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半山腰上的小木屋里一大一小踏著橙光出了門,燦陽從山尖掃向漫山青翠,枝葉間剔透的露珠折射著金光。
上回因著救人心切,二人慌不擇路,事后才知繞了些冤枉路,走前陳伯詳細描述一番后,小虎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后便連蹦帶跳地引著蕭瑾瑤在山間穿梭。
幸而她如今身體恢復,否則還不定跟得上這精.力旺盛的小崽子了。
經(jīng)過一片竹林時,恰好一陣清風拂過,帶起整片竹海翻波,簌簌聲四面八方傳來,包裹著木葉清香,漫天綠葉形成個天然的華蓋,擋住灼灼烈日,投出沁脾蔭涼。
蕭瑾瑤身處其間只粗略掃了兩眼,便垂著眸子往樹下看去。雨后春筍最為鮮嫩,回頭挖兩顆帶回家煲湯喝。
正思忖著,又聞遠處啊地一聲,蕭瑾瑤撇了撇嘴,像是習慣了他大驚小怪一般,淡淡問道:“又怎么了?”
卻見小虎掛滿笑意背著手匆匆跑到她面前道:“給你看樣好東西!”
蕭瑾瑤抱臂挑了挑眉以示回應。
然后便見那小崽子一臉壞笑掛在臉上,右手往前一伸,便見一只碧綠的小青蛇纏在他手腕上,蛇頭被他捏得緊緊的,滿眼期待著蕭瑾瑤被嚇一跳的表情。
山下的姑娘們都怕這個,聽說還有些大哥哥最愛捉著蛇蟲鼠蟻地去嚇唬小姑娘,直見到人家嚇得眼淚汪汪,然后便又使勁渾身解數(shù)再去哄那些小姑娘,待哄得人家破涕為笑了,沒過多久便又故技重施又來一遭。直到一來二去,被嚇唬的姑娘們長大了,成了哥哥們的婆娘,他們才會若無其事地對她們告白道,欺負你不過是因為喜歡你罷了。
小虎方才年幼,自是不明白此喜歡非彼喜歡,原先也曾照做過,捉些豬兒蟲小螞蚱什么的放到仙女姐姐桌案上,也曾嚇得她臉色發(fā)白驚聲尖叫,后來被溫大哥捉住打了幾回屁.股,就再不敢了,而且姐姐好像也確實不喜歡,這念頭便放下了。
直到上回,蕭瑾瑤拿毛辣子嚇唬他,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仙女姐姐和從前不一樣了,不過也更好玩了。
小虎想著便抬眼偷瞄了下蕭瑾瑤的表情,這一看,鳳眸微瞇,唇角緊抿,抱臂倚靠在竹稈上,眼珠子溜溜打量著自己,瞧那眼神,一分驚嚇也沒有,倒帶著七分嫌棄。
他不死心地又往前送了送,卻見蕭瑾瑤紋絲不動,看那雷打不動的模樣,小虎心中不禁懷疑,莫說是這小青蛇,怕是大蟒蛇送到她面前她眼睛也會不眨一下的……
小虎嘆了口氣自討沒趣地往后收了手,卻見蕭瑾瑤幾不可查地彎了彎唇角,過后又立馬恢復了原狀。
他悻悻地后退了兩步,剛準備轉身去將小青蛇丟掉,卻聽見蕭瑾瑤輕喚了一聲道:“小虎?!?p> “誒?!。?!”
只見他一抬頭便見一只那么大的大灰耗子輕飄飄地捏在蕭瑾瑤手中,她掐著耗子的后勃頸,那耗子吃痛地張牙舞爪,褚色嚙齒一張一合地好似想咬掉他的手指頭!烏黑的豆眼與他對視著,小虎嚇得腿直打哆嗦,蕭瑾瑤見狀覺得好笑,又學著他往前送了送。
這一送哪兒還得了,小崽子眼看著大老鼠離自己臉越發(fā)近了,就連它身上的味道都聞得一清二楚!就只眨眼功夫,小虎便再也忍不住了,嗷地一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蕭瑾瑤被他的哭成嚇一激靈,趕緊將竹鼠收回背在身后,又蹲下自責地撫了撫他的額頭。
“嘖,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不成?膽小鬼別哭了,姐姐認錯還不成?”
