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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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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滴響 早安賣菜人 2373 2021-09-08 20:43:00

  專注一件事久了,就會很容易變成它的奴隸,就像我們認為自己是錢的主人,在總是睜眼閉眼都想著它時,它翻身做了主人,我們成了奴隸。很多天來,我和王明海不僅徹底淪為五個億銷售額的奴隸,也成了那些客戶和潛在客戶們資料的奴隸。

  不厭其煩,瑣碎無比,還不能保證資料的準確性,時間一長,一陣陣的懷疑散落的雨滴掉在身上,接著雨滴密集起來,最后暴雨傾盆而來。要是有空歇下來,往前想一下,眼前似有一張密密麻麻的地圖,而腦袋卻曠野般空蕩,某些時間和某些事像是某些草籽或飛絮似的,根本無從查找。

  期間,我做了幾次夢。有一回,夢見自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秘密,夢中時一切都很清晰,醒來后卻只記著有這么一個夢,而那個秘密是一個公式還是一串數(shù)字,都在綿長的黑夜中靜靜流逝,很后悔當時沒有及時醒來拿筆記下。還有一次,夢到了一棵樹,樹上有個鳥窩,我想爬上去看看里面有沒有鳥蛋,才這么想著,身子嗖一下子升起,沒有了樹,沒有了城市,四周一片混沌。

  在一個陰沉卻又無需擔心落雨的晚上,屋外毫不間歇的蟬鳴,像是黑白無常拋出的鐐銬,執(zhí)著地伸向我的靈魂。慘淡的燈光下,茶幾上的煙灰缸終于撐不下去了,隨著我再往里面戳進一個煙頭時,起先在里面安逸的煙頭互相開始搏殺,直到有幾個被淘汰出局,掉在茶幾面上,斜躺橫臥,徹底認輸。由外及里,睹物思人,我想——完整的人生也大體如此,總是用心良苦地加入到征戰(zhàn)中,一場場地搏殺后,終究逼迫出局。

  我一次又一次懷疑起了那個目標,它或許就是鏡花水月,也或許是誘惑著那頭蠢驢一直前行的一把鮮嫩的青草。鏡花水月有碎掉的時候,那頭蠢驢倒不知道最終能不能有腦袋靈便的一刻。不愿再想下去,關(guān)上門,拉上窗簾,上床睡覺,打算就這樣生硬地隔斷身外的所有。

  早晨醒來后又一切繼續(xù)。去實現(xiàn)一個目標是件很困難的事,而要主動放棄它的難度不見得就是信手拈來。

  在一個幾乎從過去的某個日子里復制過來的早晨,我茶杯里的茶葉正在滾燙的開水中舒展,在自己的舞臺上,完成對生命價值的演繹。幾張凌亂的紙還極力保持著努力的模樣,抹布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接觸到了桌子上慵懶的灰塵,桌上那部一直消沉的電話機忽然響了。是的,有人要打算助我走向目標。

  即便是再過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我依然會向人興致不減地說起那個打電話的人。他是一個年輕得不能再年輕的年輕人,都讓我懷疑起自己是否有過這種年輕,如果曾經(jīng)有過的話,應該是初中還是高中?透過窗戶的陽光正好給他穿了一身炫煌的衣裝,這讓他的不適開始生根發(fā)芽,他就跟見了大人物似的,一些羞澀,一些緊張,無法在第一時間完整表達自己。

  在他磕絆著亮出所有的底牌后,我心中剛掀起的潮水便又化成了沮喪的溪流,他是自己找上門來新客戶,還帶著現(xiàn)金支票,但是他的需要畢竟才只有三十多萬,當然,以他面對這個世界的經(jīng)歷,大約也只能負擔起這么多。我的期望大約是一只全羊,可面前的盤子里只是蚊子的一條大腿。

  心還是被五個億耍賴般占據(jù)著,那個年輕人在他離開的同時,就幾乎被我視為路人給忽略,我和王明海繼續(xù)把頭埋在客戶資料里。然而,沒想到這是一個開始,是一本書的一個序章,接著,這本書自動翻起來,進入正章,每一個字都進入了眼中。此后幾天,我們接待了十多個這種陌生的小客戶,這在以前幾乎沒有過。于是,我們期待書頁翻得更快,顯然,這翻頁的速度不歸我們控制,還影響到我們對客戶資料的梳理,處于對積少成多這個詞尚存的一絲信任,也處于我們有限的經(jīng)歷,琢磨起了雇人。

  雇人這件事,不需要向運銷公司請示,不是運銷公司派駐的人,是派駐點自己支付工資的,不掏自己腰包的事,誰愿意去多嘴呢?在地震前,西南片的銷售也不過才是兩個多億,工作人員卻有十多個,十有八九還是運銷公司派來的。年初的時候,春風就吹動過我要雇人的心思,當一回真正片區(qū)負責人的虛榮心像發(fā)酵的面一般膨脹,但王明海阻止了我,他的理由是時機還不到。事實上,他真正的想法是一億二的銷售在他手里就能完成,沒必要再弄來人向本來就近乎可憐的銷售提成伸手。

  哦,若真從這一點去看,似乎連我這個臨時負責人也是多余的。

  這一回,王明海舉雙手支持了。我們在晚報上登了招聘廣告,廣告的力量立刻就顯示出來。兩天內(nèi),我和王明海足足接待了好幾十人,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是問詢一下就走了的,其余的都有著渴望的目光,大多還有精美的簡歷,并且對我們只有最基本的要求,比如,工資按時發(fā)、購買三金等。原計劃只是招一個人,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招了兩個人。

  一個叫鄭瑜的女孩是成都本地人,地震的時候,她在廣西上學,躲過了這一劫,但失去了父親,那個看上去并不高大的身影,用自己的犧牲為她母親和弟弟贏得了生機。她臉上完全失去了校園里的稚嫩,一份堅韌撐著她的脊梁,像是時刻都準備著應對下一場災難,哪怕是付出生命,也絕不后退一步。事實上,她是張雨涵介紹來的,所以,我們已經(jīng)對她有了大致的了解,她出現(xiàn)后,只是驗證了張雨涵的誠實。另一個叫孫金輝,三十多歲,來自成都郊區(qū),靠開出租車在成都打拼。他自稱是一個誠實的人,在我們沒有準備全面了解他時,他主動說只所以不繼續(xù)開出租車,是因為不能開了。上個月,他把一個乘客遺留在出租車上的手機拿起來當自己的用,后來被機主通過派出所和運營公司找到。

  王明海摸著半光的頭,然后輕搖起來,搖完后又鄭重地點了兩三下,就是他了,誰腳下的路從來都是筆直的?

  行走在世上,總是要遇著不同的風景,但不知道下一眼會看到什么,對不未來的確定,才是人類社會存續(xù)的根本原因。王明海帶著鄭瑜在客戶資料的星辰大海中馳騁,我和孫金輝拼命討好那些主動上門的小客戶,挖掘他們身上深埋著的每一粒礦藏。

  兩個新雇員表現(xiàn)出對新崗位特有的興趣和激情,以及由此帶來了敬業(yè)和效率。鄭瑜設(shè)計了一個程序,它使得在星辰大海中隨手就能撈到些什么。孫金輝顯然無法和鄭瑜比這個,但他擁有足以讓最優(yōu)秀的演員都嫉妒的表演天分,面對著那些小客戶盡情發(fā)揮,然后在他們離開時,會認定與孫金輝有過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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