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刀斬苦竹
“黑皮哥!土狗哥!強(qiáng)森!孫鐵!”
吳池坐在地上,朝幾人拼命招手,隨后用刀拄地,吃力的站了起來。
黑皮和土狗一聽,立刻扭頭跑回來,趙強(qiáng)森微一猶豫也跑回來,只有那個叫孫鐵的高大錦衣衛(wèi),猶豫再三才跑過來。
“二郎,啥事?快說!”
黑皮和土狗伸著舌頭,喘著粗氣,滿身血跡,不過大多都是敵人的,他們連吳池的傷勢都沒過問,在這種局面下能活著就是幸運(yùn),哪還顧得上什么傷勢。
“黑皮哥,還記得那天我砍出的一刀嗎?”
黑皮和土狗一愣,接著驚喜道:“那一刀……你還能使出來?”
“可以!”
剛才干掉裂牛讓他的身體充滿力量,錢彼得和犧牲的同袍又讓他滿腔憤怒,施展“怒刀斬”的條件已經(jīng)具備。
“那……”黑皮和土狗先狂喜,接著又發(fā)懵:“這么多人,你想砍誰?”
吳池指向盾陣:“我要砍死苦竹!”
他又指了指自己腿上的傷,“我過不去,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事實上,就算腿上沒傷,他也沖不到苦竹面前。
趙強(qiáng)森接口道:“你要我們怎么幫你?”
吳池直視四人的目光:“我要你們把我……送過去!”
聽完吳池的計劃,黑皮驚呼:“不行!你小子這么干……會死的,你知道嗎?!”
“不這么干,咱們?nèi)紩?!?p> 吳池的視線落在錢彼得的身上,聲音堅定,“這是我……欠他的!”
……
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漢軍只剩下不到四十人局勢岌岌可危,突然少掉四個就很顯眼。
岳震雄坐在地上,正想喝令他們回去戰(zhàn)斗,卻被杜江攔住。
杜江此刻小腹被一桿長槍穿透,身后透出一米多長,根本不敢拔出,但他手扶槍桿已經(jīng)做好了拼死給苦竹最后一擊的準(zhǔn)備。
“不必阻攔,是吳池喊他們,一定有原因?!?p> 岳震雄驚訝的看著他,他可沒想到,杜江對吳池的信心比自己還足。
于是兩人一邊關(guān)注戰(zhàn)局,一邊注意吳池那邊的動靜。
很快,兩人的注意力就全部被吳池他們吸引,就連魘軍那邊都有不少人看向這邊,因為他們的舉動實在是……太怪異了。
只見黑皮他們不斷從死去戰(zhàn)友的身上解下腰帶,連在一起,然后緊緊捆在吳池的腰上。
隨后,趙強(qiáng)森和孫鐵、土狗三名壯漢把腿部重傷的吳池高高拋起,奮力甩動腰帶。
岳震雄驚叫道:“他們在干什么?!”
杜江疑惑的搖了搖頭,“不知道,看樣子……倒是像在……放風(fēng)箏?”
吳池此刻不像風(fēng)箏,倒像是個……鏈球或者流星錘,被三名壯漢拉住腰帶不斷旋轉(zhuǎn),越飛越快,越飛越高……
黑皮握緊刀柄,眼睛在吳池和盾陣之間來回移動,似乎在估算距離方位。
戰(zhàn)場上,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們的舉動,但都不知道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這幾個人為何做出這種怪異的舉動,就像在舉行某種詭異的……儀式一樣。
“黑……皮……哥……,我……快……吐……了……”
吳池的聲音飄飄渺渺,忽遠(yuǎn)忽近。
“堅持住!”黑皮咧嘴一笑,小子,這可是你自己出的主意。
“就是現(xiàn)在,“走你!”
黑皮突然奮力揮動手臂,斬出他此生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一刀,刀鋒狠狠斬在緊繃的腰帶上。
腰帶斬斷,吳池就像斷線的風(fēng)箏,更像一顆鏈球,企圖挑戰(zhàn)牛頓大佬,擺脫地面的束縛,迅速飛向天空。
戰(zhàn)場上,除了嘶吼的死尸,幾乎所有人都仰頭看去,看看這家伙究竟能飛到哪兒去,究竟要干什么。
吳池畢竟不是氫氣球,終究還是要回到地面,飛到最高處后,開始呈拋物線下墜。
他在空中努力調(diào)整姿態(tài),頭下腳上,頭先腳后,向一顆炮彈般落下去。
“這……!?”