小虎氣鼓鼓地拍開她的手道:“不許拿抓老鼠的手碰我!”
蕭瑾瑤嗤笑一聲,還非要碰,一連在他腦袋上戳了三下才繼續(xù)道:“那你還拿抓蛇的手扒拉我呢!”
小虎哼唧了一下,拿袖子抹了把眼淚,偏過頭不理她。
蕭瑾瑤好笑地湊到他身旁接過那條小青蛇道:“行了,姐姐錯了還不行,午間給你做頓好吃的,給你賠罪成不成?”
“……吃什么?”小家伙哽咽道。
只見蕭瑾瑤咧嘴一笑,左手竹鼠右手青蛇,下巴一抬,示意就吃這個。
見他仍不高興,變戲法似的兩手一晃,青蛇竹鼠便被拋到天上,然后左右手換著接過再繼續(xù)往天上拋,將蛇鼠比作雞蛋似的拿在手里繞啊繞,邊玩還邊沖小虎挑眉道:“怎么樣?好玩不?”
小虎看得嘴角直抽抽,心下默默在想,您若不是個姑娘家怕是比溫大哥還要大哥吧……
不過見她這般賣力,小虎還是給面子地笑了笑,蕭瑾瑤這才抹了把汗將他們往簍子里一丟,牽著他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不遠處便是一條小溪,白練般蜿蜒在這青山之間,潺潺碧水帶起碎石碰撞發(fā)出叮叮脆響,日照暖陽打在清溪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蕭瑾瑤走過去鞠了一捧,入口回甘,又帶著陣陣清涼。
她拿起竹筒接了兩罐,又倒了一蓋子遞給小虎嘗嘗。趁著他喝水的功夫,蕭瑾瑤輕咳一聲道:“把褲子脫了?!?p> 小虎聞言臉上一熱,將上衣往下扯扯,沒答話。
蕭瑾瑤見他肉眼可見地紅了一圈,像蒸熟了似的,唉了一聲走到他近前蹲下。
“小兔崽子還知道羞羞了!行了,今日之事是姐姐不好,我哪里知道你膽子小成這樣……”見他嘴唇又慢慢嘟起來了,蕭瑾瑤連忙改口道,“那是因為我們小虎年歲尚小,將來定能長成頂天立地男子漢的!”
說完還自我肯定地嗯了一聲。
小虎抿了抿唇望著她道:“真的么?”
蕭瑾瑤眨了眨眼睛重重點頭:“比珍珠都真,你說真不真!”見他眉開眼笑這才繼續(xù)道,“那小男子漢,勞煩你將被尿濕的褲褲脫給我好么?”
小虎羞羞地往后退了兩步,蕭瑾瑤很識趣地轉過身去,再回身時,小崽子下.面已經(jīng)赤條條了。
蕭瑾瑤認命地接到手里,蹲到溪邊洗褲褲,一邊嘆氣一邊唾罵自己,再欺負小孩子她就是狗!
自作自受地洗了半盞茶功夫,蕭瑾瑤將衣衫抖摟了兩下架在一顆歪竹上晾著。
“等回來記得拿?!?p> 小虎嗯了一聲,指了指前方不遠處就是哪里了。
不過丈寬的溪流,淌水過去即可。倆人褪去了鞋襪,踩在清可見底的溪水中,感受著帶著熱意的水流,偶有小魚從指間拂過,一股癢意涌上心頭,蕭瑾瑤沒忍住嗤笑出聲,小虎抬眼去望。
見以碧水青山為底,美人笑靨如畫,剛想開口夸贊兩句——
自己的臉就被潑了個正著。
小虎無奈地抬頭去望,便見蕭瑾瑤挑釁似的又拍了個浪花。
小虎臉上又被洇濕一片。
他干笑著扯了扯嘴角,那話權當他沒說!
而后一個曲腿,勾起一捧水花,不偏不倚往蕭瑾瑤身上拍去。蕭瑾瑤也不甘示弱,一個鷂子翻身,指尖撥在水面上浮起一波白浪,嘩啦一下,都傾倒在小崽子臉上。
兩個人你來我往,不過一丈的水程走了半個鐘頭,直到倆人都濕了個通透才悻悻結束戰(zhàn)斗。
蕭瑾瑤可憐巴巴地在水邊幫小崽子擰衣服,并且在心里再次保證道,下回再欺負小孩,她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