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劉異提前到達安平茶樓。茶樓里還沒什么人,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心想自己現(xiàn)在想要馬上退出是不可能了。他打算在完成幾次任務,賺了點錢之后再退出。到時候有三年時間隱姓埋名的日子,他應該可以改頭換面。同時他壓抑這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他根本沒機會退出。
半盞茶的時間,何不在到了。
何不在帶著劉異找到掌柜,亮出自己的腰牌,掌柜看過腰牌將他們引入后堂。何不在與掌柜寒暄過后,介紹起劉異來。
“這位是青龍營新來的劉異?!?p> 掌柜拱手道:“歡迎。”
“這位是安平茶樓的趙掌柜,是朱雀營的人。平時負責收集情報。我們在上級那里領取任務后,就來找他,他負責把任務的情況介紹給你。這座茶樓是自己的地方,沒事也可以來坐坐,說不定能聽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什么是有用的消息?!?p> “能賺錢的唄?!?p> 交代妥當,何不在帶著劉異來到一座民宅。民宅身處東街鬧市,店鋪前面部分是賣酒的,現(xiàn)在沒有客人。何不在向伙計說明來意,就招呼劉異一起坐下等待?;镉嫶蟾哦畞須q,身形高大,一臉兇相。他讓何不在幫忙看店,自己出去了。
“這里是青龍營管事的聯(lián)絡點,我們的上級。任務就是他分配給我們的?!?p> “他叫什么?”
“姓李,具體叫不知道。我們這一行很多東西不知道為好,很多東西沒必要知道。不過我們都叫他李丑?!?p> “他長得丑?”
“不是,心丑?!?p> “心狠手辣?”
“也不是,我們這行心狠手辣那是業(yè)務能力強。他純粹就是心臟?!?p> “具體說說?!?p> “比如說,今天你帶錢了嗎?”
“我所有的錢都在身上。”
“那你準備五兩給剛才那個伙計,再準備五十兩給李丑。這就是他的規(guī)矩,要想有活,先要給他錢。他也不會主動找你要,但是你不給,以后就沒好日子過。這還是見面禮,以后花錢的地方還多。”
劉異摸摸口袋,想到自己現(xiàn)在只有一張五十的銀票以及幾兩碎銀,下午還要去酒館接濟那位女子,他犯了難。何不在看出他的窘迫,拿出兩個袋子。
“我先借你,你才入行,想必拿不出這么多銀子。有錢人誰干這個啊?!?p> “謝謝。他就靠這個斂財?”
“這只是一方面。他的心比這黑得多。所以要小心,我們平時都只與他聯(lián)絡,再上面的情況我們不知道,而他最擅長欺上瞞下這一套。說起來,那個莊園除了領錢,平時就別去了?!?p> “為什么?”
“規(guī)定就是這么規(guī)定的?!?p> “他......”
何不在做出禁聲的手勢,李丑來了。
來人的背有些佝僂,一臉怒相。他沒有理會站起來的何不在和劉異,徑直走到柜臺,翻看賬簿?;镉嫸藖硪煌氩瑁畛舐劻寺?,讓伙計倒掉,到茶葉鋪買新茶。
何不在先湊了過去,笑道:“管事,這位是我們新來的兄弟,今天特地帶他來見見你?!?p> 李丑抬頭瞧了一眼劉異,沒有理會,繼續(xù)翻他的賬本。
何不在向劉異招招手,劉異立刻上前,將銀袋放到李丑面前。李丑拿起袋子,掂量一下,接著合起賬本。
“叫什么名字?”
“劉異?!?p> “哦,廢話我也不多說了,以后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你到這里來,有任務就給你,沒有任務你就等著下一次再來。平時沒事不要來。有急事我會想辦法找你。其他的,何不在應該教你了,我就不多說了?!?p> “知道了?!?p> 李丑放好錢袋,背著手,出了酒鋪。
李丑遠去了。
“傻逼?!焙尾辉诔铝丝谔怠?p> 等到伙計回來,兩人給過錢之后離開了。何不在邀請劉異去喝酒,劉異推辭了。分開之后,劉異先去把銀票換成銀子,接著馬不停蹄地來到飯店。
女人等在房間里,見劉異來了,站起來為他倒茶。劉異拿出一半的銀兩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一半的資產(chǎn)。你拿著這些錢,找個房子,然后看是找個活做,還是自己做點什么吧。”
“謝謝。”她拿起十兩,把剩下的銀子推了回來。“錢算我借的。今天我出去問了,這些錢足夠了。我找到活了,我會在住的周圍幫人洗衣服。”
“那很好,對了,你決定叫什么了嗎?”
“小思?!?p> “為什么叫這個???”
