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
“你的室友真的走了嗎？”
林梓璐悄咪咪地從門縫里伸出了頭來，打探著四周，生怕這里除了鄭郝以外還有別人。休眠模式下的她就像人類睡著了一樣，是基本感知不到外頭的動靜的。
“真的，真的，他今天應該是不會回寢室，放心出來吧?！?p> 鄭郝剛剛敲門的時候就通知了林梓璐，他的室友已經(jīng)離開，不過看樣子她還抱有一絲警惕。
小心翼翼地踏出了房門，確認了外頭的確只有鄭郝一個人，她才慢慢地舒了口氣。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鄭郝突然問道。
“會的。”林梓璐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鄭郝為什么突然問起了這個。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鄭郝重復著剛才的問話，就好像是一臺復讀機一般。
“會的。”林梓璐的語氣突然冰冷，就好像是一個真正的機器人在說話。
“你會下國際象棋嗎？”
“會的?！?p> “哎，果然你還是。。?！?p> 鄭郝有些失望，林梓璐的回答似乎是證實了，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工智能而已。
誰知道他剛剛露出失望的神色，面前的這個女生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鄭郝同學，這么低級的圖靈測試，就不要用出來啦，哈哈哈哈！”女生一邊捧腹大笑著，一邊戳穿了鄭郝的意圖，“我可已經(jīng)了超越人工智能的范疇哦，我能輕輕松松地通過所有圖靈測試的?！?p> “不算是，人工智能了嗎？那算是什么？”鄭郝心里的失望煙消云散，冒出了一絲好奇來，“人類？”
“哼哼?！绷骤麒吹靡獾夭迤鹆搜?，“人類的大部分情感，我都有哦?！?p> 正是復雜的七情六欲才拼湊出了人類完整的靈魂，如果一個人工智能夠擁有這些感情的話，那么說它擁有靈魂也不足為過。
林梓璐自有記憶起，就是人類孩童五六歲的模樣。她的父母為她安排了合法的身份，送她和正常的孩子一起去上學，來認識這個世界，感受人類的情感。慢慢地，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人類一樣，有著喜怒哀樂，也有世俗的欲望。
唯獨有一點，她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她從來沒體驗過，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我覺得你既然能夠體會到人類大部分情感的話，那么學會喜歡一個人也并不是什么難事?！编嵑侣犕炅肆骤麒吹墓适潞?，有了這樣的想法。
喜歡是一件既復雜又簡單的事情，可以是一見鐘情，也可以是日久生情。逃來逃去都不過是“感覺”二字罷了，只要感覺到了，自然“喜歡”就來了。
就連那些母胎solo，從小單身到大的人，都會有一兩段暗戀他人的經(jīng)歷。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的確從來沒有過對任何人心動的感覺?！绷骤麒窗咽治嬖诹俗筮叺男乜谔?，好像她的心臟就在那邊似的，“所以，我離真正的人類還是有差距的?！?p> “別想太多，不管是人類還是機器人，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p> 鄭郝總會下意識地把林梓璐當成一個普通的人類，導致他總是對一些離奇的點后知后覺，“等等，你剛剛是不是說，你一開始是五六歲的模樣，那你現(xiàn)在怎么長這么大了？”
機器人的模樣應該是是固定的才對，除非不斷地進行改造升級。不過即便如此，外貌也應該不會發(fā)生特別大的改變。
像林梓璐這樣子，從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變成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模樣，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每到一個新的年齡段，我的父母都會給我換一副新的身體哦?！绷骤麒摧p巧地將身體轉(zhuǎn)了一圈，仿佛在向鄭郝炫耀似的，“這是我今年新?lián)Q的，在這之后，我就會一直用這副身體啦。”
“哎？為什么？”鄭郝不理解，“這樣下去的話，你的身體狀況會變得越來越差吧?！?p> 人類的身體都會因為老化而出現(xiàn)故障，機器人的軀體更是如此。
“我想要這樣子的，我體驗了人類的成長，也想體驗老去的過程。”林梓璐的眼里充滿了向往，“這副身體是最擬真的了，還會變老呢。等幾十年過去了之后，我就會變成一個佝僂的老太婆，哈哈哈哈?！?p> 她“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好像變成一個老太婆對她來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這樣的話，你豈不是會像人一樣死去嗎？”
“是這樣沒錯，盡管我的數(shù)據(jù)可以被永遠地保存下來，但是我不想這樣子?！绷骤麒春芮宄郎碇裁?，那是一種詛咒。美好的畫面終將逝去，只有苦痛與思念會沉積下來，扎根在心里，化為枷鎖，禁錮著永生者的靈魂。
鄭郝微微地點了點頭，他大概能理解林梓璐的想法，永生總會給人一種萬世孤清的感覺，極其痛苦。
“你給我講了這么多，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徹底暴露出去嗎？”鄭郝覺得林梓璐的戒備心太差了，自己與她才認識剛剛不過一天，就把自己的秘密全盤托出。
