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傾盆下著,形成一片朦朧的雨幕,籠罩整座殘陽嶺。天地渺茫,景物不可見。
藍羽軍將士們神色冷漠,頂著大雨,再次登山。
宸瑩他們見狀,眼神變得凌厲,快速地將身前的一塊塊巨石推下山。
數不清的巨石如同洪水猛獸,濺起泥水,撞倒巨樹,勢不可擋地向藍羽軍他們碾壓而去。
“砰!”但是這一回,巨石撞到藍羽軍將士們身上,不但沒有對他們造成一點傷害,反而自身碎裂開來,化作一地碎石,被水流沖下山坡。
藍羽軍將士們一語不發(fā),加快登山的速度。
“怎么會這樣?!”宸瑩身邊的手下們一個個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他們穿的藍色羽甲可以吸附雨水,變得更加沉重和堅固,已經能夠抵御住巨石的沖擊了?!卞番撋頌轫敿獾娜藢ⅲ凵褡匀欢纠?,很快就看出了原因,淡淡開口,為手下解疑。
“各位,做好近戰(zhàn)的準備吧。這里是最后的防線,我們不能再退后了?!卞番摰哪橗嫴煌1挥晁疀_刷,他的雙眼模糊了,但他的眼神卻變得更加堅定,如同一把寶劍,在黑夜中,閃爍出明亮的光芒。
他忽然一笑,喊道:“死戰(zhàn),不退!”
“死戰(zhàn),不退!”所有人齊聲附和,聲如雷霆,在雨中轟鳴。
“殺!”宸瑩大吼著,揮動紫色寶劍,不再等待,跟著一塊塊巨石,沖下山頂,殺向藍羽軍的陣營。
眾人眼紅了,士氣正旺,殺意蓬勃,也跟著宸瑩殺了下去。
“砰!”巨石在一名藍羽軍士兵面前碎成漫天石屑,遮住他的視線。
石屑中,紫光閃動,宸瑩趁機一劍刺了過去,那位藍羽軍士兵被雨水沖刷加強后的藍羽甲也根本擋不住宸瑩這一劍,剎那間被洞穿,藍色的羽甲碎片帶起鮮血,四處飛揚。
他瞪圓了雙眼,不甘地倒在了泥水中,尸體很快被雨水沖下山。
“殺!”他身后,天華城的士兵,布衣男人帶來的百姓全身被雨水淋得濕淋淋的,都拿著自己的武器,殺了下來。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宸瑩那么強,有些人剛一沖下來,就被藍羽軍的人瞬間殺死,熱血隨著雨水流下山坡,仿佛一條血河在滾滾流下,無比凄慘。
布衣男人揮舞鐵鏟,瘋狂地拍打著面前敵人的身體,火花四濺,鏗鏘聲不斷。
“找死?!彼哪俏粩橙搜燮の⑻В藨B(tài)從容,看著布衣男人就像看著一條蟲子一樣,很不屑。
他“刷”地一聲拔出劍,劍身模糊地在雨幕中劃過一道弧度,又被他緩緩地收入劍鞘。
“當……”布衣男人最后一鏟打在敵人身上后,他身上出現(xiàn)一條血線,它慢慢擴大,最后將布衣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分成了兩段,它們一齊墜落在泥水中,鮮血如汩汩的泉水般從斷口處流出,根本停不下來。
布衣男人看著敵人的腳,忍著無法言語的疼痛,用盡最后的力氣,一口咬在敵人的身上。
“咔……”他的牙齒全部碎掉了,他也抵抗不住涌上來的虛弱感,閉上眼睛。
雨水沖過,行成血水,將布衣男人的兩截尸體沖下山。
“殺!”很快有十數個百姓涌了上來,揮動手中的農具,瘋狂攻擊那個藍羽軍將軍,想為那布衣男人報仇。
那人冷笑,拔出劍,迎戰(zhàn)那些人。
大雨滂沱,夜空因此變得更加黑暗了,但沖下山的血水卻十分鮮艷,紅得可怕,恐怖駭人。
一具具天華城的冰冷尸體被沖下山,神色沒有死亡前的驚恐,只有已經凝固的壯烈,莫名悲傷。
整座殘陽嶺此刻仿佛是森羅地獄,令人恐懼心寒。
短短幾分鐘內,守著殘陽嶺的天華軍和前來支援的一些百姓,就只剩下宸瑩和幾位實力不弱的士兵了。
“將軍,我就只能支撐到這里了。先走一步!”離宸瑩不遠處的一名士兵滿身是傷,血跡斑斑,大笑著,捅死面前的一個敵人,然后被諸多襲來的武器生生撕碎,連一具完整的尸體都未能留下。
