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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無雪

第三十四章? 城中村

長安無雪 西門對面 3521 2021-07-06 15: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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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給上官秋雪寫第四封信的那個晚上開始,我和岳靖正式開始了城中村的歲月。

  第一次要進到這個城中村,會很不習慣,樓房蓋的一年比一年高,遮住絕大多數(shù)房間的陽光,這里沒有日出日落,就像是城市里建造的迷宮,除了主街道尚算寬敞之外,就只剩下各類蛛網(wǎng)一般密布的小巷子,小巷子也隨著做生意人的增多,變得越來越窄,稍微不留神就會把你迷惑得暈頭轉(zhuǎn)向,巷子三個人并排走都顯得擁擠,瞧上去永遠是昏暗的,只有抬頭看看被加蓋樓房交錯擠出來的一線天,才能分辨出身在白晝還是黑夜。

  小電瓶車在村里隨意穿梭,路邊小吃攤一字排開,夜夜歡騰的棋牌室,私人開立的幼稚園,煙熏火燎的面館,粉紅燈光的按摩房,臭氣熏天的寵物店,五色霓虹閃爍的舞廳,徹夜不息燈的臺球廳,昏暗的成人用品店......不論白天還是黑夜,這里都是吵嚷喧囂,賣菜聲,衣服店促銷喇叭聲,街道堵車的鳴笛聲,打麻將的稀里嘩啦洗牌聲……各種嘈雜的聲音似乎也永遠不會停歇。

  這個村子以前甚是荒涼,自從建了學校,漸漸地熱鬧起來,隨著年復一年的畢業(yè)生在這積累,村里的人是越來越多,整個村里的商業(yè)形態(tài)也越來越豐富,當?shù)氐拇迕駷榱速嵎孔?,開始把民房兩層加到四層,加到六層,甚至八層,有的開始裝上電梯,來租房子的剛開始是學生情侶,后來變得魚龍混雜,有小商販、摩的司機、工廠打工仔、無業(yè)游民、剛離校的畢業(y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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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過匆忙的上班族,天還沒亮就趕著第一班公交,打著哈欠去上班,我見過賣煎餅的大媽騎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冒著寒風按時出攤兒,我見過熱情的小飯館老板娘,一邊招呼客人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筷,我見過煙霧繚繞的拐角網(wǎng)吧,里面坐滿了癡迷上網(wǎng)的閑散人員及學生,我見過狡猾世故的超市老板,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袖珍電視,時不時瞅著監(jiān)控屏幕里進出的客人,我見過大花臂戴金鏈子打牌的漢子,還見過搬著凳子坐在門前喂奶的婦女,我見過隱蔽的成人用品商店里面沒人營業(yè),生意卻異?;鸨N乙娺^村子深處透著粉色燈光的小房子,每當夜晚降臨,路過的男人都會被搭訕。我見過一群流氓大中午地在小巷子里圍毆小飯館的老板,炒菜的鐵鍋在趴到地上的老板背上砸出哐哐的聲響,我見過喝醉了酒的女人在深夜街道上衣衫不整,東倒西歪。我見過失了戀的男生在凌晨的巷子口自殺身亡,臉上還掛著淚痕。我見過滿臉烏漆嘛黑的乞丐努力地翻開每一個垃圾桶,尋覓著遺落世間的美味..........

  各色人馬在這里演繹著星光燦爛或者暗無天日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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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出租的這個院子,頂樓有一個單身的女孩子,養(yǎng)了一只貓,周末喜歡自己在家彈吉他,邊彈邊唱,嗓音還不錯,大部分歌詞里面都有一個愛字,她應(yīng)該很喜歡清早起床陽光照進來的感覺吧,有一次我上樓頂晾被子,無意撞見一個姑娘,她穿著緊身短背心,很清涼,露出肩臂和小蠻腰,身材真好,她沒有穿文胸,卻不掩胸,掩著臉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她。

  我和岳靖租住在三樓,房里只有一個床和一個桌子,一把椅子,每一層只有一個衛(wèi)生間,供本樓層人共用,為了省錢我倆只租了一個單間,然后置辦煤氣灶和鍋碗瓢盆,就放到門外過道里,吃飯時間臨近就去買菜做飯,像其他常住的租戶一樣過起了小日子。

  隔壁是一對小情侶,男的喜歡打游戲,帶著耳塞,冷不丁的大叫,也會對著麥克風吼人,女的有時候會陪他玩游戲,說話不多,時不時喊一句,才知道她還在線。他倆不做飯,都是買著吃,所以幾乎在樓道里看不見,躲在房間,偶爾他們會吵架,都是生活中的瑣碎事。有一天,她終于忍無可忍,和他大吵一場,說他沒有一份工作做得長久,后來便再沒有聽過她的聲音,大約這次是真的分手了。

  我們對門是一個單身男人,常年出差,租間房基本上就是放行李。

  三樓還住著一對夫妻。雖然妻子時常冷嘲熱諷丈夫薪水低,但其實她是疼他的。寒暑假,他們寄養(yǎng)在老家的孩子會過來,她就很開心,晚上洗澡的時候,孩子很調(diào)皮,各種不配合,她便罵著要攆他回老家,等假期真的結(jié)束,她又舍不得了。

