,方臘很快就要攻打杭州,到時候大戰(zhàn)一場,別管誰贏誰輸,搜捕肯定遠不如當下,咱們直接溜出城便是?!?p> 孔彥舟現(xiàn)在完全沒主意,自然一切都聽從邢煥安排,硬著頭皮再去安撫調(diào)解手下那群大盜。
邢煥攆走孔彥舟,繼續(xù)躺尸,可這會兒躺了沒多久,孔彥舟又興沖沖的回來,驚喜地道:
“大哥,好消息啊,圣公手下的陳軍師來找我們了!”
邢煥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孔彥舟又說了一遍,邢煥勃然大怒,伸手直接在孔彥舟腦門上用力揉了揉。
“你瘋了!方臘的人都敢往這帶?萬一把官軍引過來怎么辦?”
“呃……也是?!?p> 孔彥舟畢竟是盜匪出身,對方臘這種大規(guī)模的反叛本身就有一種崇拜,之前他就想投靠方百花,不過因為嘴臉太難看被婉拒。
聽說陳箍桶找上門,他想都不想就把陳箍桶上來,這會兒見邢煥如此憤怒,孔彥舟訕笑道:“那,那怎么辦?要不要一刀砍了?”
邢煥剛想說最好活埋,可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
“算了,來都來了,也不好壞了義氣,先見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