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是一瞬間的事情。一旦發(fā)覺了這件事情,北冥幽就驀地從床上坐起來。她還在憑欄軒。
北冥幽在警惕中舒了口氣,發(fā)現(xiàn)坐在桌邊安靜看書的夜絕塵。她蹙了蹙眉,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起身走至他身邊坐下,纖長潔凈的手輕扣了扣桌子,淡淡道:“怎么回事?”
夜絕塵輕放下書,深邃的目光淡然地落在北冥幽臉上,他應道:“你問什么?”
北冥幽有點難受,想倒杯水喝,目光落在整齊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堆藥品補品上時,微愣了一下。
“你帶的?”北冥幽邊往那個微型藥爐里倒水,邊問道。
“還會有誰?”
北冥幽挑眉,“我又不認識你?!彼c了小火,往沸騰的水中放藥。一些基礎的藥理,她很明白,但,某人并沒有將藥方一道帶來。
夜已深,很是寂靜。北冥幽靜默地看著藥爐,藥香緩緩溢出,聞著,有種身心舒暢的錯覺。
“這個時間很好,有時間解釋一下。北冥幽淡淡道,“夜間闖入宮女的屋子,怎樣也不好聽?!?p> 北冥幽見藥好了,滅了火,將藥倒在杯子里。
夜絕塵玩味地看著他帶來的藥品,聽著她在一旁講話,卻一直是一副淡漠慵懶的神情。
北冥幽倒也挺有耐心,吹了吹冒著煙的杯子,將那藥飲下。夜絕塵卻起身了。
門被打開,北冥幽看到了隱在云間的朧月。
“走?”北冥幽不管他什么意思,仰眸看著天上朦朦朧朧的月亮,問道??梢菇^塵竟回應了她一句:“嗯?!?p> 夜絕塵與她走在寂靜的皇宮內(nèi),唯有月光照亮夜路。倘若是平時,身為云服媚真的不敢這樣走,但北冥幽現(xiàn)在就無所謂了。
他們到達的地方是風儀宮,皇后的居所。
北冥幽靜默地跟著夜絕塵的腳步,到達宮門口,她正好奇這夜絕塵要做什么時手腕卻忽的被夜絕塵抓住,整個人被他帶了起來,這動作一氣呵成,根本來不及北冥幽去反應。
站到屋頂上,夜絕塵卻坐了下來,饒有興趣地看著神情自若的北冥幽。
北冥幽隨意拿著生滅,生滅此時隱去的寒芒,化作普通的折扇形態(tài)。夜還算涼,她沒有打開生滅。
“鳳儀宮里面的人,早已不再是皇后,那妖邪在皇宮養(yǎng)蟲,借的是皇后的權柄?!币菇^塵的聲音錚然響在迷離的夜色中,低醇濃厚。夜絕塵話說到這兒,不再繼續(xù)說下去,而是閉目養(yǎng)神起來,北冥幽等了半晌,發(fā)現(xiàn)他似是睡著了。
她坐下,道:“出現(xiàn)在憑欄軒的妖女代替了皇后?”北冥幽被他這么一引,自然而然往這個方向想。
夜絕塵沒回應,北冥幽看了眼他,閉起的眼睛使那濃密的睫毛很惹眼,精致得不像話。
北冥幽說道:“你口中的妖邪,還真不會那么容易被殺死,一介凡人,究竟要到什么地步能達到你的程度?你到達極限了么?”
“那你去猜吧,昏睡了幾百年,腦子是該好好用一下?!?p> 只是瞬息,夜絕塵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北冥幽身后。北冥幽瞳孔驟然收縮,她反手攔住夜絕塵向她伸過來的手。北冥幽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剛夜絕塵和江楚煊打斗的畫面。
北冥幽眼眸一瞥,沒有在什么地方看到想同的身影。夜絕塵在她身后,輕輕化去北冥幽的力道,北冥幽一個側(cè)目,便看到他噙著一抹邪魅的笑,帶著惑人的艷。
只那一瞬,滾滾黑霧將北冥幽和夜絕塵整個包圍,北冥幽再度睜眼,看到的是一位美婦人拿著鐲子的畫面。
不僅有美婦人,美婦人前站著一個女子,正是江楚煊。
看到江楚煊北冥幽腦子里千回百轉(zhuǎn),這里是夢境!
