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 惡人先告狀

　　丁大海已從老嫗處得知了情況。

　　進(jìn)亭后先惡狠狠地刮了楊釗一眼，再趨步到杜甫面前：“公子，千萬莫信了這個貪官的鬼話……”

　　“你個惡奴！田契就在我手里，你還敢狡辯！”杜甫不容得他將話說完，劈頭蓋臉地罵道，“可惜楊兄方才還向你求情，沒想到你真真是個欺上瞞下、惡狠霸道的狗奴才，我今天要不收拾你，就對不起大舅對我的關(guān)照了?！?p>　　說完朝老嫗吼道：“還楞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快去把房主管也喊來，執(zhí)行家法。”

　　楊釗不清楚崔家的家法是什么，但應(yīng)該不會輕松，因?yàn)槎〈蠛樀媚樕及琢?，普通一聲跪在杜甫身前，央求道：“公子饒命啊！公子饒命啊！……?p>　　杜甫畢竟是個文人，瞧不得這些抹鼻涕眼淚的場景，心里一軟，語氣也漸緩：“那你可是知罪了？”

　　“小的知道錯了?！倍〈蠛Ｒ姺€(wěn)住了杜甫，哭得更響了，“公子明鑒，小的確是買了劉老根的田產(chǎn)。小的知錯的，是不該私下里買賣田地，但小的那也是一片好心啊，絕不是強(qiáng)買強(qiáng)占……”

　　杜甫冷哼道：“你花了三匹絹買了別人四十三畝田產(chǎn)，還敢說不是強(qiáng)買？看來都是平時把你慣壞了，不用家法，你是不會說實(shí)話了?！?p>　　“公子聽小的一言，確實(shí)是那劉老根求著小的買他家的田宅的，小的一時心軟，才買了下了，絕不是強(qiáng)行奪占?！?p>　　“居然有這等事？”見丁大海說得言之鑿鑿，杜甫半信半疑。

　　丁大海趁火打鐵：“公子不防想一想，小的全家老小都住在玉溪園內(nèi)，托了主子和房主管的福，吃得好穿得好，小的從來也都是守規(guī)矩的，只想著要拼死報(bào)答，終老玉溪園，又去買那劉老根的田宅做甚？”

　　“你說得也對……”杜甫漸漸相信丁大海的話了，“但這份田契上的價(jià)格，又是怎么回事？”

　　丁大海早想好了說辭：

　　“公子有所不知，那劉老根一家在玉山北面的腳下。那里風(fēng)沙大，又取水艱難，所以他那些田地早就荒廢了，根本種不出什么莊稼來，可恨的是縣衙卻不肯因此放過他，還要逼著他繳納各種賦稅，繳不出來就要拿他下獄，劉老根也是實(shí)在沒辦法了，才想著把田地賣了，充當(dāng)逃戶?？蓪こ０傩占?，誰愿意買他的那些荒地？小的也是瞧他實(shí)在可憐，又想起主子、房主管、還有公子平日里的教誨，才大著膽子把他的田地買了，幫他渡過難關(guān)?！?p>　　“那你也不應(yīng)該只給他三匹絹啊！”

　　杜甫能說出這話，說明他已經(jīng)相信了丁大海的謊言。

　　丁大?？念^道：“公子教訓(xùn)的是，小的日后若遇見了劉老根，一定會再多給他些錢財(cái)?？尚〉哪贸鰜淼目蛇h(yuǎn)遠(yuǎn)不止三匹絹！公子不知道，買劉老根的地便要得罪官府，小的為了替劉老根求情，不知道送了縣里官差多少錢財(cái)，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在田契上落印啊。劉老根也是知道詳情的，所以他才死活不要，只收了我三匹絹?！?p>　　杜甫也看見了田契下方的縣衙印章，點(diǎn)頭應(yīng)道：“確實(shí)是?！?p>　　丁大海繼續(xù)辯解：“公子再看看田契下方，是不是還有劉老根的畫押？若這地是小的強(qiáng)買回來的，劉老根憑什么會在田契上畫押，他既畫了押，便說明小的說的都是實(shí)情了?！?p>　　杜甫再看了眼田契上的畫押，暗舒一口氣。

　　打從內(nèi)心里講，他也不愿意自家的家奴干了欺壓百姓的事。

　　“看來是我冤枉你了……那你起來吧?！?p>　　“謝謝公子。”

　　丁大海抽著鼻子站了起來。

　　杜甫再看向楊釗的時候，眼神里有了幾絲怨恨：“楊縣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丁大海詭辯的時候，楊釗一直充當(dāng)局外人，沒有插話。

　　一則他要看看這個丁大海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是不是真是個惡奴？畢竟，他也不能只相信劉老根的一面之詞；

　　再則，丁大海話說得越多，暴露出來的破綻也就越大，方便他予以反擊。

　　眼下，反擊的時機(jī)已經(jīng)到了。

　　楊釗沒有理會杜甫的眼神，而是看向了還在裝可憐的丁大海：

　　“我已經(jīng)在牢獄里審問過了劉老根，他說是你強(qiáng)占了他的土地，可現(xiàn)在你卻說是他求著你買的。你們兩人，究竟誰說的是實(shí)情？要不要我將劉老根叫來，你們二人當(dāng)面對質(zhì)？”

　　“叫來便叫來，難不成我做了好事，反倒還要受冤枉么？準(zhǔn)是你們這些貪官嚴(yán)刑逼供，逼得劉老根改了口……可憐劉老根只是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貧苦鄉(xiāng)農(nóng)啊！”

　　丁大海說這話時始終朝著杜甫。

　　他心里清楚，能收拾得了他的是這位莊主的外甥，而非那個什么狗屁縣尉。

　　楊釗則在暗罵丁大海狡猾，搶先給杜甫灌輸了“嚴(yán)刑逼供”這個概念。這樣，即便把劉老根叫來，而劉老根也冒死說了實(shí)話，所起到的效果也會大打折扣。

　　“好，我隨后便傳喚劉老根?！睏钺撓葢?yīng)了下來，隨即開啟下一個問題，

　　“劉老根家有田宅產(chǎn)共四十三畝，即便如你所說，那都是些難以耕種的薄田，按市價(jià)折算，至少也可以換得四十匹絹，可你卻只支付了三匹，中間還差著三十七匹。這可不是筆小數(shù)目啊。

　　“就以劉老根為例，他們?nèi)乙荒瓴怀圆缓?，最多也只能產(chǎn)出四十石粟米，換算過來，也不過是娟十六匹。

　　“中間這么大一個落差，你說你都拿來賄賂縣衙里的官吏了。不巧得很，我正是衙門里的官員，你倒是說說看，你都送給誰了？這么大一筆巨款，只要你能說得出來由，我就一定能查清楚！”

　　丁大海本就是胡編一通來蒙混杜甫的，壓根沒賄賂過什么官吏，自然也說不出錢財(cái)去向。

　　而且他也看出來了，楊釗可不像杜甫那樣好蒙騙，不敢隨便編瞎話。

　　最后，他只得干脆硬著脖子回道：“你們衙門里的官吏，你難道不清楚，個個貪婪無比，又滿口仁義，我不送那么多錢財(cái)能行嗎？況且，我要是說出了姓名，非但查不出結(jié)果來，還會引來報(bào)復(fù)。哪個不知道，你們當(dāng)官的都是官官相衛(wèi)！你好狠毒啊，想用這種方式來害我！”

　　說著又朝著杜甫跪了下去：“公子救命！這個狗縣尉要害我！……”

　　可真是惡人先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