  二樓有個姑娘炒菜喜歡放很多辣椒,整棟樓都能聞到。三樓孩子抱怨幾句,母親就和二樓姑娘隔著陽臺吵了一架,不久三樓夫妻就搬走了。

  三樓后來搬進來兩個姑娘合租,其中一個正熱戀,每天晚上都要打很久電話。她打電話的時候,說話很溫柔,掛斷電話之后便開始爆粗口。另外一個姑娘便不時數(shù)落她,酸溜溜的。

  一樓有對中年夫妻,開一家小雜貨鋪,沒什么生意,便多擺一個攤賣蔬菜,還是沒什么生意,拉一塊布簾,后面就是床,上下鋪的木床,上鋪堆滿雜物,男人兼職跑外賣,電動車平時就停在樓梯底,拉著長長一根線充電,然后一個人蹲在門口玩手游,或者低頭抽悶煙,女人平時邀幾個同鄉(xiāng)姐妹打麻將,操著一口家鄉(xiāng)話,外人不懂她們的語言,便融不入她們的圈子。

  其他房間都不是長住戶,都是在校的學生情侶,租一個單間,周末或者是某個周內(nèi)晚上過來,目的直接而單純,有的知道收斂,聲音有所控制或者放個音樂掩蓋。有的簡直就是肆無忌憚。最夸張的是有一對,他們房間在我們隔壁,夾在我們和那對夫妻房子的中間,有天下午太陽還沒落山,我和那對夫妻都在走廊里做晚飯,這對學生情侶手挽手過來,不光門外做飯的我們能聽得面紅耳赤,估計樓上樓下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屋內(nèi)安靜下來,門突然打開,我們繼續(xù)做飯,只見女生裹了一款長大衣,端著一個盆出來,去水龍頭上接水,然后進了衛(wèi)生間。

  岳靖在我旁邊小聲說,“我懷疑那女生什么都沒穿”

  “你錯了,不用懷疑,是肯定沒穿”我關(guān)掉煤氣罐,繼續(xù)對岳靖說“拿碗,開飯?!?p>  “這可是冬天啊,她用涼水,也不嫌冰?”岳靖多管閑事地說道。

  “咱這有熱水,要不你給他倆送房間去?”我白了他一眼。

  后來才知道,這個女生的事情比我們想象得還要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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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后來,其實時間也沒過多久,我和岳靖搬到城中村時候已經(jīng)快到春節(jié),轉(zhuǎn)到來年就是2003年的春天,這個春天爆發(fā)了非典,全國戒嚴,形勢危急,所有人都躲在村里,不敢出來,也不能出來。

  就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天我卻發(fā)現(xiàn)一個身穿白大褂,頭戴帽子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一個人在試圖開我們隔壁這個女生房間的門。

  “這個穿白大褂的估計是個醫(yī)生,難道房間里出事了?”我悄悄對岳靖說。

  “穿白大褂的不一定是醫(yī)生,也可能是賣面條的?!痹谰覆煌馕业耐茰y。

  “賣面條的,來這搗鼓啥?”我也不同意他的推測。

  這個白大褂男人用鑰匙試了一陣子,鎖沒打開,就去找了房東家兒子,房東兒子似乎認識他,上樓來確認房間里沒人后,才幫他把門打開。這個白大褂男人進入房間后,關(guān)上了門,一下午都沒出來,不知道在里面忙活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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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該吃飯的時候,白大褂出來了,還拿了幾罐啤酒,過來找我和岳靖一起吃飯,向我們吐了苦水。

  原來,這白大褂男人是個醫(yī)學院學生,在孝感上大學,他才是隔壁這女生的男朋友,他們高中時候就是戀人,上大學就成異地戀了,這房子也是白大褂給租的,白大褂在異地還把房租按時付著,怪不得房東兒子認識白大褂。隔壁女生有次火車上勾搭一個學弟,把這當成了和學弟的炮房,女朋友一邊享受著白大褂的物質(zhì),一邊靠學弟解這近渴,這個白大褂醫(yī)學生一直蒙在鼓里。

  按照白大褂的原話說就是“我他媽掏著房租,租個房子。”

  我問白大褂:“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女朋友私情的?”

  白大褂一口氣干掉啤酒,向我們吐露了經(jīng)過,疫情期間由于管制,他不太方便來看女朋友,所以就電話聯(lián)系得多,但是總是聯(lián)系不到,向和他女朋友一起在這上學的熟人打聽,熟人也閃爍其詞,他擔心女朋友是否被確診了,一著急,就利用醫(yī)學院學生的身份,把自己打扮成醫(yī)生,全身防護,混過好幾道關(guān)卡,冒著風險來看女朋友,找到學校,剛好看到女朋友正摟著那個學弟在逛,他直接把那學弟打了一頓。然后他才回到給他女朋友租的房子里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留的鑰匙開不了鎖,這才找房東,進到房間發(fā)現(xiàn)床頭柜里備有五六盒安全套,雖然他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女朋友和別的男生。

  他的鑰匙卻開不了自己租的房子,那個學弟卻天天拿著鑰匙捅開鎖。

  白大褂說他能理解房東沒給他通風報信,畢竟誰都不愿意介入別人的私事,把自己關(guān)在房子的這一下午,他想了很久,決定放棄,已經(jīng)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收拾完畢,晚上就坐火車走。

  并且像特意強調(diào)似的,說,他帶走了出租房里剩余的所有安全套,只有這一樣東西不是他自己的,他要帶走,給自己以警示。

  我和岳靖沉默地聽著,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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