是入夢之術……
“是她現(xiàn)在的夢境,那只不過是一道虛幻的殘影。”北冥幽遠望“江楚煊”,她推測此時美婦人跟前站著江楚煊的原因時,夜絕塵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直接給出了答案。
眼前的畫面驟然發(fā)生變化,“江楚煊”在皇后身后放出大量蟲子,蟲子鉆進皇后的手鐲里,手鐲逐漸趨于血色,而皇后的容顏卻更加嬌媚。
這蟲子是司徒羯的蟲子。
“如果沒看清楚,可以再看一次?!币菇^塵冷不丁道。
北冥幽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夜絕塵會心一笑。
“玉鐲子維持她的容顏,同時將她變作蟲子的容器,蟲子關系到你那日在大斗獸場帶走的人?!北壁び恼f著,卻發(fā)現(xiàn)夜絕塵正饒有興趣地看她。
她覺得他沒在認真聽,也停下了。
“怎么了?”北冥幽問道。
“不覺得浪費么?!币菇^塵話說得散漫,淺淺的笑意在黝黑的瞳眸中逐漸彌漫,“把心思全浪費在幾個破蟲子身上,怎么看不見……”
“你么……”
北冥幽說出來的時候也是一愣,她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看他看得出神。
“在她夢里……”
“嗯?”夜絕塵居高臨下地看著北冥幽,“一個被蟲子腐蝕透的人,還能算作人么?”
話落,北冥幽合上眸子。
這人說每一個字,都在蠱惑她。
“可是現(xiàn)在,我更想知道你是誰?”北冥幽道。
“你遲早要知道?!?p> “現(xiàn)在就要知道。”北冥幽呢喃低語。
說罷,她驀地睜開眼,眼睛里寒光乍現(xiàn),眸子已是冰藍色。北冥幽想要試一下,換了軀殼,凜心蠱的是不是沒有那么強悍了。
可是對面人眼神平靜,看來并沒有受到凜心蠱的干擾。
北冥幽轉(zhuǎn)過頭縱身離開了夢境。不出所料的話,皇后醒來就會暴斃,江楚煊已死,司徒羯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北冥幽已經(jīng)回到了憑欄軒,她仰頭看了眼頭頂?shù)脑鹿猓兆∩鷾绲氖值闹讣庠谏鷾缟缺p敲了幾下。江楚煊的殘影出現(xiàn)在眼前。北冥幽注視著“江楚煊”,一陣冷風恰巧從背后襲來,吹得北冥幽的發(fā)逆風飛揚。
進入生滅之境,周圍全是惡靈的殘影遺跡。實體覆滅了,濃烈的情緒和靈力依舊存在,這些日益膨脹的東西,不論好壞,會令生滅越來越強,也會磨礪剎那的刀鋒,且永遠無法脫離北冥幽的操縱。
那些殘魂忽明忽暗,一個曾經(jīng)在夢中同北冥幽過了千百遍招數(shù)的魔驟然出現(xiàn)在北冥幽面前。
“有事?”白爅黎睡眼惺忪,顯然在生滅之境沉眠了一段時間,如今被北冥幽喚醒。
“有事?!北壁び脑谒f話間確認他有著同江楚煊相似的氣息。江楚煊雖然奔入玄淵境,但在交手中北冥幽能察覺到她招數(shù)上依舊留有魔族的特質(zhì)。
“這東西跟我還有些像,除了長相?!卑谞j黎托著下巴,看了眼江楚煊的殘影。
“她的意志將會被丟進剎那煉獄滌洗,但她的煞氣,我希望你能繼承?!北壁び牡?。
白爅黎冷笑一聲,嘖嘖道:“你既然帶她來找我便是篤定能幫,我也不得不幫,對吧,主上?”
北冥幽頷首,道:“你繼承她的煞氣來引誘司徒羯,你會無事。”
白爅黎點頭:“我早就死了,生與滅僅一念之間。”白爅黎道,“生滅使我湮滅,你賜予我另一種生,主上?!?p> 白爅黎收起乖戾,他的魂靈也早已被滌洗,同鬼煞妖邪,兇神邪仙一同追隨北冥幽。
“某種程度上說,玄淵境是我們的敵人?!卑谞j黎手指穿過江楚煊的殘影,將那虛影的煞氣一點點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