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秀才
袁牧野不以為然,“沒有鬼才不正常吧。”
一聲雞鳴響起,狗吠數(shù)聲。
四耳說道:“又要起霧了?!?p> 袁牧野推開窗戶,霧影幢幢,“還真是……”隨后關(guān)窗,面色凝重。
“所以是只霧鬼?”袁牧野問道。
“不是,這是她的夢里?!彼亩坏?。
袁牧野大吃一驚。
四兒繼續(xù)說道:“這個(gè)叫檐眺鎮(zhèn)的地方打我們來就沒有過晴天,不是下雨就是大霧?!?p> “齊老頭也覺察到了?”
“不好說?!?p> “奔著我們來的?”
“也不好說?!?p> “既然如此,偷偷溜走得了。”
“我無所謂,不過她今天瞄上一對夫妻?!?p> “又不是我們,先溜為上?!?p> “你見過?!?p> “她能一夢操縱整個(gè)小鎮(zhèn),比你強(qiáng)吧?”
“她是背靠夜游神廟香火神粹,才做到這一步的?!彼亩f道。
袁牧野想起那個(gè)寒顫,驚恐不定,而后咬咬牙,“走,干她丫的!”
“不一定打得過?!?p> “我在七爺書里看過類似的情況,斷了與香火神粹的聯(lián)系,就能削弱她的實(shí)力,到時(shí)候就交給你了?!痹烈坝?jì)劃通。
四耳豎起大拇指,“所以,你去斷香火神粹?”
“不,你去,待會(huì)兒告訴你具體步驟,”袁牧野果斷,“我去救人?!?p> “小命要緊?!?p> “一飯之恩。”
半夜,濃霧淡了下去,街面屋子只能看個(gè)輪廓。
袁牧野哈出一口寒氣,縮縮脖子,朝李珙家走去。
四耳施展地煞法術(shù)中的隱身和借風(fēng),沖向城西的夜游神廟。
袁牧野傳音問道:“你說我們都在她的夢里,除了我倆,都是假的?”
四耳說道:“人是真的,小鎮(zhèn)也是真的,不過都受她的夢牽引,和提線木偶一樣。”
“還真感覺出來?!?p> “你能感覺出來就怪了?!?p> “就是說,小鎮(zhèn)的人的行為都是設(shè)計(jì)好的,都是按照她的意志?”
“不全是?!?p> “比如呢?”
“比如那個(gè)經(jīng)常來找你聽故事的小孩兒?!?p> “嚴(yán)念?”袁牧野沉思片刻,“你打得過嗎?”
“得先試試?!?p> “哦……”袁牧野拉長音,“對了,你都沒出過厚土界,是怎么修煉的?”
“吃靈果,喝靈泉?!彼亩f道。
“為什么不用靈石呢?七爺又不是沒有?!?p> “老爺子說過,最好不用靈石,里邊有臟東西,時(shí)間久了,與性命息息相關(guān),容易出事!”四耳凝重說道。
“大家都在用,能出什么事?!?p> “你知道水晶骨頭嗎?”
“和靈石一個(gè)意思?”袁牧野驚呼,好像發(fā)現(xiàn)了了不得的大秘密,“你的意思是,靈石是遠(yuǎn)古物種死亡后,經(jīng)過不知名的‘靈化作用’形成的,就和煤炭一樣?”
“老爺子推測是這樣的?!?p> “可人骨不可能變成煤炭?。俊?p> “吸收靈氣的人骨呢?”
袁牧野后脖頸一涼,恐懼直沖天靈蓋,說話都磕巴,“那……那靈氣呢?”
“靈氣沒問題?!?p> “靈氣從哪里來的?”
“不知道。”
“老爺子也不知道?”
“哪有什么全能的人?不過,老爺子之前說,現(xiàn)如今的靈氣好像在逃跑?!?p> “什么意思?”袁牧野問道。
“不知道?!彼亩粩偸?。
“你到哪兒了?”袁牧野問道。
“快到了?!?p> 袁牧野翻上墻頭,伏低身子,朝李珙夫婦房走去。
走到西廂房,趴在房頂,收斂氣息。
袁牧野傳音:怎么沒動(dòng)靜?
