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化蝶
“小研，昨夜聽了你演奏的曲子，的確是好聽得很，所以今天特意前來，聽你彈琴?！?p> 張程不露聲色，只是裝作對琴聲很感興趣的樣子。
小研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坐在古琴前，淡淡道：
“公子過獎了，南陽城里，能有人喜歡聽我彈琴，便是小研的福氣。不過公子來聽小研彈琴，最好還是不要把我?guī)У交慕家巴馊ィ@般亂世，只怕外面不安寧。”
“小妍姑娘，昨日是我思念友人心切，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如有得罪，還請見諒?！?p> 張程的回答讓小研有些欣慰?；蛟S他只是口頭客套一下，不過這簡單的客套，對于亂世中的弱女子來說，也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尊重，尤其還是青樓中的女子，一份尊重，就顯得格外微妙。
“公子想聽什么曲子，小研這就給你彈。”她睜開澄澈的眼睛，看著張程。
一只花色蝴蝶，撲棱著翅膀，從窗外飛進來，落在古琴的琴弦上。
小妍隨手一揮，蝴蝶又轉(zhuǎn)了一個彎，靜靜落在小研的發(fā)簪尖上，像是空氣一般的輕盈。
張程看著這蝴蝶，和小妍的發(fā)飾融為一體，和諧唯美，不禁贊許地點點頭。
“美人招蝶，有意思。不如，你就彈一首和蝴蝶有關的曲子吧?！?p> 小妍低頭沉思片刻，撥弦演奏。
一首《化蝶》，源自民間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傳說，王朝末年，地方起義，中央軍討伐起義軍，路過一村鎮(zhèn)，將軍下令手下去向百姓借糧。
說是借糧，實則掠奪。但是派出去的士兵里，有一人叫做石宇，此人心地善良，從軍前是鄉(xiāng)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不忍強奪農(nóng)民的糧食。
于是搬糧時，偷偷塞給那戶人家的閨女一塊玉佩作為補償。這玉佩是從軍前他娘給的，盼的就是兒子平安歸來。
這戶人家的閨女林氏，長得亭亭玉立，被善良的石宇俘獲了芳心。而石宇也正值氣血方剛的年紀，對林氏更是一見鐘情。二人約定，待石宇凱旋歸來，以玉佩為信物，那時再歸還石宇。
誰料，雖然起義軍大敗，石宇卻命喪戰(zhàn)場。
久久未見思念之人歸來，林氏已經(jīng)料想到了最壞結(jié)果。終日悲痛不已，以淚洗面。
一年后，林氏正在屋內(nèi)打掃，看見一蝴蝶翩翩飛來，落在閨床枕邊石宇的玉佩上，怎么趕也趕不走。林氏好奇，連著玉佩和蝴蝶端到眼前，卻見蝴蝶落淚了。
林氏瞬間明白了。原來石宇一年前死后就化成了蝴蝶，從二百里外的中牟戰(zhàn)場，用了整整一年時間，才飛到林氏所在的故地。
只是，這二百里路程，也耗盡了蝴蝶最后的力氣，等眼淚落干，也就跌落下玉佩而死。
琴聲婉轉(zhuǎn)纏綿，不絕如縷，張程雖不一定知道這個愛情故事，但也能聽出聲樂背后的凄美與哀怨，為之動容。
小妍繼續(xù)演奏其他曲目，蝴蝶從她的發(fā)簪上飛起來，在屋子里圍著小妍縈繞了也一陣，最后落在地上。
一股陰氣，驟然升起。
張程眉頭一皺，看著蝴蝶停留的地方，一個青年書生，跪伏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小妍。
書生雖然盯著小妍再看，但是偶爾也瞥也眼張程，看得出，他并不喜歡張程，眼神中充滿了敵視和厭惡。
書生站起來，走到小妍的身后，俯身抱向她。
他的雙臂穿透過小妍，身子也額撲了過去，整個人直接穿過她，摔倒在地上。
“小妍，你看看我呀，小妍！”書生大聲呼喊著，聲音卻十分微小，幾乎要被小妍的琴聲蓋住。
小妍自然是聽不見他的呼喊，也感受不到他的觸摸。除開身體被穿越的瞬間，感受到一瞬間的寒意，手指稍微顫抖，彈錯一個音符之外，絲毫沒有感受到其他的不同。
她依舊是專心致志地演奏著。
在場的三人，好像是三個獨立的個體。
小妍在專心地低頭彈琴，書生在癡情地看著小妍，而張程，則是雙手抱在胸前，默默坐著看著這發(fā)生的一切。
有了之前在龍門客棧里的遭遇，張程對于看見鬼魂，并不驚訝。
張程知道，書生此時雖然看見了他，卻不知道自己也暴露在其視線之中。
當書生又開始深情地呼喚小妍的時候，張程打斷了他。
“別喊了，她聽不見的?！?p> 不過是嘴唇微微蠕動發(fā)出的輕聲，書生卻聽見了。
他猛然一抬頭，發(fā)現(xiàn)張程正微笑著注視著自己。
書生并不確定此人是否在和自己說話，更不確定他能被人看見。
幾步走到張程身前，他彎下頭，疑惑道：“你再和我說話？”
“不然呢？除開小妍，在場還有其他人么?！睆埑谭磫枴?p> 書生往后一退，眼神里滿是慌亂。
看起來，對于自己能被活人看見一事，他還是頭一次遇見。
張程擺擺手，示意小妍停下來。
“去給樓下給我道一壺龍井來，要現(xiàn)燒的開水。快去吧。”
將小妍支棱走后，張程起身，對書生拱手。
“在下張程，閣下如何稱呼？”
書生劍張程行了文人之間的禮數(shù)，有些意外，但也拱手回禮。
“我叫施飛，方才如果驚嚇到張公子，還請見諒。不過，你居然能看見我，著實有些意外?！?p> “不意外啊，”張程故作高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是亡魂引路人，你是亡魂，我自然能看見你了。”
亡魂引路人？
這個詞匯，是張程臨時想出來的，脫口而出的瞬間，他自己都有點兒好笑。
不過就是為了完成一幅畫卷，為怨魂了解心愿，怎么就能稱之為亡魂引路人？這么大的名號，自急給自個兒安上，好像不合適吧，這個比裝得有點兒大！
但是施飛顯然被這五個字給震撼到了。
加上張程確實能看見自己，施飛也就深信不疑，因為張程的出現(xiàn)，就是為了給他來引路的。
“不知道張公子如何給我引路？”施飛充滿著期待。
他的內(nèi)心里，自然是有故事，這個故事，也和小妍有關。
張程回頭看了一樣，小妍正端著茶壺，走進了一樓的伙房。
“亡魂不愿開陽間，自是有幽怨未解。你告訴我，我來幫你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