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六章 遙指天斗
立柱中，被波塞冬背叛和殺害者依舊矗立，深藍色的制服在如此多年后依然星光熠熠，其內(nèi)的白色襯衣顯得樸素，似乎也寓意著強大。
現(xiàn)在，恐懼之心的支配力消散，他似乎要邁步離開這兩萬年的牢籠。
千仞雪讀取著被注入識海的信息，忙道：“您要出來嗎——那可能會讓您只有兩個時辰……”
“自由的死去也好過永世監(jiān)牢。”人影堅定地走著。
“尼爾森前輩……您這樣不冷嗎？”千仞雪說道?；钌目匆娨粋€兩萬年前的斗士之魂，讓她深感觸動。
識海里的消息告訴她，當初波塞冬在將他封入立柱前，抽干了他的魂力。
所以，尼爾森現(xiàn)在是以一具最平凡的軀體，站在海神殿幽寒的深處——據(jù)說這是為了模擬遙遠、深邃的大洋中心。
“重新自由的感覺溫暖著我?！蹦釥柹瓝u頭說道。
千仞雪看得到，他的身體在漸漸化作光點。
“比起茍活其間，不如身軀消散后，在記憶里活下去?！蹦釥柹f。
千仞雪注意到了他俊朗的面孔。
“波塞冬和我曾經(jīng)是戰(zhàn)友，好戰(zhàn)友，”尼爾森說道，“我們在這里，在大海上自由自在地生活，打擊海盜和那些兇惡的海魂獸?！?p> “然后……”千仞雪知道悲劇就要發(fā)生。
“可是后來，他變了，變得如此傲慢和自大?！蹦釥柹瓝u搖頭，“而且經(jīng)常出入天斗帝國的宮廷。我和他從此淡漠了，往來也少了，直到有一天，我見到了他，站在天斗艦隊的船頭。”
“所有天斗戰(zhàn)艦，不是被擊沉，就是被俘獲?！蹦釥柹L長嘆氣，“可是我的身體忽然不受支配。是波塞冬，他突然‘殺死’了我?！?p> “從那之后，天斗再也沒有過那樣輝煌的艦隊，而海洋上也只剩下了波塞冬一個傳說?？墒撬溃鋵崥⑺啦涣宋?，即使他有那個讓所有人都臣服于他的東西?！?p> “恐懼之心？”千仞雪接話。
“是這個名字么？那真是個確切的好名字，確實所有人都會莫名地害怕他?？墒牵沂菬o畏的海上斗士。”尼爾森驕傲地笑了，“我靠著我自己，沒有被他支配——不像天斗皇帝，要靠著據(jù)說是六翼天使下級武魂的天鵝里的護體之光！”
“那您……”
“可我的軀體畢竟是被他摧毀了，”尼爾森說道，“于是我和自由的帆永別了，在這個小小的囚籠里過了兩萬年?！?p> “我屬于海洋，你屬于天空。而世界總是屬于那些為了自由自在，而無所畏懼的人。”
他說道，眼中閃爍著光芒。
但是，只有一只眼睛在放光。
獨臂、獨眼。
一只眼眶里是假體，而衣服的一個袖子耷拉在身前。
他似乎注意到了千仞雪的眼神，笑著補充道：
“那并不是無代價的?！?p> “我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那些真正不幸的人，早已喪身在帝國的兵燹下了?！?p> 尼爾森整個人都慢慢虛化了。
慢慢地，他躺倒下來，倚著立柱。
面朝著大海；目光和舉起的手臂，遙指著天斗帝國的方向。
……
這幾日，雪崩一直心神不寧。
捷報雪花般傳到他書桌前。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p> 他總是想起這句不祥的哲言，動輒發(fā)脾氣把眼前的文件打落在地。
不時有倒霉的侍從、宮女被他冠上謀大逆的罪名處決。
當然其中不少人又被免死，為此感謝著陛下的大恩大德。
雖然都是捷報，但雪崩心里并非不知道這其中半真半假。
“都是些該死的叛徒，”他憤憤地想，“沒有帝國，你們何來的高官厚祿——何況誰不知道你們在正祿外又撈了多少好處！”
“到你們要為帝國做貢獻的時候，卻連如實稟報都做不到！”
至于說某些操切的君主有什么責任，自然不在他的思緒內(nèi)。
戰(zhàn)事以來，他就常這樣的煩躁，這幾日，情形更是加重，因為心里忽然比之前更多了許多分的空虛和恐懼。
“陛下，陛下……”一個樞機大臣，越過衛(wèi)兵們的阻攔，沖到殿門口，上氣不接下氣。
“成何體統(tǒng)？！”雪崩狠狠地問他，以此掩飾住自己心中涌起的恐懼感。衛(wèi)兵們沒有阻攔住這位魂力并不怎么樣的大臣的事實再次提醒了他，即使活在重重宮闕的深深大內(nèi)，安全仍然是脆弱的。
大臣本就累的氣喘，現(xiàn)在更是緊張地流汗。他的生命當然也是脆弱的，尤其是這位喜怒無常的君主面前。他現(xiàn)在感到寧可活在“偽太子”時期，那時安心做自己事的人活得不錯。
按下這樣的危險念頭，樞機大臣稟報道：“唐三……要來了。”
“唐三……”雪崩無法抑制地癱倒在椅子上。
樞機大臣緊張地不敢說話。
但沉默也不是辦法，于是他用公務(wù)腔調(diào)說道：“似乎是恢復了……”
雪崩不管他在說什么，徑自喃喃道：“他可是說過，兩大帝國不能交戰(zhàn)……”
“陛下不必擔心，”樞機進言道，“依我看，他對戰(zhàn)爭，也不是那么反對……”
“他不顧人死活，當然不關(guān)心是不是戰(zhàn)爭！”雪崩憤憤道，“但是對于自己的話有沒有被遵守，他難道不關(guān)心嗎？”
“……”大臣頓時警醒過來。
如果用自己對皇上的揣摩，來考慮陛下對唐三的揣摩……
他這下子算是懂了。
何況，自己無論如何只是個臣子，陛下可是皇帝。自然更不能容忍有人居于自己之上。
可是他也想不出什么辦法，讓陛下——一個沒有多少等級的魂師——對抗一個現(xiàn)人神。
“所以我次次強調(diào)速戰(zhàn)速決，”雪崩繼續(xù)喃喃自語，閉目思索；片刻之后，他忽然躍起，道：“先迎接唐三——帝師——要畢恭畢敬！”
樞機領(lǐng)命出去了。
“陛下也不過如此……”他心里想著，一陣暗爽；年來在樞機處侍從皇帝，如同老鼠見貓般，現(xiàn)在見到了皇帝自己害怕的樣兒，解氣感油然而生。
雪崩重新坐好的時候，心里的念頭是：“這個樞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