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行自從有了手機,和李文玉之間的交流變多了,這也算是李文玉想了很久的夢照進了現(xiàn)實,畢竟是自己的弟弟,她還是想像小時候一樣,多點交流,她也可以更加的像一位姐姐。
高考完第二天,李自行就在家待不住了。一大早就發(fā)消息告訴在學(xué)校的李文玉,他今天要出去約會,順便還借機“嘲諷”了二十多年沒有對象的姐姐,笑話她是個失敗者,然后接下來又讓李文玉幫他出謀劃策。
姐弟倆斗嘴的時候誰也不讓誰,但弟弟真的需要姐姐幫忙了,姐姐也毫不含糊。先是問了他大概位置,然后回憶以前去過覺得好玩的地方,推薦給他自己選,沒去過的地方就一邊搜,一邊截圖,她自己出去玩都沒這么上心。
最后,各種指導(dǎo)完,再順便給他們買了兩張電影票。
李自行晚上回到家,可能是對自己追女生沒信心,也可能是確實覺得他姐姐的規(guī)劃、服務(wù)很到位,開始和她預(yù)約下一次。
阿行:【下次出去吃飯還的靠你(笑臉)】
【你提前一晚上幫我把行程規(guī)劃好(豎大拇指)】
李文玉:【哈?】
【你好像有那個大病】
阿行:【(面無表情)jpg】
【為了我的未來!】
【你的弟媳!】
李文玉:【你的未來要學(xué)會自己掌握(禮貌微笑)】
阿行:【我之前甩過人家一次】
【這次再怎么講也不能甩了】
李文玉想逗逗他,而且越親近的人她也喜歡懟。
李文玉:【呦呦呦,那你讓她甩一次你,然后你倆就扯平了】
那邊李自行滿心滿眼都是剛剛熱戀狀態(tài),聽不得旁人說一點女朋友的不好。
李自行:【她應(yīng)該不會的】
【畢竟我冷眼對她兩年】
【人家還堅持如一】
李文玉之前聽他提過,這個女朋友是他倆初中畢業(yè)的時候談的,高一分的手,也是在他們分手之后,她才聽阿行提起的,但當她想再多問點什么,就再也不說了,只知道他好像當眾跟女孩分手,讓人家有點下不來臺。
李文玉是個守不住秘密的人,她有自己的親近程度排行表,只要在她排行榜前面的,她什么都能跟他們說,細到每天的日常,天天分享。恰巧,她的父母在她這里排行挺高的,上了大學(xué)后,她什么都和他們說,就像朋友一樣相處。
可是這件事情,李文玉到今天都一次也沒說過。一開始不說是因為弟弟早戀,她去說,怕父母過度擔(dān)心,也怕弟弟極端的性子會爆發(fā)。后來考完試沒說,是覺得他可以為自己做選擇了,快成年了,就算要介紹女朋友也應(yīng)該他自己來介紹,而不是從她嘴里知道,萬一導(dǎo)致父母對人家女孩印象不好了,她就是大罪人,為了家庭和睦,她也不能多嘴。
但是此刻看到李自行“囂張”的嘴臉,她就是想滅滅他的威風(fēng)。
李文玉:【那是你們還沒上大學(xué)】
【你難道不知道】
【大學(xué)好多都是重找的嘛】
李文玉這里說的是真話,想滅他威風(fēng)是真,想給他提個醒也是真,倒不是說,他喜歡的女孩會這樣,但是,李自行卻炸了。
李自行:【我跟她認識六年了(禮貌微笑)】
【我們倆初中老師、初中同學(xué)、高中同學(xué)都很看好我們的(禮貌微笑)】
李文玉:【哦】
【不看好,你還有其他人嘛】
【只是提醒你】
【到時候別找我哭】
那邊沉默了一會,李文玉看著上面“正在輸入...”,反思自己是不是說的嚴重了點,但是嘴嗨,話趕話的,越親的人面前她越?jīng)]腦子,往往傷害的最深的也是最親近的人。
沒一會,李文玉看到了二十多年最讓她心碎的話,也是看一次就哭一次的話,如果再來一次,她不會選擇在這個晚上和弟弟聊天。
李自行:【我就這么跟你講】
【要不是她,我那段時間可能就已經(jīng)死了】
李文玉腦袋發(fā)懵,她沒想到李自行會自己說出來,她心里早就有猜測了,不然她也不會那段時間幾乎每周都回家,但他們之間這件事從來沒挑開過。她也問過他墻上的“死”字,胳膊上的劃痕,但他不說,她也沒辦法,只能一次次提醒父母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
李自行那邊的消息還在繼續(xù)。
李自行:【劃胳膊只是表面】
【那段時間我從高處往下看都想往下跳】
【走在路上恨不得跑到中央給車撞死】
李文玉已經(jīng)淚流滿面,曾經(jīng)初中時的她,看著奶奶的尸體沒有哭出來,直到火化的時候才擠出幾滴淚,雖然后來夢到過三回奶奶,但是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心的,不然為什么親人去世,她都哭不出來,要努力回想以前的相處才能擠出幾滴淚。
可是此刻,明明什么都沒想,卻哭到失聲。床鋪下,室友們在底下坐著打游戲,喊殺喊打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傳來。李文玉把自己整個人裹在被子里,壓抑的哭著,不知道在哭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拿起手機,點亮屏幕。
胡亂的擦了擦礙眼的眼淚,視線終于清晰了點,顫抖著手,正在輸入。
李文玉:【那你真厲害,我們逼得你想死,人家讓你想活,好了,我知道了。】
此時,李文玉覺得疲憊感陣陣襲來,她想自己靜靜,腦袋又開始一抽一抽的疼。但顯然李自行并不想放過她,他今天的情緒有點亢奮。
李自行:【不是講你們逼我死】
【只是那段時間因為學(xué)習(xí)確實想死】