四耳:你想有什么動(dòng)靜?
袁牧野翻身扒住房檐,再翻身,輕輕落地,用手指沾破窗戶,透過小洞看去,房內(nèi)黑漆漆,沒有異常。
然后再翻身上去。
袁牧野傳音:啥也沒有?。?p> 四耳疑惑:不可能。
袁牧野:是不是你看錯(cuò)了,女鬼根本沒朝這來。
四耳:你等下。
四耳抖動(dòng)耳朵,閉眼凝神,片刻后,眉頭緊皺。
突然,雞鳴嘹亮,天方大光,天象有變。
袁牧野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腳下屋內(nèi)傳來一聲大叫。
暗叫一聲不好,袁牧野連忙翻身下房,猛地一震,落地差點(diǎn)崴腳。
就這,還來救人呢。
袁牧野正要沖破房門,屋內(nèi)金光大作,袁牧野被沖開。
聯(lián)系四耳,卻沒有收到回復(fù),試了幾次還是一樣。
袁牧野心沉了下來,面色凝重。
正躊躇,一個(gè)身著黃袍的老道掂著李珙的后衣領(lǐng),后撤出來,屋內(nèi)嚎叫聲不止。
袁牧野斂息,躲在墻角,不變應(yīng)萬變。
李珙面露難色,嘴里喊著娘子,想要沖進(jìn)去,卻被黃袍道士死死抓住。
“李居士,老道早就提醒過你,屋內(nèi)乃是鬼物,折你壽元,怎可還執(zhí)迷不悟!”黃袍道士喝道。
李珙拼命掙扎,大喊:“我娘子不是鬼,你莫名其妙的來我家,不由分說的要打殺我娘子,你才是鬼,我……我打死你?!?p> 李珙喘著粗氣,上氣不接下氣,軟綿綿一拳,和打在棉花上差不多。
黃袍道士見狀一把甩開李珙,右手持劍,左手甩出數(shù)張符箓,沖向金光大作的屋內(nèi)。
袁牧野靜悄悄出現(xiàn),扶起李珙。
李珙冷不丁的嚇了一跳。
袁牧野笑道:“行啊,李秀才,沒看出來啊?!?p> 李珙跪下央求道:“求你救救我娘子……”
李珙現(xiàn)在聲淚俱下,只會(huì)這一句。
“我實(shí)力不濟(jì),也只能稍稍拖延,”袁牧野連忙扶起,翻手拿出一塊黃玉:“等下我將老道士引走,你拿著這塊玉收走云謠娘,然后朝城西跑,不要回頭?!?p> 李珙握住黃玉,躊躇道:“你也覺得我娘子是鬼?”
“不在于我,而在于你?!痹烈疤统鰞蓮埣纂蟹N在胸前背后,又按照八卦方位,擲出幾枚刻錄古篆的靈石,形成一座困陣。
“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夫老妻了,別人說幾句閑話,你就搖擺不定了?”袁牧野舒展四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珙握緊黃玉,正色道:“你說的對。”
袁牧野笑笑,除了兩套符箓外,接下來能用的只有公司初始套裝,之前大致看了一下,十張遁符、一瓶不知名丹藥、三張爆炸符、一柄鐵劍,一套制服。
按照袁牧野的打算,應(yīng)該能抵擋一陣,當(dāng)然,是在不出差池的前提下。
袁牧野沖向屋內(nèi),定睛望去,陰氣森森,完全沒有屋外看到的金光大放,除了陣陣血腥味,就是腐敗氣息。
袁牧野斂息靠近黃袍道人,一劍刺去,黃袍道人不慎被打了個(gè)趔趄,施法被中斷,正大怒還擊,袁牧野乘勝追擊,沖著道人的臉就是兩張爆炸符,道人見勢不妙,從就近的窗戶躍出。
袁牧野引動(dòng)遁符追了上去,完全不給黃袍道人反應(yīng)的機(jī)會(huì)。
