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空嘆道:“也許,這一切都是你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就如你適才所說,無法證實的事情,不過是全憑猜測。畢竟,十年來,證明了當年的傾城,后來的驚鴻仙子,不負眾望,她的所作所為,讓無數(shù)英雄豪杰折腰膜拜!道輪,如果你非要逆天而為,去追溯當年的傾城,只怕到頭來也是竹籃打水。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和我們就不會再有精力像現(xiàn)在這樣,站在這里討論這些,而是會真正的流血犧牲,你應(yīng)該知道,想要驚鴻仙子活的人不少,可想她死的人更多,就算不說這些,這天底下學成技藝,想要一戰(zhàn)成名的高手也會來此一會!道輪,我覺得我們還是應(yīng)該好好地討論一下,以后該如何應(yīng)敵,畢竟,我們是忠實的守護驚鴻仙子的人!比如那淵魚,下次見到,非宰了他不可,少此大敵,對今后我等行事將會遠遠的利大于弊!”
“淵魚的事情暫時以觀察為主!”道輪擺了擺手,堅持己見道:“你們應(yīng)該都知道,早在去年,我就與淵魚在西塞相遇,斗過幾次!我深知此人,對人間的權(quán)力和富貴視若糞土,乃是一位真正的琴癡,若非如此,他絕對無法修成大魔雷音!挑起沙匪洗劫塞外絲路的罪魁禍首,恐怕另有其人,這也是我一直對他留手的原因所在!”
“好吧,既然我五行門此行是聽你調(diào)遣,你既然決定的事情,我們也不好多言!”焰空道:“但是剛剛那個叫舍蘊的和尚,是殺是留?”
“殺!”道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何況,他和傾城有過命的交情,如今更是貼身在旁,他隨便一句耳旁風,恐怕都會讓我等丟掉性命,此人不除,除非傾城恢復(fù)所有記憶,不然,對我們今后行事非常不利!”
“早該如此,那看似是個行腳僧人,卻和那淵魚的所作所為一般,打著佛門的旗號,口中念著慈悲,干著殺人的勾當,不是個省油的燈!如果他真的是個有道之人,心中無所掛礙,護送驚鴻仙子到了古玉門關(guān)外,已經(jīng)仁至義盡,我等也不會取他性命,你也留給他應(yīng)得的酬勞,可謂是已經(jīng)功德圓滿,可他卻還要來參與其中,必然居心叵測!”焰空說道:“我這就跟上去,悄悄地將他了結(jié)了,最多一天時間,等明天晚上,我估計就能回來!”
道輪對此并無任何異議,點頭應(yīng)允。那焰空見狀,嘿嘿一笑,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梔落在道輪身后,卻是柳眉微皺。
“道輪,我五行門行事,向來講究聯(lián)合對敵,我去接應(yīng)焰空,順便看看漓泣和若土他們有沒有趕來!這一路匆忙,雖說也留下了幾處記號,但這幾天的大雨,恐怕也將記號全都沖散了!”梔落說道。
“你去吧,速去速回,我已經(jīng)知道淵魚即將要引傾城去那個什么三棵梧桐樹的地方,我最多在此等你們一天,明天晚上,我就會離開這里!”道輪說道,他也沒有解釋他獨自在此停留一天要做什么。
“不會誤事,我先走一步!”梔落聲落,也在原地消失了。
道輪還是眺望著東方的黑夜,他的嘴角不易察覺的挑了挑,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容。
都害怕與我相處么?呵呵,你們這些蠢貨,如果不是這樣,我若想單獨相處,恐怕還得費點手腳。
他要做一件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事情,要去見所有人都不敢去見的人。
他又一夜未睡,立在這樣一個地方,眺望著遠方。黎明將至,沙漠中又起風了,道輪很滿意,今天注定是一個黃沙飛揚的日子,他沒有算錯,對他來說,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這時候,他眺望著東方的目光驟然一凝,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突然躍下閣樓,朝東門走去。
大風起,狂沙卷動,樓蘭城東郊的絲路上,正徒步走來一位白衣老人,他走的很慢,似乎也很吃力,不過,如果定睛去看,他仿佛又不見了,倘若不經(jīng)意間,則發(fā)現(xiàn)他還在緩步前進,并沒有消失。
這是一位已將內(nèi)力修煉到化境的絕世高人,渾身上下都是氣,隨時隨地都能天人合一,與大自然融為一體,非同小可,也許距離那傳說中的羽化仙人,僅僅差一步。
“你總算來了!”道輪出現(xiàn)在狂沙中,他的聲音不大,仿佛已被風沙的聲音吞沒,可那白衣老人顯然聽見了他說的話,他突然止步,盯住道輪。
“唔……”白衣老人摸了摸他下巴上的幾根稀疏的白須,上下打量著道輪,半天才頗為欣慰道:“我早對你說過,只有在最困難的環(huán)境里才能磨練一個人,這個地方你顯然適應(yīng)的很快!你如今看上去雖疲累,可我感覺不到你的累,相反,你鋒芒畢露,正是一柄最好的殺人利劍!”