杜江和岳震雄都驚呆了,吳池的落點正是……盾陣,他這是要……,心中隱隱猜到了他的目的,但眼睛還是拒絕相信眼前的畫面。
隨著吳池下墜,越來越多的人看出了他的目的。
“不好!快……”魘軍大驚失色,可惜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距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吳池腦海中閃現(xiàn)出錢彼得的面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錦衣衛(wèi)……天生就是要……犧牲的!可我現(xiàn)在是……傘兵,天生就是被……包圍的!
這一刀……我還給你?。?!
長刀出鞘,石破天驚!
盾陣中,苦竹猛然劇烈心悸,忍不住在驚呼聲中抬頭看去,一抹刀光如烈日當(dāng)空,似流星璀璨,映入眼簾……
“轟!”
劇烈的氣浪將盾陣掀的四分五裂,持盾的魘軍倒在地上垂死掙扎。
吳池不見蹤跡,場中唯有魔魘苦竹端坐不動。
“?。 ?p> 眾人不由驚呼,呼聲未落,那些正在嘶吼的尸體同時倒地,再無聲息。
魘軍先驚后喜,然后又驚,頓時一片混亂,又不由把目光投向他們的依靠,那個依然盤坐的身影,誰都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快!……快看!”有人突然指著苦竹,一臉驚懼。
只見苦竹的臉上突然出現(xiàn)一道紅線,越過鼻梁迅速向下延伸,紅線越來越粗,最終,苦竹的身體分成兩半,在一團(tuán)血霧中跌落兩邊……
“啊~~”
魘軍失聲驚呼,苦竹已死,沒了主心骨,他們就像失去了靈魂,戰(zhàn)意迅速消失。
“殺?。?!”
杜江用力按在岳震雄的肩頭,舉起繡春刀。
“殺?。?!”
所有漢軍高舉武器,將魘軍淹沒……
……
云中城,北門外。
無數(shù)魘軍聚集在城下,虎視眈眈的看向城頭。
城墻上,守城的漢軍緊握武器,強(qiáng)自按捺心中的緊張與恐懼。唯有城頭那個沉穩(wěn)如山的身影才能讓他們稍微踏實一些。
沒人能想到,魘軍竟然會毫無預(yù)兆的出現(xiàn)在云中城下。
不是說正在談判嗎?難道談判已經(jīng)破裂?
恐慌的情緒已經(jīng)蔓延整個云中城,好在云中并不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場面,百姓們都按戰(zhàn)時律例回到家中,默默祈禱老天保佑云中。
街道上,有士兵排著整齊的隊列,沿著路面來回巡視。尤其是四面緊閉的城門四周,更是巡邏的重中之重。
突然,城外傳來一聲暴喝,士兵們的腳步一頓,隊列有些散亂。
“陳漢林!吾乃哲忽雷大帥帳下左將軍屠生,速速開城投降,否則大軍攻城,絕不留情!”
這時,城頭傳來一個沉穩(wěn)儒雅的聲音:“原來是屠生將軍,想要云中城很簡單,自己來拿,我陳漢林在這里等著便是!”
聽到熟悉的聲音,士兵們的心里一松,重新排著整齊的隊列,繼續(xù)前進(jìn)。
屠生將軍也知道陳漢林不可能投降,象征性的喊話后,立即下令:“攻城!”
低沉的號角聲隨即響起。
與游牧民族一樣,魘族攻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手段,撞車、盾車、云梯外加羌人、氐人和匈奴人。
這些注定成為炮灰的人推著各種攻城設(shè)施,在弓箭手的掩護(hù)下,吶喊著向城墻奔去。
距離城墻五百米外,屠生將軍端坐馬背,看著那些仆從軍士不斷倒在城上射來的弩箭下,面無表情。
他剛才的喊話,和這些人注定失敗的攻擊,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告訴城里的匈奴人和羌人……他們來了!
城中,距離北門百米外的一座民宅中,數(shù)十名身材高大強(qiáng)壯的漢子,紛紛拿出武器,穿上皮甲,準(zhǔn)備奪取城門。
云中城此時兵力空虛,為了應(yīng)對魘軍攻城,北門只有一名屯長帶著二十名士兵把守,根本不是他們這些勇士的對手。
只要完成這次任務(wù),他們的家人就能擺脫奴隸的身份,過上好日子。
幾十名漢子魚貫而出,準(zhǔn)確躲過巡邏的士兵,快速向北門奔去。
北門口,十名士兵站在巨大的門洞內(nèi),面向城外,十名士兵分別站在門洞兩側(cè),面向城內(nèi),一名屯長緊張的來回踱步,不時駐足傾聽外面的喊殺聲。
北門一切如常。
“殺!”