“今天我去找活干,人家問我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怎么就說出這個名字了?!?p> “去看看你找的地方吧?!?p> “好的。我還有有個疑問?!?p> “什么?”
“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那怎么辦?昨晚遇到那樣的情況,我不能不管啊?!?p> “那你之后沒必要管我啊。”
“不管你,你回去還是一樣的遭遇。不回去。流落街頭怕是算好的結(jié)果了?!?p> “不管怎么說,我會報恩的?!?p> “先去看看你找的地方吧?!?p> 屋子在城東的城墻邊。地上是各家潑出的污水,水在坑洼的地上聚成了無數(shù)個水坑。衣衫襤褸的孩子在路上追逐,污水濺濕了衣裳。道路兩邊的屋子歪歪斜斜,門口坐著無所事事的人們。劉異跟著小思來到一個院子,這院子相對街上其他房子看起來好一些。進門正對著的是正房,房主住著,一對年邁的夫妻。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客房,小思租的是這里。屋子的地面是泥土的,有點潮濕。家具只有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
“可以吧?”
“其實可以找個更好的?!?p> “不錯了。我之前的家里一家四口也只是這么大。我沒什么東西,不用太多的家具。我跟房主說過了,以后在院子里洗衣晾衣?!?p> “你覺得好就行?!?p> “對了,你住在哪里?”
“寄人籬下。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p> “你可別消失啊。你的恩情我一定會還的?!毙∷紝擂蔚匦χf。
“不會。有空我會再來。你如果有急事就到北門巷的楊府找我。”
八月十五。劉異完成了第一個任務,目標是永福當鋪掌柜。在了解所有的情報后,他提前到了預定的地點。當鋪掌柜每天晚上戌時會獨自從當鋪后門的巷子里離開,那條巷子只有有一個出口。劉異是酉時到的。他一個人徘徊在巷子外面的大街上,他不敢去酒館茶樓這些地方等待,怕引起懷疑。等待是最煎熬的,當他看到街上的行人慢慢變少,商家開始關門,他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戌時一刻,當鋪掌柜出來了,他哼著小曲兒,不知道自己肥胖的身軀即將插入一把長劍,不知道他的血將染紅小巷的石板路并在以后的歲月里一直清晰可見。當鋪掌柜快到巷口時,劉異從一旁閃出,不等對方反應,一劍刺穿他的心臟。掌柜雙手握住劍,想說什么,卻只能含混不清地倒下了。緊接著劉異把尸體拖到暗處,用布草草蓋住,便離開了。就這么結(jié)束了,他們只打了個照面。
事成之后,劉異不再有那么強烈的負罪感與內(nèi)疚。他想的更多的是剛才的過程有沒有漏洞以及玄武營的人能否及時來處理后事。猛然間,他發(fā)現(xiàn)自己關注的不再是死去的人,不再是對錯和情感。短暫的迷茫之后,他告訴自己下一步該去領錢了。
劉異回楊府的時候,正好遇到楊慎要出去。楊慎將他叫到一旁,先是問了問他最近的情況,接著又問他楊念的情況。劉異恍然想起,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楊念說過話了。他如實相告,楊慎塞給他一張銀票,叮囑他有什么事記得通知自己。劉異沒有推辭,收下銀票,徑直去找楊念了。
楊念在房間里寫信。劉異倚在門口,看著那張燈火中的臉龐,不自覺地微笑著。楊念瞥見了他,收好信件,讓他進來坐。
“還順利嗎?”
“什么?什么順利?”
“他不是給你找了個活做嗎?”
“還好?!?p> “是做什么?”
“還是不說為好。”
“對不起。”
“為什么對不起。”
“你都這么說了,那肯定不是什么見得光的事。”
“好歹能掙到錢?!?p> “你很需要錢嗎?”
“錢是基礎。錢夠了就不干了?!?p> “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p> 劉異拿出回來時買的簪子,交給楊念。
“算是我住在這里的房費吧?!?p> “那你該給我哥。”楊念笑笑,還是收下了。
“對了。最近你在做什么?!?p> “他在問你嗎?”
“是的,我也想知道?!?p> “你怎么跟他說的?”
“我說最近我們見得少,我們見面時你都在屋里呆著?!?p> “很好。”
“這本來也是我所見的。實際上呢?”
“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xiàn)在。”
劉異能感到楊念還是在防備著自己,他希望她至少能把他當成自己人。
“我說過,我們是一伙的。你有什么事可以隨時可以找我?guī)兔?。”劉異準備離開。
“好的?!睏钅钚α诵?,很勉強的笑。
劉異雙手扶住楊念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
“我是說真的?!?p> 楊念沒說話,劉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