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先在這等等我，我去買幾只雞回來。”走在前面的方國忠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歡笑道：“到了這里你可一定要嘗嘗關(guān)外的野雞，就用水那么一煮，嘖嘖……那香味絕了！”
方文景雖然也好吃喝，可一看胞弟那種自顧自的陶醉表情。酸得牙齒都快掉了，趕緊擺擺手不耐煩的回道：“快去快去！別走太長時間?！?p> 僅僅是答應(yīng)了一下，領(lǐng)著四個兵卒的方國忠立刻撒丫子跑得老遠(yuǎn)?，F(xiàn)在方文景才有空看看這邊關(guān)的集市究竟有何種魅力。
閑來無事四處溜達(dá)，偶然看見一個做皮毛生意的攤販。又是一陣心血來潮，方文景馬上徒步過去，隨意翻了幾層黃褐色的狐貍皮。
但就是這么個微不足道的動作，還引來攤主強(qiáng)烈的不滿意。取出腰里的短刀往桌面上一拍，板著臉呵斥道：“哎！當(dāng)兵的，買得起就看，買不起不要看！我這里的皮隨便一張拿出來都要十貫銅錢，你有錢嗎？”
方文景被這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弄得不得不抬起頭來，現(xiàn)在才看清楚商販頭上戴著黝黑的熊皮高帽，較為健壯的身子也被那副深藍(lán)色花邊長袍包裹。最為特別的，當(dāng)然是泛黑色的臉巴上，那一道斜斜的褐色傷疤。
“哪個部的？”方文景饒頭興致的問他，臉上還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原來是蒙古人，這個時候還敢跑到關(guān)內(nèi)做生意，看來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
商販依然對眼前的顧客沒有好臉色，倒不是因為蒙古騎兵距離山海關(guān)越來越近的原因。而是長久的經(jīng)商經(jīng)驗告訴他，這些普通的帝國步軍大多窮困潦倒，也只有將軍的家兵才稍微富裕點。
“科爾沁人！他們打他們的戰(zhàn)，我們做我們的生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商販抱著手答道，同時眼睛細(xì)細(xì)打量這個穿齊腰甲的年輕人。又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是紅的，裙襕上的圖案也比其他邊軍更精致。才警惕的問：“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別影響我做生意，快走快走！”
說罷，這個粗魯?shù)拿晒湃司鸵s走方文景。眼看他是門縫里瞅人，方文景相當(dāng)?shù)牟粯芬狻＿B忙卷起最前面的黑色熊皮說：“買！怎么不買，這個多少錢？”
商販只是大概的看了一眼那熊皮，伸出一個巴掌在方文景眼前晃了晃，告訴他價格，“這是從興安嶺打回來的，看你也不是個富家人。真想要的話，你出五兩銀子就讓給你！”
“從哪打來的我管不著，我就問一句，你這毛皮值得五兩嗎？”放在手里掂量幾下，方文景覺得有些好笑。整副皮毛殘有缺暫且不說，質(zhì)地還很柔軟，是不是真的熊皮很難說。
商販一聽這話心里就來氣，抽出隨身攜帶的刀刃，倒插進(jìn)桌面。一只腳踩著馬扎，用手指著方文景便吼道：“怎么！你是來找茬的？”
“倒也不是……”舞刀弄槍的人方文景這輩子見過得太多，當(dāng)然也就不吃他這一套。慢慢拿起熊皮，輕輕往上一吹。那些如草地般密密麻麻的黑毛立刻左右扭動起來，又用手的捏了一下。
做完這些動作才說道：“從成年的狗熊身上剝下來的皮，哪有這么柔軟??？跟個破布棉花似的。再說這毛皮無論怎么摸都順滑得很。沒有加工過的熊皮絕對不是這樣，摸上去應(yīng)該會有些刺手。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應(yīng)該是未成年的幼崽，或者是還在懷孕的母熊身上的皮，再說你這賣相……”
方文景有意不把話說完，后面的意思就是太過破爛。剝皮的人一定是個二把刀，這樣的皮能不能做成衣服都是個問題。
剛剛還兇神惡煞的商販，聽了這頓分析后中氣有點不足。悄悄放回了那只腳，只留下桌子上的那只尖刀，以較為溫和的語氣問：“那你給個價，我們從草原上大老遠(yuǎn)來一趟，不能做賠本的買賣！”
“罷了，看來也不過如此。你就在這碰碰運氣，我先走了?！狈轿木叭酉滦芷?，說完就要轉(zhuǎn)身。那個受了侮辱的商販哪里肯答應(yīng)，馬上就叫住他，“先等等！好貨我這里不是沒有！”
經(jīng)過剛剛那一輪談話，商販當(dāng)然知道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過又氣不過方文景高高在上的樣子，一咬牙就回到馬車上找出另一幅皮囊。
商販急著找回臉面，索性就一股腦丟在方文景眼前讓他自己看。還略有些得意的說：“當(dāng)兵的，你這些本事從哪學(xué)來的？要真有點斤兩，你看看這幅皮毛收不收！”
方文景的手才剛剛摸到這幅皮毛上，那種獨有的細(xì)膩感覺馬上傳遍全身。而整副皮毛看上去顏色很純正，黃褐中滲透出一種淡淡的黑，這種黑色里似乎又蘊藏點點的潔白。
光潤亮麗，毛發(fā)柔美。方文景驚訝言語道：“紫貂皮！還是一副完整的紫貂皮，從哪弄來的？”
貂皮本來就珍貴，而這紫貂的皮更是珍品中的珍品。這種皮毛保暖都是次要的，因為色澤美麗，加上不會被雨雪打濕的優(yōu)點。歷來都被王公貴族和皇族子女推崇，朝廷甚至都明確將此等皮毛列入進(jìn)貢的物品清單中。
“先別問我從哪弄來的！買不買？我可說好了，這貂皮可不便宜。你要帶走，至少出三十兩！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商販突然挺起胸膛，懷抱兩手笑哈哈的說到。
換做是往日，叫方文景拿三十兩出來那簡直就是要了他的老命。但是任何一個人又都禁不住紫貂皮的誘惑，別說三十兩，就是三百兩那些大戶人家也沒有意見。
從腰帶上解下那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方文景大氣的扔給商販，說道：“給！里面要是多了，就全當(dāng)是你的酒錢！”
雖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商販還是不放心的打開了那個錢袋子看看。里面整整有四枚刻著“大明元寶”字樣的官銀，這下商販才喜笑顏開，匆忙收回那只不合時宜的刀子。
換上衣服誠摯的笑容對著方文景說：“成了！你這兄弟不光眼睛老辣，做生意也不磨嘰。有空找你喝酒！”
對于他的這些話，方文景也沒太當(dāng)做一回事。一邊以敷衍的態(tài)度答應(yīng)蒙古商販，一邊收拾起剛剛淘到的紫貂皮。等一切都妥當(dāng)后，一只長滿老繭的厚實手掌，重重的拍在方文景肩膀上。
隨即就有人對方文景說：“兄弟留步！這貂皮可否能讓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