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相國寺與趙禎的不期而遇,實在是出乎了蘇小游的意料。
他原本只是想出去走走,沒想到這都能碰見當(dāng)今圣上。
“幸好沒露怯,也沒說啥危險的話……”
晚飯后,他坐在庭院中,看著雨后晴朗的夜空,不由喃喃自語道。
雖然現(xiàn)在的趙禎才17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但或許是生于帝王家的原因,蘇小游總覺得他一言一行已經(jīng)極為成熟,若是自己和他同齡,恐怕還做不到心智平等的對話。
蘇小游不知道這次碰見趙禎,會給自己的穿越之旅帶來什么影響,但他卻是發(fā)現(xiàn)并確定了,一個一直以來都壓抑在自己心中的想法。
歷史是人創(chuàng)造的,而由人創(chuàng)造的事物,大多都是有遺憾的,畢竟人不是上帝。
從前蘇小游在讀歷史的時候,總會為歷史上這樣那樣的遺憾而遺憾,而自從得到懷表,獲得了穿越的能力后,他心底里一直有個聲音,讓他盡他所能去做點什么。
“既然老天給了我這么一份機緣,我還有什么可猶豫的?”
自從來到這里后,他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把大宋當(dāng)作了他的第二故鄉(xiāng),可那無數(shù)次在他夢中出現(xiàn)的金兵鐵蹄踏破汴京城的情景,不斷地在提醒他,這夢終究要醒。
他深知自己無法改變歷史大勢,北宋終究會化作時光長河的塵埃隨風(fēng)而逝,可至少,能幫一個是一個。
他今天與趙禎的相遇,讓他堅定了這個想法。
從大相國寺回來后,蘇小游利用晚飯前的時間,搗鼓了一下懷表,隨即便是驚喜地發(fā)現(xiàn)懷表是可以調(diào)節(jié)穿越的時間點的,不過有兩個限制:時間只能往后調(diào),不能往前調(diào);范圍僅限于第一次穿越后的五十年之內(nèi)。
這是什么破限制???他不甘心,又搗鼓了一陣,才無可奈何地放棄。
從他得到的信息看來,這懷表似乎因某種原因出了些許故障,這才導(dǎo)致限制頗多。
“算了,五十年就五十年吧,也夠用了。”他沒再糾結(jié)。
月下庭院中,蘇小游掏出懷表,細細摩挲著那有些粗糙的表面,心中盤算著日后的計劃。
“青禾!幫我拿兩根牙簽!肉塞牙縫兒了!”某一刻,他忽然回身朝屋子喊道。
不一會兒,李青禾就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了出來。
“公子,這有點粗,可能會弄疼你。”她把三根柳枝做的牙簽遞給蘇小游。
后者聞言一滯。
這是什么虎狼之詞,怎么會從我家可愛清純的小青禾嘴里說出來?
接著他在李青禾疑惑的目光中給了自己一巴掌。
骯臟的是你!下賤!
“小問題。”蘇小游訕訕一笑,拿起牙簽就對著自己的牙齒一陣亂戳,好一會兒后,才暢快地嘆了口氣。
“牙簽這玩意兒,還是得粗細得當(dāng),太細容易斷在里面,太粗又會戳不進去?!?p> 他想起最近一次回現(xiàn)代,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個大瓜,不由大笑起來。
看得一旁的李青禾一頭霧水。
……
接下來的日子,蘇小游一直在家,除了陪李青禾讀書撫琴,其余時間都是自己在房間里,認真寫著一本他取名為《大商論》的書。
他已經(jīng)決定要穿越到下一個年份,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些準(zhǔn)備工作要做,而這本《大商論》,就是其一。
如果要穿越到下一個年份,那就代表他要在大宋消失至少好幾年的時間,家里還好,李青禾會打點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但兩家鋪子的管理是個大問題,雖然有李家兄妹和鄭寶慶在,陳遠不時也會幫忙,可他總放心不下。
于是,他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在幫遠光樓走出經(jīng)營困境時寫給陳遠的那一紙建議,若是給李齊天和鄭寶慶也留下點什么,在關(guān)鍵時候能派上用場,他也能安心點,這就是他寫《大商論》的初衷。
并且,在寫書的過程中,他逐漸有了把這本書推廣出去的想法,大宋的繁盛,商業(yè)功不可沒,如果《大商論》順利寫成出版,能對這個王朝的商業(yè)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幫助,他都知足了。
不過,寫書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蘇小游的文筆雖然不差,可想要把那些領(lǐng)先這個時代近千年的商業(yè)理念和理論用淺顯易懂的文字寫下來,讓這個時代的人讀起來不覺晦澀、不生歧義,其實是非常艱難的。
庭院竹林邊,李家兄妹難得能在白天相聚,他們坐在石桌旁,邊喝茶邊聊天。
“公子最近總把自己悶在房間里,好像是在寫什么東西……”
李青禾望向蘇小游的房間,有些憂心地說道。
“確實,最近除了飯點,很少看到公子露面了。”
李齊天一邊回應(yīng)自己妹妹的話,一邊按蘇小游之前教他的點茶法,用茶筅瘋狂攪動敲擊碗里的茶。
點茶,是宋代一種上至宮廷下至平民都頗為流行的泡茶方法,宋人喝茶一般用茶餅不用茶葉,掰一小塊茶餅,放火上烤一下,然后研磨成沫,過篩取細,放入茶盞中,然后澆入滾水,使用小勺或茶筅等器具,按特殊的方法(宋徽宗趙佶總結(jié)為:指繞腕旋)去攪動敲擊,此為“打拂”。經(jīng)過七次注水和打拂,直到茶湯產(chǎn)生一種名叫“乳餑”的亮晶晶的白色泡沫,并且乳餑呈現(xiàn)中間高四周低的形狀,點茶才算真正成功。
注水的落點,打拂的節(jié)奏,指繞腕旋的輕重緩急,都是影響乳餑最終能否形成完美的“云頭雨腳”之狀至關(guān)重要的因素,因此需要大量的練習(xí)。
點茶是這個時代文人的雅好,不過樊樓東家張清意也有一手極高的點茶功夫,蘇小游就是跟她學(xué)的。
或許是因為點茶的某些流程和手法跟后世的咖啡打泡很像,特別是點茶結(jié)束后用茶膏在乳餑上題字作畫,簡直就跟咖啡拉花有異曲同工之妙,曾經(jīng)在咖啡店打工學(xué)過兩手的蘇小游很快就能獨自點出一盞極高品質(zhì)的茶湯,這學(xué)習(xí)速度連張清意都感嘆其天賦之高。
后來蘇小游就把茶的這種玩法教給了李家兄妹,所以才會有了李齊天眼下刻苦練習(xí)的景象。
正當(dāng)李家兄妹閑聊時,庭院大門處忽地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熟悉嗓音:
“蘇公子!蘇公子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