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貓與蛇

　　帝丹小學(xué)門口，一群人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別，仿佛這將是他們最后的會面。步美悄悄對灰原說了些什么，又轉(zhuǎn)過頭，鄭重其事地向柯南叮囑：

　　“一定要把小哀送到家哦！”

　　明明是個子最小的那個，可這一刻，她身上仿佛升起某種高大的光環(huán)，刺得其他人都投來了敬畏的目光。

　　至于突然被擔上重任的柯南——

　　“……我送她回去？”

　　這不是你們所謂增進感情的借口嗎，而且，剛才也只是說了一起結(jié)伴回家吧？

　　他牙疼地咀嚼了那句親昵的“小哀”，第一次品味到女生之間的親密：只這么一點閑聊，你們就發(fā)展到稱呼名字了嗎？

　　是他不懂女生，還是不懂這群小孩？

　　步美露出為難的表情?！靶“鮼碚У剑謨?nèi)向不善言辭——”

　　柯南：……你在說誰？

　　他把目光挪了過去，灰原也安靜地望向了他。小女孩抬起一張平靜且蒼白的臉，確實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之前戲耍他時的游刃有余。

　　“……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會出事?！?p>　　步美緊張地催促道，“柯南？”

　　柯南回過神：“……好?！?p>　　他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其他人依次揮手離開，到最后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履限D(zhuǎn)頭，看了對方一眼。

　　不說柯南，就算是曾經(jīng)的工藤新一，與異性的近距離接觸也只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毛利蘭而已。他實在不清楚這個年紀的女孩應(yīng)該怎樣去對待，頗為頭痛地撓了撓頭。

　　此時此刻，他莫名共情到了一點司城對他的無可奈何。

　　“我們也走吧？”

　　灰原哀點了點頭，反客為主走在了前面。

　　她像是學(xué)過舞蹈或練過形體，脊背挺直、微微抬頭，走路的姿態(tài)很是漂亮?？履献⒁曋@道背影，情不自禁想起了某位似乎無時不刻注重外在形象的男性。

　　而他像個小跟班似的，永遠弓著背跟在他們身后。

　　柯南絞盡腦汁，拾起個話題。

　　“你是新來商業(yè)街的住戶嗎？這邊客人挺多，但是基礎(chǔ)店鋪都已經(jīng)飽和了……”

　　他撓了撓后腦勺，覺得這些商業(yè)上的東西對方可能聽不太懂，轉(zhuǎn)而補充一句：“你有沒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能有一點消息?！?p>　　灰原側(cè)頭看他一眼。

　　“也許吧。”她說，“這和我沒有關(guān)系。”

　　沒有關(guān)系？

　　柯南還想繼續(xù)追問，可對方已經(jīng)轉(zhuǎn)回頭，目不斜視看著前方。她看起來似乎并不想與他有過多交流，于是柯南訕訕閉了嘴。

　　……唉，還不如像司城說的那樣去查些案子。

　　毛利小五郎最近接了不少委托，可好幾個都卡在了中途。柯南之前也準備翻閱委任書看看情況，只是先撞上學(xué)?；顒訁⑴c了圖書館半日游，又干脆地碰到了命案。

　　有關(guān)圖書館的一些事情，他也想和司城“對對答案”。

　　一路沉默、一路神游，好不容易到了商業(yè)街。柯南遠遠看到幾家熟悉的招牌和店鋪，精神一振。

　　他往前幾步，與灰原并肩。

　　到了這里，每一處他都十分熟悉，以往沒注意過的門牌號挨個跳進柯南的視線。伴隨著上面的數(shù)字逐步增加，他們與毛利偵探事務(wù)所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他們在19號商鋪前止步，柯南面容僵硬地抬起頭。

　　“…………你住這里??？？”

　　他眼前是間風(fēng)格十分現(xiàn)代化的書店。透明櫥窗，綠色花飾點綴著門檐，公告板上張貼一層展示海報，上面三道并肩拉長的黑影。

　　隔著磨砂門簾，柯南甚至能清楚看見書店內(nèi)那個熟悉的、閃閃發(fā)亮的展臺。柜臺后站著個筆直端正的人影——一看就知道不是司城。

　　灰原平靜點了下頭，“是喔。”

　　她說著，提了提書包背帶，輕輕推開了門。

　　玉田和男站在柜臺后。他頭上還纏著紗布，臉頰帶點淤紫，看起來十分凄慘。他本在低頭對賬，聽聞動靜抬頭，看見柯南時愣了一愣。

　　“是柯南啊?！彼兄?shù)匦α艘幌拢澳銈冎白龅?，伊藤先生都已?jīng)告訴我了。真的非常感激不盡?！?p>　　……那他也告訴你破財免災(zāi)的事了嗎？

　　柯南咳了兩聲，心虛轉(zhuǎn)開了眼。

　　“你傷口怎么樣了？”

　　玉田摸了摸腦門上的紗布，“只是些普通外傷，稍微包扎注意一下就好。閑著也是閑著，住院費又很貴，我就拜托司城君先將我接回來了。”

　　“那司城人呢？”

　　玉田有些不確定地朝外指了指：“好像，去了對面？”

　　柯南轉(zhuǎn)身朝門外看。

　　這附近也就那么幾家熟人，他很迅速地就找到了坐在咖啡廳里的司城。

　　對方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手里拿著把鋼叉，輕輕撥拉著面前的蛋糕?！熬L”趴在他的手邊，同樣百無聊賴地用爪子勾著桌布。

　　他對面似乎還坐著個人，只是對方被擺在桌子間的綠植遮擋，只能隱約看出男人的身形。

　　很好，不愧是你，讓傷員看店自己去咖啡店吃甜點……

　　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司城停下動作，偏頭看了過來。

　　有了上一次游樂場里的經(jīng)歷，這次柯南十分果斷地偏移視線，貫徹落實“只要沒有對上眼就沒被發(fā)現(xiàn)”的掩耳盜鈴之術(shù)。似乎被司城的動作驚動，貓咪輕巧地跳上他的肩，正對面的那人也湊過身子。

　　他與柯南對上了視線。

　　那是張十分陌生的臉：典型西方的高顴骨，金棕色的短發(fā)打了發(fā)蠟被朝后固定，綠色瞳孔隱在幽深的眼窩里。他看起來英俊且陰郁，盡管面帶笑容，也給人一種“不是好人”的本能感官。

　　他向柯南挑起一個微笑。恍惚間，柯南仿佛看見了一條蛇朝他吐出信子。

　　他搖了搖頭，把瞎想甩出大腦。

　　“司城他……欸？”

　　柯南愣住了。

　　灰原哀抱膝蜷在地上，像是在躲避光線，身體藏在陰影中微微顫抖。她瞳孔縮成針尖大小，臉色蒼白，明顯恐慌的情緒堆滿了那張稚嫩的臉。

　　柯南猶豫地退了一步：“……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