道輪沉聲說道:“我等你來,并不是聽你品頭論足!我讓你帶來的東西,你準備好了么?”
白衣老人笑道:“道輪,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應(yīng)該知道我已經(jīng)了無牽掛,你要的東西,隨時都可以來拿。不過,我本不想親口告訴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我之間只有仇恨,但今日見面,也許已是我們最后的相見,我必須要來親口告訴你!”
道輪道:“你說!”
白衣老人道:“我已在姑蘇替你置辦了一份家業(yè),無論如何,這次你應(yīng)該聽我的,無論你在外面流浪多久,遲早還是要回歸故里,娶妻生子,我可不想你走我的老路!”
道輪的臉上突然極其憤怒,他的聲音越發(fā)低沉,道:“哦?家業(yè)?是用那些染滿了別人妻兒家小的鮮血的銀子去置辦的么?”
“你錯了!”白衣老人道:“首先我的職業(yè)并不會讓我感到低人一等,你要知道,殺人這門職業(yè),古來已久,乃是最古老的一門職業(yè)之一,我不去做,自有別人去做,何況我也喜歡這門職業(yè),我常常引以為榮,只因為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我白手起家,拼搏得來,沒有半分取巧。但我知道你并不喜歡這份職業(yè)獲取的報酬,所以,姑蘇的那份家業(yè),是用你半年前給我的那一千兩黃金置辦的,那應(yīng)該是你所有的家當,你知道我的價錢最貴,你不想欠我什么!我知道你請我來,也是為了替你殺人,我實在不明白,既然都是殺人,又有什么不同?”
道輪沉默了片刻,他逐漸冷靜下來,隨后突然問道:“可還記得小時候你見過的那個傾城么?我記得那時候娘親還沒有死,那時候你一年至少還會回家一兩次,我記得那天正好是中秋!”
白衣老人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突然愣愣地看著道輪,久久說不上話來。
他實在想不到,道輪還能記得那么年幼的事,還能記得那個中秋。
那也是他陪家人過的最后一個中秋,他如何能夠忘記?從那之后,他浪跡天涯,與劍為伴,以殺人為職業(yè)。
“保護好她,她是我最深愛的女人!”道輪說著話,他已經(jīng)快速消失在風沙中。
白衣老人很想問他,他要去哪里?既然是他深愛的女人,為什么他自己不去保護?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問,他也不配問。他忽然覺得,道輪和他真的很像,非常像,也許,只有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才會想起那個最遠的親人,因為親人,永遠是浪子心中最柔軟的那寸土,也是浪子拼命要保護的東西。當他和親人開口的時候,也許是他最困難的時候。
這一切,當然全都是發(fā)自肺腑的兩個字,信任。
白衣老人的眼睛突然有些模糊,可是他卻笑得很開心,他知道,無論如何,從今以后,他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他有了兒子。這一切雖然來得都太遲,可他手中還有殺人的劍,他還有力氣去拼,他一定會完好無損地將他未來的兒媳婦帶回去,帶回姑蘇,他還要在姑蘇城養(yǎng)老,頤養(yǎng)天年!
哈哈哈!白衣老人一陣狂笑,他忽然發(fā)覺,這才是他最快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