李珙趁勢跑了進(jìn)去,看見床榻上若隱若現(xiàn)的云謠娘,神色復(fù)雜,稍稍停頓,便按照袁牧野所說,用黃玉收斂云瑤娘,二話不說朝大門外跑去。
袁牧野沒有深追,反而拉開安全距離,做道揖,抱有歉意的笑道:“道兄,得罪了?!?p> 黃袍道人搭理都沒搭理,翻手丟出一道尸傀應(yīng)付袁牧野。
袁牧野眼神凌厲,前踏一步,橫斬尸傀頭顱。閃身出現(xiàn)在黃袍道人身前,拉開安全距離。
賠笑道:“道兄,人家兩口子的事,外人還是不要摻和了。”
黃袍道人見此人這般難纏,暫緩追上前去的心思,全心對付這只小跳蟲。
道人二話不說,揮袖便是一拳,袁牧野橫劍于胸前,堪堪擋住,但制式劍卻如脆紙一般斷裂,巨力的慣性也將袁牧野錘到墻上。
袁牧野見狀,暗道一聲不妙,正要遁符逃離,可惜還是晚了。
袁牧野緩緩起身,額頭細(xì)密汗珠,嘴角滲血,右臂不受垂落,血液滴答滴答落下。
黃袍道人不屑的笑笑,正要補(bǔ)刀,袁牧野丟出最后一張爆炸符,道人連忙后退,袁牧野翻身留下一個(gè)背影。
黃袍道人追上去,袁牧野突然蹲下,刻字靈石啟動(dòng),形成一道半圓屏罩困住道人。
道人捶打屏罩?jǐn)?shù)下無果,袁牧野這才稍稍放松下來,大口喘氣,吞咽數(shù)枚丹藥,蒼白的臉上堪堪有些血色,又咬咬牙,自己接上骨頭,攥攥拳頭,低頭看向胸前瀕臨破碎的甲胄符苦笑,五分鐘不到,自己就已經(jīng)沒多少牌打了,不過,還好困住黃袍道人了。
黃袍道人收回拳頭,眼睛中多了些理智之色,開口說道,聲音卻不似先前一般的老人聲色,而是喑啞低沉,完全不是一個(gè)活人的音色。
“小跳蟲……”
“道兄,你……”袁牧野吃驚。
突然,黃袍道人腦袋炸裂,袁牧野愣住,無頭尸體站在原地,勃頸處噴涌出黑色濃霧,很快充滿半圓屏罩中,讓人看不清里面的狀況。
袁牧野連忙后退,黑霧很快滲漏出來,屏罩也如玻璃一般破碎。
袁牧野轉(zhuǎn)身就跑,沒有一絲停留。
黑霧四散開來,吞噬灰霧,籠罩小鎮(zhèn)。
袁牧野飛奔跑往城西夜游神廟,身后黑霧氣勢洶洶,緊追不舍。
“四耳……四耳!”袁牧野多次呼喊,可一直是靜默。
袁牧野只得悶頭忘城西跑去。
剛剛還是一幅要天亮的架勢,這會(huì)兒一點(diǎn)兒光都看不見。
兩盞燈籠出現(xiàn)在眼前方不遠(yuǎn)處,慢慢靠攏,袁牧野雖有疑竇,速度去沒有放緩,兩盞燈籠越來越近,突放強(qiáng)光,眼前一花,袁牧野晃神。
兩盞燈籠陡然加速靠近袁牧野,恍惚間,兩盞燈籠顯出原形,兩道骨爪各握住一只眼球,一只骨爪攝人心神,一只骨爪擇人而噬。
骨爪猛地一握,被后背的甲胄符光華一閃,逼退碩大的骨爪,袁牧野也被震蘇醒過來,腦后一陣密汗,暗道一聲好險(xiǎn),翻身貼上遁符,也不敢細(xì)看剛才是什么妖魔鬼怪。
袁牧野使出吃奶的勁兒逃離此處,身后的黑霧如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黑霧襲來,燈籠骨爪隱沒其中。
更有狐影踏青瓦,回頭淺笑,靈動(dòng)活泛,蹦跳間,于黑霧中忽隱忽現(xiàn)。
還有大群人面蝴蝶,或悲或喜,或憂或愁,綴著頭骨,或升或落。
亦有浮空坊市,人來人往,吆喝叫賣聲絡(luò)繹不絕。
一架冒綠火的馬車踏空而過,沖向坊市,又從坊市中沖出。
不遠(yuǎn)處女子?jì)尚?,轉(zhuǎn)身卻是黃金樹吐出信子。
抬頭望去,另一座檐眺鎮(zhèn)猶如鏡子的另一面,頭朝下,緩緩下落。
這一夜,寂靜無聲,端地是,百鬼夜行!