“哈哈!藍羽軍的小兔崽子,你們也不過如此!老子都殺了你們四個人!”雨夜中,響起一道不羈的叫聲,很快就沉寂了。
“我會死,但大燭不會亡!你們終有一天會下來陪我!”一個人吶喊著,眼神中最后的光芒消失了,身體仰天倒下。
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的戰(zhàn)友死在自己面前,宸瑩眼中滿是悲傷,卻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并不好受。他內心在怒吼,眼神中的殺意凝成了實質。
但這是在殘酷的戰(zhàn)場上,密密麻麻的刀光劍影中,他只能強壓下內心的悲傷,揮動著手中的紫色寶劍,沐浴著傾盆而下的大雨,在眾多敵人的圍攻下廝殺。
普通的士兵根本不敢再靠近宸瑩,唯有人將的高手才有資格與他對戰(zhàn)。
血水濺起,十來個人將的高手面具底下的臉龐獰笑著,緊緊圍住宸瑩,發(fā)動最為猛烈的攻擊,要絕殺宸瑩。
蕭策也將目光投向宸瑩。
雨夜中,最大危機降臨到了宸瑩的身上。
“嗚!”
突然,洪亮的號角聲傳來,緊接著,轟鳴響起,大地震動,天空顫抖,閃電撕開了夜空。
無數古木一齊倒下,數米高的泥水濺起,大燭的軍旗在風雨中飄揚,呼呼響著,像在咆哮、怒吼!
“藍羽狗賊!速速下來領死!”
整齊劃一的怒喝猶如轟雷,要將這天穹都給震碎!
一支兩千多人的部隊出現(xiàn)在殘陽嶺下,白色的戰(zhàn)袍上紋著一條黃色的長河,在漆黑的雨幕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是玉河軍,他們竟然派一些人來支援了?!笔挷吲ゎ^看向那突然出現(xiàn)的部隊,淡然道。
“將軍,玉河軍的實力不弱于我們,我們還是先撤退,從長計議為好?!彼砼缘膮⒅\建議道。
“嗯?!笔挷唿c頭。
趁藍羽軍眾人分神,宸瑩突然發(fā)動攻擊,紫色寶劍掃過,四顆人將的頭顱飛了起來。
其他十幾名人將反應過來,兇狠地盯著宸瑩,要再次發(fā)動攻擊。
“我來解決他,你們先休息一下,準備等下突圍。”蕭策說道。
宸瑩實在太厲害了,就算他們這些人將一起上,也不能短時間內解決他。
聽到蕭策的命令,那些人將冷哼一聲,打消了攻擊宸瑩的念頭,看了他一眼,退到旁邊去了。
“我沒能看到林安跪倒在我面前,那么就讓我看看你跪倒的樣子吧?!笔挷叩Φ溃皼]準我看了之后,心情變好,還能放你一命呢。”
“就你也配?”宸瑩神色不屑。
“這可由不得你?!笔挷哒f道。猛然間,一股壓力壓在了宸瑩身上。壓力籠罩的范圍內,落下的一滴滴雨水重逾千斤,砸在宸瑩身上,紫甲破碎,血液飛濺。地面也被砸出一個個小坑。
盡管如此,宸瑩也沒有倒下。
一抹譏笑浮現(xiàn)在染血的嘴角,宸瑩眼神銳利,身軀筆直,道:“我們林將軍說過,人啊,可以站著死,絕對不可以跪在活。跪久了,就站不起來了。要我們大燭之龍向你們下跪,你們配嗎?!”
下一瞬,他大笑著,揮動手中的紫色寶劍,毫不停頓的刺穿自己的心臟。
雨幕被熱血染紅,山河哭泣,流下血淚。
列缺橫貫天空,霹靂隨之響起,像來自遠古的天鼓聲。
雨更大了,夜更深了。
宸瑩的尸體仰天倒下,尚未閉合的雙目中還殘留著濃郁的戰(zhàn)意,嘴角保持著剛才的弧度,似乎在嘲笑蕭策。
蕭策淡然地看著宸瑩的尸體,片刻后忽然笑道:“大燭的人,還真是剛烈?!?p> “元帥,我們得撤退了?!币慌缘膮⒅\小聲地說道。
蕭策看了參謀一眼,拿出一個紙筒,拉下火線,一道煙火射向空中,化成一個藍色護盾的形狀,很快又被雨水熄滅。
看到這信號,殘陽嶺上的幾百名藍羽軍士兵迅速轉身,向山的另一端跑去。
“休走!”
