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漫山花綿延余里,白如冬雪,紅似胭脂,夾雜著幾樹粉色桃花,藍色桔梗,或密或疏開遍整個山坡,甜而不膩的香氣彌漫在山野,斑斕盛景堪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蕭瑾瑤誤入其間,一時看得呆了,到手的狍子讓他逃進山林,自己也在這坡下流連忘返。
晚霞綴在天邊姹紫嫣紅,映襯這山間滿坡落英繽紛,駐足其間遙遙對望,一時間竟不知天上人間何方更勝一籌。
直到霞光慢慢淡去,藏藍席卷天空,蕭瑾瑤這才依依不舍地背起竹簍往家中趕去。
還未進門,便聞到飯香之氣四溢,小虎更是在院里四處張望著,盼著姐姐歸家。
蕭瑾瑤遠遠看到這一幕,在外忙活一天的疲憊都散盡了。
那孩子甫一見到蕭瑾瑤的影子,便蹦蹦跳跳地推開柵欄門就往外迎她,乖巧得接過她手中的獵物,陳伯也是笑著朝她招手道:“快洗手吃飯吧?!?p> 蕭瑾瑤嗯了一聲放下竹簍,見小虎在旁邊粘豆包似的巴巴站著,便從簍里取出個東西往他腦袋上一扣。
那是蕭瑾瑤今個在那坡上摘的,采了五顏六色的花枝編了個大花環(huán)。如今戴在小娃娃的腦袋上,襯得他也眉目如畫,漂亮極了。
陳伯?dāng)[著碗筷回頭一望,笑著戳了戳他的腦門道:“喲,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出門了?”
小虎羞怯怯地將臉捂緊,聲音從指縫中漏出來:“爺爺壞!我分明是英俊的小男童!”
正巧蕭瑾瑤洗完手走了過去,扯著他的小辮子道:“明兒就給你梳兩個朝天揪,再給你涂個大紅臉,把你賣去山下,給人家當(dāng)媳婦!”
陳伯也跟著拍手叫好,只唬得小崽子氣鼓鼓地拿了個包子就去墻角蹲著,不搭理這兩個大壞蛋!
蕭瑾瑤笑著坐下吃飯,然后就說起了今日見到的那個山坡,只說了一嘴,小虎便又噔噔跑來接話道:“我知道您說的是何處,好像叫……四景坡?!?p> 蕭瑾瑤重復(fù)了一遍擱心里品了品,問道:“四時四景的四景坡?”
小虎搖了搖腦袋表示并不清楚,畢竟他字都還沒認全呢。
陳伯笑著指尖蘸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蕭瑾瑤這才宛然笑道:“原來是繁花似錦的似錦坡?!?p> “這山上好景不少,你平日里不愛出門自是不太清楚的,正巧近來你要獵山貨,可以在附近多轉(zhuǎn)悠轉(zhuǎn)悠,東邊還有片銀杏林,一到了秋季,金黃的銀杏葉灑落滿地,遠遠一望金燦燦的,村民都說那是片金子林,老夫倒不覺得,畢竟此間美景難道不敵遍地黃金?”
蕭瑾瑤端起粥碗抿了一口,并未作答。
說實話她與陳伯的格局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以她這俗人的眼光來看,什么金不換的,都是瞎扯.淡,陳伯或許不為五斗米折腰,但她卻知道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畢竟,她這個女英雄就在為區(qū)區(qū)五兩銀子整日打拼,拼到現(xiàn)在也才拼了二兩出頭。眼看著還有三日就要還賬了,一想想就腦袋疼!
蕭瑾瑤晃了晃腦袋試圖把煩惱甩開,可見效甚微,還是決定老實吃飯。
“對了陳伯,那人傷勢怎么樣了?醒了沒?”
