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死而復生的師父
沈南辭四歲那年,一向身體硬朗,無災無病的師父,突然在一夜之間變得虛弱至極,面生灰白之相。
因為常年跟著師父在外流浪的緣故,沈南辭見多了那些將死之人的相貌,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來師父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明白,為何前一日師父還好好的,過了一晚上,就成了那樣。
當然那時并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他只知道師父在他剛剛過完生辰的后一日,就將他叫到床邊,一臉憔悴的和他交代起了身后事。
“小照兒,師父怕是不行了,以后都不能再繼續(xù)陪著你了?!彼撊醯靥置嗣蚰限o的頭,“小照兒不要難過,等師父走后,你就將師父埋了。不必浪費錢財,只需挖一個坑,將我扔進去,再填上土就是了?!?p> 他將后事交代的極其輕巧,就好像是在說其他人,而并非是在說他自己似得。
那時的沈南辭哪里懂得那么多事,他只是一個依靠著師父而生存的小孩子,如今師父要走了,他哭的稀里嘩啦,怎么可能不難過。
現在雖然已經記不得當時的師父臉上是什么表情了,但他細細想來還是能清楚的記得,那時他在見到他哭的不能自已時,還不讓他哭了。
當時以為他是心疼自己,現在想來他怕是覺得他耽誤了他交代后事的進度,所以才出言阻止他繼續(xù)嚎啕大哭的。
等沈南辭不哭了之后,他就繼續(xù)和他說:“小照兒,埋了師父之后,你就去青蓮島待著,在那里等上個一年半載,會有人去找你。你到時候不用怕,他說帶你走的時候,你只管跟著他走就是了?!?p> 然后,沈南辭就真的照做了。
盡管師父交代他不用那么麻煩,只將他草草埋了就行,但他還是用身上僅剩的一點兒銀子給他買了一副材質并不好的棺材,而后將他埋在了一座有山有水的林子里。
等處理完師父的身后事,他帶著師父留給他的一塊通體漆黑的石頭,也就是他如今一直帶在身上的生息石,一路跟著記憶又打聽著,去了青蓮島。
沈南辭在那里就像是如今的小日照一樣,過了將近一年勒緊褲腰帶討生活的日子。然后,在快一年的頭上,他等到了沈贏,也就是上一任王君。
沈贏問了他和他問小日照差不多的問題,而后就將他帶回了宮里。
思緒從那段記憶里收回,沈南辭看向面前已經愣住的小日照。
他們兩人有著一樣的名字,又有著一模一樣的人生軌跡,更有著同一個師父。
不等小日照回答他方才問的那個問題,沈南辭就又問他:“小日照,你那師父是不是長著一張和善可親,慈眉善目的臉,但日常卻總是個嘴不饒人,喜歡同人吵架,還搶其他乞兒吃食的這樣一個人?”
小日照被他的話驚到,他愣愣地看著他,下意識反問了句:“你怎么知道???”
先前他那樣問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很驚訝了,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結果現在他又問了這樣的話,小日照就更是被驚的腦袋里嗡嗡的,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當然是他也有這個經歷啊!
現在已經不能說是懷疑了,沈南辭已經認定,他和小日照的那個師父絕對是同一個人。
雖然不清楚師父是如何死而復生,又是為何會做出這樣的事,造就他們兩個一段一樣的人生的,但他知道,既然師父將小日照送到他身邊,那肯定是有他的目的的。
而且,如果師父在他小時候并沒有離世的話,那他這次也必定還是詐死。
沈南辭想,應該過不了不多,他們就能再見到了。
突然一聲長嘆出口,沈南辭看著小日照滿臉的無奈:“你以后就暫時跟著我吧,畢竟若是論起來的話,你應該喚我一聲師兄的。”
拜了同一個師父,那就是師出同門,他自然稱得上這個稱呼。
但和他依然想通了的淡然狀態(tài)不同,小日照聽了他的話,猶如被雷劈了一般,保持著方才那副癡愣的模樣,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巴看著他。
在這件事情中,季浮離完全處于情況之外。她不知道他們方才說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的這個結局又是怎么回事。所以只能同小日照一起,愣愣地盯著沈南辭,期待著他能給她解惑。
被兩個不明所以的人盯著,沈南辭只有開口,將事情從頭到尾重新講了一遍。
等他說完,季浮離才總算是明白了。
小日照也清楚了過來,他不在那般震驚,嘗試著冷靜下來,看著他試探性地喊了一句:“師……兄?”
沈南辭扭頭看向他,在他的注視下,應了一聲。
雖然應的心不甘情不愿,但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來。
他們這個師父真的是有夠可以的,居然能整出這樣的事情來。
季浮離覺得,這個師父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或許……
一個已經不再思考和奢求很久的念頭重新在心里生起,季浮離偷偷瞥了沈南辭一眼,想要和他說些什么,但在開口時,卻是有些說不出口。
還是算了吧!現在人都還沒有見到呢!
那個念頭來的快,打消的也快。
季浮離不再亂想,將注意力重新落在兩人的事情上面。
經過這么一會兒的說話功夫,再加上他們是在窗口的緣故,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
沈南辭無心再吃,季浮離也吃的差不多了,只有小日照還沒有吃飽。
不過,他平日里忍饑挨餓慣了,又猛地得知這么個驚人的消息,便也同他們一般,不打算再吃了。
此時午時已過,日頭已經開始逐漸偏西。
都吃完飯了,那在這里繼續(xù)坐著也沒什么意思。沈南辭下樓結了賬,上來和季浮離商量著先帶小日照去買幾身像樣的衣服。
有新衣服穿,小日照自是愿意的,但他渾身臟兮兮的,不敢穿那新衣服。所以,在聽他們說著話時,滿臉的猶豫,手上更是緊張的握緊了身上穿的破爛衣服。
他的視線時不時落在自己臟臟的胳膊腿還有腳上,季浮離一眼就看出來他是在顧忌什么,便同沈南辭說,讓他先帶他去洗個澡。
于是乎,三人就兵分兩路離開了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