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汴京最大的殿宇里,各處掌燈用膳。
不出半個時辰,好些主子便撤了膳,忙碌的時段暫告一段落,歸于平靜。
“圣上,您的丹藥?!备9酥粋€小小的方形匣子,里頭正躺著幾枚棕黑色的丸子,散發(fā)著有些檀香和膻味。福公公屏氣凝神,眉頭卻不敢動半分。
褚帝方應文,撩了下寬袍袖子,伸手去取丹藥。
福公公便放下匣子,端起幾上的水,送到他面前,看他仰頭吞了丸子,又一頭飲盡了杯中的水,才輕輕接過茶杯,托在手上。
“這幾日,清逸道長可有進展?”褚帝緩了口氣,問起福公公。
“圣上,清逸道長今日煉丹有所悟,來回話的小道正在外面,可是請進來?”福公公見褚帝點了下頭,便快步退出去,將一個黑色寬袍的白皙男子請了進來。
“圣上大安!”小道躬身行禮,行云流水,頗有為道者的模樣。
“道長可是有什么進展?”
“圣上,師父這幾日臨道師公占卜,又因觀星測運,有些傷神。特派小道來與圣上稟告。”說著小道又是躬身一禮。
“哦?可是有什么奇異之處?”褚帝一聽,有些疑惑。
“圣上可聽過天煞星?天煞星臨虎近冥?!毙〉篱L抬起眼,直視褚帝。
褚帝聽了微微有些愣住,隨即露出思索的神情。天煞星顧名思義就是天煞孤星,其意頗貶,視為不幸。臨虎近冥。應該說的是星宿,只是有何意思呢?
“師父今晨再占一卜,心神受損,正在修習。子時便是破卜之時,望圣上恕罪。”小道又是躬身一禮。
“師父有言,近來紅與蓮有煞,圣上多保重?!?p> 褚帝聽罷,點點頭,不再言語。
福公公見此,向小道長走近了幾步,客氣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前頭領著人出了殿門。
褚帝任由福公公帶著人出去了,還處在怔忪之中。
“”紅與蓮,紅與蓮,紅與蓮。。?!白炖锬钸吨@幾個字眼,越是想那兩個字眼,眼圈越發(fā)紅起來,血絲漸漸爬了上來,臉色在這時也由紅色轉成了蒼白。
福公公正邁步進來,抬眼見他如紙的這番模樣,心下咯噔了一下!
“圣上,圣上,圣上!”
“你去,將黑布里的那幅畫拿過來,拿過來!”
“是,是!”
福公公快步奔進內室,在百寶閣的最下邊,抽出了一個棗木匣子,從里頭一本厚重的書籍下邊取出來一個長條的黑色長布袋,就匆匆往褚帝的方向快步走來。
“圣上,來了?!蹦_步踉蹌,險些摔倒。
褚帝大口喘著氣,接過那個黑色長布條,握在手里,卻停下了動作。
“圣上,老奴去給你倒杯參茶?!备9煅杂^色,見褚帝模樣,習慣地找了個由頭,慢慢退了出去。殿內的幾上有爐子,杯子,幾下格子里有幾樣參茶??纱藭r誰又還在意那些。不過是由頭,比起現(xiàn)下的雷池不值一提。
“師父,可要備些什么?”守在門口的一個白皙的小公公,低聲問道。
“半刻鐘后去取些裝參茶的盅來?!备9欀碱^,目光有些不安。望向自己徒弟。
“一會誰來也不準放進去?!?p> 小公公聽著這話,看著福公公的臉色,雖覺疑惑,卻點點頭不敢再言語。
而在殿內的褚帝,怔忪了許久卻還是那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抬起胳膊,注視著那個黑色物什。
緩緩解開布袋口的黑色穗帶,露出里頭的一副卷起來的軸子。定了定神,然后左手握軸,右手往下漸漸攤開。
入眼的是一個墜馬鬢發(fā)飾,慢慢下來是飽滿的額頭,大大的杏眼,直挺的鼻梁,彎彎的柳葉眉......
褚帝的手指顫抖起來,繼續(xù)攤開。
一張梨渦淺笑的臉,廣袖束腰裙,錦織穗邊系帶的披風......
褚帝抖得更加厲害,將這幅畫再慢慢往下攤開。
越來越完整的一朵揚著火焰的紅色蓮花,漸漸映入眼前。
火紅的色彩,栩栩如生的火焰。
盛放的蓮花,亦是紅得炫目!
褚帝的眼睛又爆發(fā)出方才的赤紅,血色幾乎沾滿整個眼眶。然氣息一動,狠狠將畫軸甩出去,掉在殿中央,響起嘩啦的聲音,回徹在空曠的殿堂。
而他也因用力過度,踉蹌幾步,險些倒下。曲著身子,低頭抬眼去望那副軸子,卻見那張梨渦淺笑的臉孔此時恰好對著自己,詭異地笑起來!
褚帝往后倒退幾步,狠狠站住。深吸口氣,閉上眼睛。
待睜開時已褪去猩紅,緩緩走向蒲團,靜靜坐下。端起那杯冷掉的茶,用力飲下,抿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