說起這個,陳伯又開始發(fā)愁。
“那孩子傷勢太重,一直昏迷不醒,身子骨又弱,恢復(fù)起來還不如你個女子,而且,老夫還發(fā)現(xiàn)件棘手的事……”
蕭瑾瑤一看他這臉色,心又是一咯噔,不過已經(jīng)這樣慘了,還能有下降的空間么?
“您說。”
陳伯嘆了口氣,瞧了眼那間昏暗的小屋。
“那孩子身上除了新傷,還有舊疾。他的雙腿內(nèi)有骨裂,應(yīng)當(dāng)是年少時受傷未曾救治及時,還有那大夫估摸著也是個半路出家的庸醫(yī),處理那傷口時估摸著是胡亂包扎的,以至于他那腿間怕是還有碎骨殘留多年不愈,怕是之前受傷過后,便再沒站起過……”
小虎聽得啊了一聲,想起那大哥哥生得這般好相貌,不由得替他感到惋惜。
“那爺爺,那大哥哥的腿還能治么?”
陳伯猶豫地點頭又搖頭。
“說起這個,老夫其實也沒有太大的把握,從前我四處游離時,跟著位巫醫(yī)學(xué)過刨骨,可……且不說工具材料還得現(xiàn)買,有些藥材這山上還采不到,鶯娘的錢還得湊齊,我那點積蓄根本不夠。便是有心也無力啊……”
說著自己也慚愧起來,方才還大咧咧說視金錢如糞土,如今倒果真被難著了。
小虎也苦惱地坐了回來,看看仙女姐姐,又看看那神仙哥哥,他這孩子哪兒都好,就獨獨一點,一見著那些相貌出眾的哥哥姐姐就會忍不住心生歡喜。
對溫揚哥哥也是,對仙女姐姐也是,現(xiàn)在光看著那神仙哥哥的睡顏,就高興得不行,整日盼著人家睡醒睜眼一睹人家芳容。
現(xiàn)在一聽他的腿疾,只覺一只精致的飛鳥被折斷雙翼,心下不知多么可惜。
想了半天,方才弱弱開口道:“我有個主意……”
蕭瑾瑤支著手沖他揚了揚下巴:“你說?!?p> 卻見小虎為難地開口道:“我聽山下狗剩哥說……說他們有來錢的法子……”
蕭瑾瑤一看他這吞吐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對,不過還是耐心問道:“什么?”
小虎抿了抿唇道:“就是……就是……他們會去山下偷東西……”
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結(jié)結(jié)實實落在他的背上,只見蕭瑾瑤眉頭緊擰咬牙切齒地道:“我打死你!”
陳伯也氣得吹胡子瞪眼,一頓飯以小虎被打得眼淚汪汪還要哭著洗盤子為結(jié)尾。
蕭瑾瑤隨著陳伯進了溫揚的屋子,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那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蠟燭在屋內(nèi)撐起淡淡的橙光,紅色燭淚落在桌腳綻起一簇梅花。忽聽啪地一聲,燈芯炸出個小小的火花,蕭瑾瑤被泛起地瑩光一閃,依稀看見臥榻上的折射出的亮光,她腦中靈光一閃。
“有辦法了!”
陳伯回身望她,小虎也正捧著藥碗往屋內(nèi)走來,只見她仰頭大笑三聲,走到那人身旁,摘下他手間地扳指笑呵呵對那爺孫倆道:“就是它!”
蕭瑾瑤想起那日救人時,散落滿地的擺件和車廂碎片,挑揀挑揀應(yīng)當(dāng)還能賣點銀子。
陳伯搖搖頭覺得不妥,非說是他的東西咱們不該隨意處置,蕭瑾瑤有些無奈地望著這位有原則的小老頭道:“無妨,咱們先不賣,抵押在當(dāng)鋪里等有錢了再贖回來?!?p> 陳伯靜默了片刻,覺得這法子甚妥,便點頭同意了,又望向那年輕人心里嘆息道,世間果真有因果。
無意間撿到的人參救了這小青年的命,他隨身的物件又可以解鶯娘的燃眉之急,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