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有心之人
任紅彥回到東宮后,等待她的,不止有藍雪和瑞珠,還有椒鹽小魚干和香辣小魚干。瑞珠和藍雪對面而坐,頭碰頭的一起吃著兩盤里的東西。
在任紅彥的印象里,大多數(shù)寧國人都不太喜歡魚的腥味。除非是沒得挑剔。不管如何,寧皇室都還沒到那份上。揮手免除了藍雪和瑞珠的禮儀,任紅彥好奇的看著兩盤中一條條只有指頭大小的小魚。
“這是什么?”
“辣小魚,”藍雪吃的嘴巴都腫起來了,可手還在不斷的伸向盤子,“這味道我第一次吃,有點兒太刺激了,不過,倒是挺合我口味的?!?p> 瑞珠沒有說話,但她的動作也一點兒不慢。
“哪兒來的?”
“東宮的劉女官買的?!比鹬榈馈.斎?,也有可能是搶的。
藍雪在旁邊補充,“也不算買的。聽她說,是有家商鋪今日在十字大街舉行什么試吃大會,免費的,她搶來的。她吃著還行,就擺上來了。”
任紅彥的額角出現(xiàn)兩條黑線,這丟人的女官,也不怕人認出她來。雖然她也明白,“免費的”三個字對東宮的女官有著怎樣的吸引。不過,搶來就搶來了,怎么還告訴十公主呢?她這個太女不要面子的嗎?
“殿下,我不說不行啊,”殿角,正垂手侍立的劉女官見任紅彥不高興,不禁出言為自己辯解,“十殿下還要自己去買呢?,F(xiàn)在這市面上,可還沒有這個東西。人家說了,就是試吃,至于將來能不能賣,怎么賣,都得看試吃的反響呢?!?p> 這就是任紫琳的安排了。饑餓營銷嘛,輕車熟路的事兒。任紅彥不知道這是任紫琳搞出來的事兒,但大體也能猜到這商家如此作為的用意。揮揮手,她示意讓人不省心的女官退出去。然后,也洗過了手湊過來,拿了一根辣小魚塞到嘴里。只一下,她就感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辛辣。
“別吐,”藍雪和瑞珠同時喊,互相看對方一眼,又同時說,“越吃越好吃。”
說完了,彼此都不掩嫌棄的、不明顯的看了對方一眼。任紅彥看的好笑,忍著嘴里刺激的味道,將小魚嚼碎了,咽下去。端起劉女官離開前,貼心送上來的酸梅湯,任紅彥覺得,這兩樣物事格外的搭配。等嘴里的辣味消退了些,任紅彥覺得,她還想再吃一根。
“你們倆同時來東宮,是寧京出事兒了?”
藍雪和瑞珠同時搖頭,又同時停下。見兩人總是撞動作,藍雪不禁沖瑞珠說,“你先說?!?p> 瑞珠也不客氣,直接向任紅彥道,“太女姑姑,我想帶著巡防營去連城剿匪?!?p> 任紅彥一愣,去連城?剿匪?
見任紅彥不說話,瑞珠又補充,“那里距離瑯城也不算遠,若是八姑姑有什么需要,我還能隨時接應她。”
任紅彥還是沒說什么。旁邊,藍雪哼笑了一聲兒,“你是不是傻,那里看著離瑯城近,可中間至少隔著海呢。”
不但隔著海,還至少隔著一個膠州,任紅彥想,瑞珠總不能是心血來潮要去連城。
“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p> 瑞珠拿著一根小魚干,邊嚼邊說,“太女姑姑,以往,我們年年剿匪,但海匪卻像是殺不完一樣的層出不窮;怎么反而這些年,我大寧國力遠不如從前了,海匪反而消停下來了?難道,國力衰弱的大寧,還不配被他們搶劫了嗎?”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話也不能這么說對不對?誰還能盼著海匪來是怎么著?
“這是你忽然想到的?”
“不是,”瑞珠坦然的很,“我是受了高人指點。但是什么高人,我不能說?!?p> 藍雪在旁邊毫不掩飾的“呵”了一聲兒。
“去看看也好,”任紅彥的手指互相摩挲了一下,最終道,“你說的很對,海匪不會憑空消失,他們也不會因為我大寧由盛轉(zhuǎn)衰而放過我大寧的百姓。連城這幾年的平靜,不尋常。”
“龐穎敢欺君?”旁邊,藍雪難以置信道。
能在藍雪的腦海里留下印象的朝臣,可不多。龐穎,算是一個。至今她都無法理解,堂堂的朝廷三品大員,為何仍舊是行事怯弱,一副難當大任的樣子。若不是這幾年寧國實在是沒多少能用的人手,她相信,龐穎早保不住她三品的頂冠花帶了。
對藍雪的質(zhì)疑,任紅彥和瑞珠誰都無法回答。不過,在任紅彥看來,龐穎并非毫無心機之輩。她的怯弱,她的退讓,都只是她的保護色而已。論起做官的能力,她不比對面出身世家的膠州知府謝鑫差。當然,曾經(jīng)的膠州和連城一樣,也是連年飽受海匪的侵擾。還是顧玉郎大發(fā)雄威,一舉將海匪打的都怕了,許久都不敢再登岸侵擾。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若不是今日瑞珠提及,任紅彥都快忘記顧玉郎曾經(jīng)是一員武將了。既然是提到了連城,那么膠州這些年的平靜,是不是也是假的?任紅彥覺得,她應該找個機會,單獨和右相聊一聊了。
“想去你就好好去。到了地方,有任何事都可飛鴿傳書于我;我再予你一枚東宮的金印,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持印去找知府龐穎和守正郎宗坤,知道了嗎?”
