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白天“電擊療法”的畫面反復(fù)在我頭腦中上演,我盡量不去想,但那些畫面像一個詛咒,我永遠擺脫不了它的束縛。
新的一天,我嘗試重新振作起來,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周二沒什么活動,護士們都忙著打掃衛(wèi)生,我們則集中在食堂。
一部分患者們享受著零食,一部分看著電視,而我是一小部分中的一個,找了個人開始聊天。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閑聊,我想獲取更多關(guān)于這里的信息,于是我選中的聊天對象就是看上去比較正常的王世超。
他坐在食堂窗戶邊的塑料凳上,手里拿著一袋膨化食品,正吃的津津有味。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塑料凳上,他看到我后主動把零食遞了過來問道“吃不吃?”我擺了擺手說“不吃,謝謝你啊。”
“嗨,客氣啥?!?p> 我沒有過多的顧慮,直奔主題“昨天那種‘過電療法’經(jīng)常做嗎?”
“也不是,不犯什么大錯也不能給過電。摸女護士這可是大事啊,性質(zhì)惡劣,影響極壞,給他過電都便宜他了?!彼叧赃吔o我耐心的解答。
我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色魔”正蹲在食堂的角落,低著腦袋。
“看來你們都習以為常了?不害怕嗎?”我轉(zhuǎn)頭看向他。
“那有啥怕的,你不犯錯不就行了,肯定不能給你過電?!?p> “你說的也有道理。”聽了他的話,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對于昨天自己的恐懼在內(nèi)心嘲笑了一番。以前從沒覺得自己膽小,經(jīng)過這件事我也算重新認識了自己。
“當然了,最好再幫護士干點活,像我這樣干點力所能及的事不也挺好?!?p> “幫護士干活有什么好處嗎?”
“有啊,有什么好事他們肯定想著你啊?!?p> “在這能有什么好事?”
“以后你就知道了,肯定有好處沒壞處就是了?!?p> “那你在這住多長時間了?”
“10多年吧。”他平淡中說出的這個數(shù)字,卻震驚了我。
“你住這么長時間了?沒想過出去?”我有些驚訝,看他的樣子也就比我大幾歲而已。
“在這住挺好的啊,有吃有喝有玩,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不用上班掙錢,就算提前退休養(yǎng)老了?!?p> “你愿意在這???”
“反正我住習慣了,要是出去肯定不適應(yīng)。”
“你心態(tài)還挺好的,那這里的其他患者呢?也跟你差不多嗎?”
“大部分都跟我差不多,長住的最少也住了兩年以上,還有一少部分是流動的,像你這樣的,進來住幾個月最多一年就回家了。”
“你覺得我住幾個月就能走嗎?”
“一般像你這樣的都住不長,畢竟還年輕,有家有口的?!?p> “但愿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住多久?!?p> “你是因為什么進來的?”他終于問了我一個問題。
“說來話長了……”我把進來的事跟他說了一遍,再次講出來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難怪你進來的時候那么激動。”
“對啊,我說我沒病,誰都不信我?!?p> “我說我也沒病你信嗎?”他的零食已經(jīng)吃完,嘴角邊還殘留著一些碎屑。他目光堅定的看著我,我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渴望答案的期待。
“我看你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你信我,我就信你?!?p> “信任可不能討價還價,你信不信我都無所謂,但是這里真有一個正常人。”他瞇起眼睛,表情逐漸變得神秘起來。
“誰?。俊蔽液芎闷娉宋译y道還有正常人?
“社會大哥?!?p> “社會大哥???”我努力消化著這個詞匯,眼睛已經(jīng)在食堂里掃了一遍又一遍,他嘴里的社會大哥我怎么沒看到?
“對,他在外面是社會大哥,在這里面更是一霸,一會兒我?guī)阏J識認識,他在里面沒出來?!彼噶酥覆》康姆较颉?p> “我也……不怎么想認識什么社會大哥……”
“在這里他能罩著你?!?p> “不用了吧……”
“你可別等著他來認識你,到時候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p> 我在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極度的質(zhì)疑,一個精神病院而已,哪冒出來個社會大哥?真當這里是監(jiān)獄了?
“那你先給我講講,你怎么知道這個社會大哥是正常人的?”我繼續(xù)詢問他。
“我是聽護士們說的,他在外面就是混社會的,滿身的紋身,進這里是因為在外面欠了好多債,有錢債也有情債,債主們都追殺他,他才來這里躲禍的?!?p> “躲禍?那他欠了多少錢?”
“具體多少不知道,肯定是還不上了才讓人追殺的?!?p> “他在這兒住多長時間了?”
“跟我差不多吧,最少也有十年。之前我們不在同一個病區(qū)住,這個病區(qū)是后成立的,才把我們湊到了一起。而且他很有可能跟我一樣,以后打算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