幾十個漢子齊聲吶喊著揮動武器,大步?jīng)_向城門。
突然,由門洞的陰影里沖出一群人,他們頭戴三山帽,身穿黑色右衽衫袍,腳蹬黑色薄底靴,腰別繡春刀,手中拿著巨大的弓弩,排成一排,面無表情的對準(zhǔn)他們。
中間一人,面目艷麗嫵媚,柳眉杏眼,嘴唇嫣紅,對他們展顏一笑,揮下手臂。
“咻咻咻……”
……
城外,屠生將軍耳朵一動,隱約聽到了城門傳來的吶喊聲和廝殺聲,立即命令道:“已經(jīng)開始奪門,做好準(zhǔn)備,城門一開咱們立刻沖進(jìn)去!”
米多等魘校齊聲道:“諾!”
幾分鐘后,云中城的北門慢慢打開,沉重的城門緩緩向內(nèi)移動。
屠生將軍大喜,立即喝到“沖!”
“沖?。?!”
一直按兵不動的三千魘騎終于動了,他們向潮水一般向北門涌去,馬蹄的震動甚至在城墻上都能感覺到。
城墻上,陳漢林松了口氣,魘軍終于動了,下面就看“颶風(fēng)”的威力究竟如何?!
屠生將軍帶領(lǐng)魘軍向北門沖去,突然感覺一陣莫名心悸,不由收緊韁繩向城頭看去。
北門上方,三個巨大的箱體被慢慢推到城墻邊,箱體面對城外的一側(cè),布滿密密麻麻的黑色圓洞,每個圓洞都有碗口大小,似乎有淡藍(lán)色的火花在洞口閃現(xiàn)。
“退!??!”
屠生將軍心里一沉,有種不祥的預(yù)感,立刻用盡全身力量大吼,可惜遲了。
下一秒,那些黑洞中射出無數(shù)比人還長,比胳膊還粗的金屬長箭,發(fā)出撕裂耳膜的尖嘯,帶著不斷跳動的弧光,以難以形容的速度扎入魘軍。
每一根長箭都能輕易撕碎幾十名魘軍的身體,然后深深扎入地下,只留下一個三片式尾翼。
如果吳池在場的話,一定會驚呼,這簡直就是火箭炮加導(dǎo)彈加電磁炮的結(jié)合體。
在這種武器的攻擊下,人類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
尖銳的呼嘯奪人心魄,迅速攫取著魘軍的生命,沒有人能在長箭下生存。
哪怕屠生將軍已經(jīng)是子級高手,也不敢輕掠其鋒,立即如蒼鷹般自馬背騰空而起,奮力向后掠出。
空中,一根長箭恰好擦身而過,屠生將軍用盡全力揮刀,刀鋒砍在箭桿上,火星四濺,他立即噴出一股血霧,帶著一身藍(lán)色的弧光,遠(yuǎn)遠(yuǎn)拋落,再無聲息。
攻擊在幾十秒內(nèi)便結(jié)束了。
云中城北門外,遍地都是血肉,只有不到百名幸運(yùn)的魘軍躲過了這場可以用屠殺來形容的攻擊,看著滿地的碎肉和鮮血,又有數(shù)十名魘軍被當(dāng)場嚇瘋。
那些羌人和匈奴人如木雕泥塑般站在城墻下目睹了這一切,最終逃跑的只有小半,剩下的不是嚇瘋了,就是腿軟的起不來。
是役,魘軍三千鐵騎盡歿,屠生將軍和四名魘校當(dāng)場陣亡,最終逃掉的魘軍,僅數(shù)十人。
云中城上,陳漢林和所有士兵都傻了,忘記了自己身為勝利者的身份。
在此之前,陳漢林一直在為這種武器的威力不足擔(dān)心。
但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此恐怖的武器……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個世上?