“大腦袋。喂喂,喂喂,能聽見嗎?”四耳焦急的喊道。
靠近城西夜游神廟時(shí),袁牧野終于收到部分消息。
“四耳,能聽見嗎?”袁牧野再三確認(rèn)。
“大腦袋?!你那邊怎么樣?”四耳提高聲量。
“你說的對,有鬼,全是鬼!不止一個(gè)。”袁牧野喊道:“但不是女鬼,而是一只男鬼,腦袋碰的一下就爆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亂七八糟的。”四耳頭痛不已。
袁牧野從頭到尾簡述了一遍。
“不可能,我絕不會(huì)聽錯(cuò),就是女鬼。”四耳再次強(qiáng)調(diào)。
“我差點(diǎn)沒逃出來,還能看錯(cuò)了?”袁牧野問道:“你什么情況,怎么一直聯(lián)系不上?”
“你也一樣。”四耳說道。
“難道是灰霧阻礙?”袁牧野說道:“還有,切斷香火神粹有這么難?”
“吃槍藥了,說話這么沖?”四耳皺眉,不悅道。
“我差點(diǎn)死了!”袁牧野歇斯底里,“就那幾分鐘?!?p> “還不是你自找的?!彼亩?fù)簟?p> 一人一猴隨后齊齊沉默。
袁牧野悶頭甘露,看不清表情。
四耳坐在夜游神廟供桌上,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
一個(gè)人因?yàn)樗劳龅耐{,慌了神。
一只猴因?yàn)檩p敵冒進(jìn),遭人算計(jì)。
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愚蠢之處。
袁牧野趕到夜游神廟,輕聲呼喊,“四耳……四耳。”
四耳一動(dòng)不敢動(dòng),傲嬌道:“叫什么叫,還沒死呢?!?p> “嘿嘿?!痹烈靶Φ溃骸埃闶裁辞鍥r?坐著像個(gè)泥塑。”
四耳笑臉一垮,“咱讓人算計(jì)了,他猜到我們兵分兩路,我來夜游神廟,先是一具尸傀,隨手殺了,放低警惕,一進(jìn)來,就落入陷阱,李代桃僵,我坐在這作為陣盤穩(wěn)定夢境,同時(shí)牽制香火精粹,我動(dòng)一下,香火精粹就會(huì)落入泥丸宮,我不想啊……”說著,四耳哭嚎起來。
“什么意思?!痹烈耙苫蟮溃骸跋慊鹕翊饪墒遣豢啥嗟蒙翊z產(chǎn),用一份兒就少一分兒,旁人想要還沒地兒找呢?!?p> “你都說是神代遺產(chǎn)了,那是上上一代的東西了,現(xiàn)在是昆侖后仙一系,”四耳大嚎,“用不好就會(huì)惹得一身騷,愛誰誰,反正我不稀罕!”
“那你怎么辦?”袁牧野圍著它繞了一圈。
“正阻斷香火精粹和我之間的聯(lián)系,需要時(shí)間?!彼膬赫f道。
“你剛才說‘她’,是女鬼算計(jì)了你?”袁牧野問道。
“算計(jì)的是我們,”四耳說道:“不過,不是女鬼,而是飛頭蠻?!?p> “襲擊李珙夫婦的也是它?”袁牧野說道。
“八成是它?!?p> “動(dòng)機(jī)呢?”
“管他呢,”四耳說道:“為我護(hù)法,先把我這檔子事兒解決了再說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