玉河軍中一位身穿玉袍的男人看到這一幕,厲喝出身,猛然沖出,直奔蕭策。
“哦?是宸汐將軍吧,這么著急來殉情嗎?”蕭策淡笑。
宸汐,身著一襲玉袍,向來文度翩翩,氣質儒雅,像個書生,此刻他的眼神卻冷的可怕,猶如無情的野獸。他什么都沒說,倏地拔出金色的利劍,那一刻,似有鶴鳴聲響起,又若有飛龍掠過。
這一劍刺破重重雨幕,宛如雷霆,直指蕭策!
蕭策卻是冷笑,身體忽地一晃,消失不見,再現(xiàn)時已是在宸汐身后,憑這詭異的身法躲過了宸汐的雷霆一擊。
宸汐當即轉身,利劍橫掃,劍上恍惚間似有金光噴薄,仙鶴展翅,清脆的鶴鳴聲響起。
蕭策行動卻更快,宸汐剛一轉身,他的拳頭就朝宸汐的面?zhèn)冊胰?,其拳勢兇猛至極,恰似猛虎咆哮,撲向獵物。
倉促間,宸汐另一只手化掌為拳迎向蕭策。
“轟!”
碰撞的剎那,周圍的雨水瞬間被震散,大地碎裂,狂風卷起積水,拍打四周。
宸汐堅持不住,身軀倒飛出數米遠,手掌都在顫抖。蕭策卻只是輕輕的退了一小步,神色依舊。
顯然,這一次對碰,蕭策占了上風。
“滾去給你弟收尸吧。你們可攔不住我們,莫要自討苦吃。”蕭策漠然地注視著辰汐。
“想都別想!”宸汐毫不妥協(xié),眼中怒火在噴涌。
就在這時,殘陽嶺的另一端有藍色的煙火沖天而起,發(fā)出尖銳的鳴叫。
“呵,宸將軍,后會有期?!笔挷咻p笑,轉身就跑。
后方,藍羽軍的士兵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別走!”宸汐大喊,要飛奔向蕭策。
“將軍,魯莽不得!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殘陽嶺另一端是否會有埋伏!”玉河軍的一名參謀急忙沖上前,焦急地說道。
“不用擔心,我自可全身而退?!卞废卮稹?p> “不管你們想怎么樣,現(xiàn)在都滾吧。”蕭策的聲音從山巔傳來,在雨聲中依然輕晰。
宸汐立馬看向山巔。下一刻,一道巨大的轟鳴聲響徹雨夜。
他看到,蕭策一拳打在了大地上,群山震動,大地顫抖。頃刻間,渾濁的泥水攜帶著無數的堅石,行成一股浩大的泥石流,咆哮著,如一頭怒龍,從山巔沖了下來。
雷聲轟鳴,泥石流的聲音卻更大,仿佛能將這天穹都給震塌!當一個人面對這泥石流時,才能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將軍,現(xiàn)在我們必須得離開了!”玉河軍參謀焦急地喊道。
大自然的偉力,不是他們可以觸犯的。
宸汐目光穿透了雨幕,看到了山巔上的蕭策,以及他臉上譏諷的笑。
“走,撤退吧?!卞废珘合滦闹械谋?,無力道。他帶上宸瑩的尸體,領著玉河軍,快速撤離……
……
雨停了,空氣中彌漫著雨后的清香和淡淡的血腥味。宸汐站在殘陽嶺山巔,俯視下方一片狼藉的森林,幽幽地嘆了口氣。
在他身后,玉河軍的那位參謀余言欲言又止。
看了一眼已經冰冷了的宸瑩尸體,宸汐開口道:“說吧?!?p> 余言忙道:“將軍,天華城的百姓皆已找到,我們得返程了?!?p> 宸汐仰頭望著天際,似乎在想著什么,片刻后才揮手道:“那就走吧。”
玉河軍踏上了歸途,百姓們又一次開始流浪。但是這一次,沒有人再來阻攔,但百姓們的心情卻有些沉重。
為了他們,宸瑩、布衣男子他們全都血灑殘陽嶺,與世長辭了。
入夜了,天氣微涼,曠野上,似乎有人在哀嚎、哭泣。月光灑落,為大地披上了一層蒼白的薄紗,默默凄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