【(哈哈哈哈哈)jpg】
【你體會不到那種無力】
【就算三個月也好】
【我以后不會再跟你講這些東西了】
講著講著又被引到了最初的話題上。
李自行:【所以,不管怎樣我都要堅持下來,直到她不愿意了】
李文玉:【嗯】
本來到這就該結(jié)束了,偏偏李自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李自行:【你們這些人就是把人想的都和你們周圍人一樣】
李文玉還沉浸在之前的情緒里,本來就對李自行憋了些怒火,這一看,什么玩意,他這是又給她貼了什么標簽,一下子就炸了,眼淚啥的也不管了,看不清就用手糊弄糊弄,撇開。
李自行:【周圍絕大多數(shù)人一個樣又不能整個代表所有】
【真搞不懂你們這些見不得別人好的潑冷水】
【一個個都感覺自己深諳事態(tài)發(fā)展,其實不過是周圍人潛移默化著自己的思想,與其講是自己的經(jīng)驗考慮,不過是觀察人家的現(xiàn)成的經(jīng)驗來做總結(jié),一點自己的現(xiàn)實都不結(jié)合,不考慮自己是否會那么做,自己是否喜歡那么做,自己是否愿意那么做,照搬照抄人家的經(jīng)驗時候只會讓自己活得越來越像行為劣跡的人。善者不從,惡者不拒,等自己成為了那樣的人后有假以經(jīng)驗者的口吻向其他人傳播錯誤的思想,一傳百,百傳千,最終即使是錯誤的思想也會是大多數(shù)人認為是社會存在的普遍現(xiàn)象?!?p> 本來李文玉就被李自行之前想自殺的事實搞得煩躁,她曾經(jīng)以為是媽媽陪讀讓他壓力大,曾無數(shù)次讓媽媽少嘮叨點??墒撬F(xiàn)在突然覺得也許,那個女孩也是一部分原因。而她們?nèi)业呐孟癫]有一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來的有用,這更讓她煩躁,根本不想再多說什么,只想順從自己的心,痛痛快快哭出來。
李文玉:【對我就這樣所以離我遠點】
【把自己的命寄托在人家對你的態(tài)度上】
【沒什么好講的】
李自行:【我當時是因為做題做不出來才會難受的】
【不是因為她】
李文玉越想越生氣,什么狗屁經(jīng)驗主義,小屁孩,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嗎?
李文玉:【你也沒好到哪去,都講了每個人不一樣,你不是一樣想同化別人】
【把別人對你的關(guān)心當人家的缺點,經(jīng)驗怎么了,經(jīng)驗又不是都是錯的,好歹是實踐出來的,只要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你有本事,也去驗證你的道理,被大多數(shù)人接受了,也是經(jīng)驗】
李自行:【所謂現(xiàn)實主義者我認為并不是一切都服從實際,如果真是一切都服從實際那不如與唯物主義者歸為一類?,F(xiàn)實主義應(yīng)在現(xiàn)實的基礎(chǔ)上以想象點綴,以想象改變現(xiàn)實,區(qū)別于巴黎公社,而更近似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提出,有一套幻想中的完整體系,并踐行直到幻想成為現(xiàn)實,絕非以幻想為主,空頭夸夸其談;而又區(qū)別于玩物喪志者,更近似于一個有著理想抱負的青年,對未來有著遠大的理想,并踐行直至理想的實現(xiàn)。因此,結(jié)合歷史的足跡來看,現(xiàn)實主義應(yīng)是幻想前提下的現(xiàn)實,而非經(jīng)驗主義?!?p> 李文玉是理科生,要是放在平時她很樂意跟李自行展開一場辯論,但是此時她是真的沒心情,明天還要考試,大晚上的還受了這么大的刺激,剛剛爸爸還發(fā)來一條消息。
李春:【有時間多和阿行聊聊,跟他講講道理】
李文玉看到了,但她不想回,太煩了,她現(xiàn)在也還是個學(xué)生啊,只比他大了四歲而已,為什么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都要照顧著他,身外之物怕他比別人差,被別人瞧不起;高考怕他心里壓力太大;上學(xué)怕路上耽誤時間,呂蘭、李春去學(xué)開車,買車,接他上下學(xué);別人有的他有,別人沒的他也有,而這些都是李文玉曾經(jīng)對自己的沒實現(xiàn)的幻想。
也許是月色誤人,李文玉一反平時佛性性格,此刻她什么都不想想,只想為自己說話。
再次打開和李自行的聊天框。
李文玉:【沒經(jīng)驗?zāi)慊孟雮€屁,能不能想起來要幻想都不知道,經(jīng)驗是開頭,也是最終歸宿?!?p> 【再用經(jīng)驗教你一個上大學(xué)實用的,不要跟你講不通的人廢話】
【還有我不想講這個】
【而且明天我要考試,我不想關(guān)心你們的事】
【這禮拜我也不回來】
李自行:【回來吧,都在問你這禮拜可回來】
【考英語吧,難怪這么暴躁】
李文玉英語不好,這是全家包括她自己都默認的事實,接下來李自行又發(fā)了兩篇長長的英文翻譯。她都看完了,但一點也不想回他。
躺床上想到剛剛的對話,眼睛又酸澀了起來,順著眼眶,流過蘋果肌,滴入枕頭,慢慢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