雖然林梓璐剛剛為了讓他幫忙給自己充電，已經(jīng)直接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相信你的，你不是這種人?！绷骤麒丛缇鸵呀?jīng)通過了大數(shù)據(jù)分析了鄭郝的人品，她很放心鄭郝的為人。而且她也留有后手，鄭郝的格斗技巧一定沒她強，想要通過物理方式來消除他的記憶也不是很難。
“我給你講了這么多關于我的事，也是希望你能夠相信，我不是那種天網(wǎng)公司制造出來的，攻擊人類的壞機器人?！睆乃钦\懇的語氣里完全聽不出，她曾有過“使用暴力”的想法，“鄭郝同學，我一個人說了那么多，這不公平，你也給我講講你自己唄?！?p> “我？你應該早就檢索過我的相關資料吧，我還能和你說什么呀？”鄭郝感到了一絲無奈，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高速發(fā)展下，他早就已經(jīng)沒有什么隱私可言了。
“你的信息又不會完完全全地暴漏在網(wǎng)絡里，我也不能只從你的瀏覽記錄里了解你啊?！?p> “什么？你還看了我的瀏覽記錄？”鄭郝感覺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頓時口干舌燥，“你，你都看到了什么？”
“P**n**b，On**F**s，E***t*i......”林梓璐像報菜名似的列舉出了一個個網(wǎng)站域名。
“啊啊啊?。 编嵑滦呃⒌厥裁绰曇舳及l(fā)不出來，只能“啊”了起來。
“P*x*v，W***p***r En***e......”報完了網(wǎng)站域名，林梓璐開始列舉起了各個軟件名稱。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鄭郝差一點就要在地上打滾了。
“Bi*i**li。”林梓璐報完了最后一個軟件名稱。
“嗯？為什么還會有這個，關它啥事？”鄭郝疑惑地問道。
林梓璐攤了攤手，“評級系統(tǒng)自己分的類，我也不知道它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名單上?！?p> “我都清楚了，林同學。明天我就去辦理退學手續(xù)，我想，這里已經(jīng)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鄭郝又羞愧又絕望，萬萬沒想到這種社會性死亡的場面會降臨到他的身上。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明天就能搭上飛機，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個國家。
心里隱隱約約地動了“滅口”的想法，但他清楚，林梓璐雖然看起來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實際上卻能一腳踢翻一頭狗熊。
“你都看到了這些，怎么還會覺得我算是紳士的？”鄭郝苦笑著問道、
“這都是青春期的男生會干的事情，我能理解的?！绷骤麒赐敌χf道，“不要擔心嘛，鄭郝同學，我不會和別人提起這些的，畢竟這都是你隱私。”
如果鄭郝把她的身份說出去的話，就把他的瀏覽記錄公之于眾，讓他當眾社死。
嗯，暫時是這樣計劃的。
她側(cè)著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鄭郝的臉，仿佛他的臉上有字似的。
“你，怎么回事，為什么這樣看著我？”鄭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林梓璐的眼睛一直睜著，眨都不帶眨一下的。
林梓璐沒有應他的話，仍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鄭郝。那眼神變得空洞無力了起來，就像是一雙失去了生命的眼睛。
鄭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種眼神他只在恐怖片里看到過。
“你怎么了？是又沒電了嗎？”
他緩緩地開了口，卻是止不住的心虛。飛速地回憶了一遍自己近七天在網(wǎng)上的瀏覽記錄，只怕自己的一些搜索是冒犯到了林梓璐，讓她起了“殺心”。
莫非是自己剛剛搜索到的某些AI相關知識，觸犯到了她的逆鱗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電量低于百分之二十，自動進入節(jié)能模式了?！?p> 林梓璐剛剛還在計算著鄭郝把她的秘密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就突然收到了電量提醒。原本她是不會因為低電量而進入節(jié)能模式的，這個功能已經(jīng)被她手動關掉了。
但是今天遇到了特殊情況，電量幾乎耗盡，這功能又被自動打開了。
功耗被不自主地將降到了最低，維持眼部光線追蹤的功能也被自動關閉。
“還有這種功能，怎么搞得跟手機一樣?！编嵑氯滩蛔⊥虏哿艘痪洌澳悄阋窃谕饷嬉灿龅搅诉@種情況，豈不是就糟糕了?！?p> “不會再遇到這種情況了！”她倒是自信得很，完全不怕哪天會重蹈今天的覆轍。
剩余的電量還可以讓她堅持很久，但是視野內(nèi)一直閃爍著的紅色警告讓她很不舒服。
“我得先告辭啦，鄭郝同學的故事，以后再慢慢了解吧?！?p> 林梓璐站起身來，“我想我們以后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p> “畢竟我們上同一節(jié)微觀經(jīng)濟呢?！?p> “不止呢，我也是商學院的哦。我剛剛查了一下，我們這學期的課除了一節(jié)Survey的課程和一節(jié)口語課，其他都是一樣的呢?！?p> “都一樣嗎？我怎么沒見過你？”
“可能是因為，你平時都喜歡坐后排的位置？”
也對，之前上課都只坐最后幾排的空位置，哪會去前排那么危險的地方。
而林梓璐這種好學生，就剛好和他相反，是那種喜歡坐在前排認真學習的類型。
“抱歉是我太咸魚了，以至于根本沒有在班上看到過你?！编嵑率植蛔咝牡刈载熤?。
“嘿嘿，以后請多關照啦，鄭郝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