連屠生將軍那樣的子級高手都難逃一死,這種武器的出現(xiàn),就是所有軍人和武者的噩夢,它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
身為武者,陳漢林對這種用恐怖都難以形容的武器,有一種本能的抵觸,盡管它保住了云中城。
轉(zhuǎn)頭看向“颶風(fēng)”巨大的箱體和它尾部粗長的電纜,陳漢林陷入呆滯。
“嘔~~”
士兵們趴在城頭不斷嘔吐,淋了那些磕頭不止的炮灰一身。
很快,有穿著錦衣衛(wèi)制服和穿著太監(jiān)服飾的人上來,將三個巨大的箱體拆卸,裝車,迅速離開。
陳漢林默默看著,一動不動。
……
七月底的炎熱天氣。
云中軍營的醫(yī)所里,電風(fēng)扇送來一陣陣涼風(fēng)。
一名趕得上吳池兩個半重的護(hù)士大嬸扭著碩大的臀部離開。
吳池只穿著一件短褲,渾身打滿石膏,躺在病床上,唉聲嘆氣。
這時黑皮、土狗和吳大等人嘻嘻哈哈的涌進(jìn)來,兩手空空,直接開始圍觀。
“二郎,剛才那個護(hù)士如何?有沒有非禮你呀?”黑皮笑嘻嘻的問道。
眾人哄笑。
吳池?zé)o奈的翻了個白眼,“黑皮哥,我現(xiàn)在就像個玻璃人一樣,一碰就碎,誰敢動我?”
黑皮笑罵道:“算你小子命大,玩那么高難度的動作,最后只摔斷了十幾根骨頭,真應(yīng)該感謝那個被你壓成相片的魘兵?!?p> “哦對了,還有為了救杜百戶特意趕來的那名子級醫(yī)生?!焙谄び盅a(bǔ)充道。
吳池咧嘴一笑,沒有反駁。
當(dāng)日他一刀斬下,感覺有一股奇特的力量傳入體內(nèi),隨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后來才知道自己壓死了一個魘兵,幸運(yùn)的活來。
隨后,錦衣衛(wèi)為了百戶杜江特意派來了一位子級醫(yī)生,救治杜江和岳震雄的同時,也順手把他重新擺弄了一遍。
那名老醫(yī)生臨走時,還贊嘆道:“這小子的命真好!生命力真頑強(qiáng)!”
可吳池卻知道,不是自己命好,而是殺苦竹后得到的那份天地之力救了他,否則就算有魘兵接盤,自己也活不到現(xiàn)在。
干掉魘卒和魘校得到的都是力量,干掉苦竹得到的那份天地之力卻很奇特,與身體的恢復(fù)能力有關(guān),現(xiàn)在全身由內(nèi)到外的酸癢就是迅速恢復(fù)的征兆。吳池暗自思索,如果殺掉那個鬼魘得到的天地之力會不會也不相同?贗魘又會如何?
可惜那個鬼魘眼看大勢已去直接逃掉了,讓一無所獲的秦漢差點發(fā)瘋。
這時,聽見黑皮在那里自吹自擂:“我跟你們說,那天最重要的就是我那一刀,早一點二郎直接就“吧唧”糊到山崖上,那一刀簡直……”
吳池氣的直瞪他,自己還在床上躺著呢,這廝就開始搶功勞,簡直不要碧蓮。
還是吳大厚道,看著吳池大腿根部的傷皺眉道:“二郎,你為何又傷到這個部位?護(hù)士換藥也不方便吧?”
吳池哭著臉道:“大郎哥,我現(xiàn)在連方便都要人幫忙,真不如死了算了?!?p> 吳大連忙道:“二郎,要不我把你嫂子接來,讓她伺候你,反正她也看過、摸過,做熟不做生嘛!”
做熟不做生?
吳池驚了,大哥,這個詞是這么用的嗎?
還沒等吳池說話,白眼狼接口道:“二郎,不如讓我妹妹來照顧你,遲早是她的東西?!?p> 話音一落,黑皮不干了:“你那個胖妹妹?你是想讓她一屁股坐死二郎嗎?”
眾人一陣爆笑,話題越來越偏。
吳池氣的夠嗆,這幫人是故意來搞他心態(tài)的吧?
軍營中便是如此,這些大老粗心中都很佩服吳池當(dāng)時的壯舉,但當(dāng)面頂多說一句“二郎,好樣的!”,絕不會多說。
在背后大家才會變著花樣夸贊他,以與他同伍他為榮。
半晌,吳池提醒到,岳老大就在隔壁,你們也應(yīng)該去看看。
眾人這才亂哄哄離開。
病房里頓時安靜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