瑞珠起身,鄭重向著任紅彥躬身行禮,“臣遵旨。”
她沒有提及任紫琳的懷疑,正是要親自驗證。旁邊,藍雪拿眼斜看她。
“說完了?說完就回去吧?!?p> 瑞珠差點兒摔了手中的小魚干。這里是東宮,藍雪咋還說的像是她家似的。不過她也知道,藍雪如此說,必然是有事不能讓她知道。輕哼一聲兒,她轉(zhuǎn)身端起裝著香辣小魚干的盤子,向外走去。她如此動作的時候,藍雪才剛從盤子里拿起一根小魚干,見盤子都被端走了,她不由沖著瑞珠的背影揮了揮拳頭。
任紅彥當時什么都沒看到。
“你為何會忽然率兵圍困凌府?”
談起正事兒來,藍雪也是一點兒不含糊的,“我也沒想到,這才陶瓷展的第一天,就有人敢算計到我的頭上?!?p> “算計?你是說,這本來就是針對凌家的一個局?”
“本來我并沒有起疑的,那逃往凌府的女子是在看到我后轉(zhuǎn)身就跑的。以至于那拿著信息討好與她的禁衛(wèi)軍也被她帶歪了。她舉止如此明顯,我豈能視而不見?”
“信息?什么信息?”
“算是你和母皇兩人的起居錄吧?!?p> 呵!任紅彥不禁冷笑??磥磉€是個妄圖以小窺大之輩。
“凌府是她將你們引過去的?”
藍雪點頭,“今日寧京里人流如織,羽林衛(wèi)人雖然多,但如此順利的跟上她的行蹤,我可不敢說是羽林衛(wèi)的功勞?!?p> 任紅彥不禁有些好奇,“這女子是什么人?為何要針對凌家?”
藍雪卻沒正面回答任紅彥的問題,而是問道,“太女殿下,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在迎接羅鵠鳳的夜宴上,你為何會默許羅鵠鳳的無禮要求?是凌、尤兩家有什么不妥嗎?”
“不是凌、尤兩家,而是尤家?!比渭t彥垂了一下眼瞼,將尤府和安國使臣之間的暗中來往說了一遍,“既然他們想和安國有往來,我想,應該是不會介意讓十二出質(zhì)安國的?!?p> 藍雪噗呲一下笑了。這能一樣嗎?
“您不會還將十二是代十六出質(zhì)的想法,傳到凌賢君那邊了吧?”
“既然是代人受過,理應讓十二和凌賢君知道,這有什么不對嗎?總不能讓他們覺得,是我這個太女不友愛兄弟吧?”
友愛嗎?問題是,您對十二,也不咋友愛啊!但藍雪對任紅彥的處理方式,特別滿意。
“您覺得凌、尤兩家交好,所以才讓十二代十六出質(zhì),但事實上,兩家都恨不能置對方于死地呢。”
這一點兒,任紅彥也已經(jīng)知道了。前兩日,她收到了來自任青衣的書信,心里很是詳細的描述了兩家管事對峙的情形,真是精彩的很。不過,不管是十二的父族凌家,還是十六的父族尤家,都還不夠資格讓任紅彥太過關(guān)注。
“這么說,這引你們?nèi)チ肆韪呐?,其實尤家安排過去的?”
藍雪點了點頭,“沒錯兒?!?p> 見藍雪真的點了頭,任紅彥臉上的神情就有些怪了,“你,派人進去抓人了?”
派是派了,不過卻是做聲東擊西用的。早在任紫琳前往羽林衛(wèi)見她的時候,任紫琳就將十字大街的酒樓告知給了她。在她瞥見那女子裙角的徽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懷疑這是一個針對她的局了。她看似被禁衛(wèi)軍拼命一搏阻攔了腳步,實際上正是趁機聯(lián)絡了酒樓,讓影衛(wèi)幫忙抓人。這種事兒吧,說大不大,所以她本來也沒抱希望的,但影衛(wèi)真的出動了。在十二和她在門邊“閑聊”的空當,影衛(wèi)就成功的將人帶出了凌伯府,海參問出了女子的來歷。
“她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在凌家得到重用的,她因為在凌家的‘出色表現(xiàn)’,在尤家也得了些重視。不過,兩家的重視,都沒太能讓她滿意。這是個物質(zhì)至上的女人,也是個善于利用自身的優(yōu)勢,為自己爭取利益的女人。她勾搭上禁衛(wèi)軍,非是出自凌、尤兩家任何一家的命令,完全是機緣巧合。但這份機緣巧合,卻讓她心生一個生財之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