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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將軍行

第17章 計中計

白馬將軍行 錦官繡村 4053 2021-07-19 08:50:01

  宇文燕坐于鏡前,正在梳妝,初春天氣,乍暖還寒,天涼如水,露華如霜,她心如止水。

  纖纖玉指,輕梳云鬢,三千青絲三千瀑,三千心結(jié)何人訴。

  鏡中互望,柳葉之眉如春如黛,美目流轉(zhuǎn)如倩如盼;還是那個風(fēng)情萬種,青春動人的山卑女子;膚如凝脂,滑如軟玉,淺紅雪白,吹彈可破。

  只是顧盼之間,已然冷若冰霜。

  后窗緊閉,她將自己,幽閉于此!

  陽光推不開窗欞,便硬往里擠,透過雪白的窗紙,在房中灑下金色的微芒,氤氳的光輝,在空氣中流淌,粒粒煙塵,在光影里飄蕩。

  她不覺寂寞,他是房中的煙塵氣息,他是自己的骨肉身體,他就是自己。

  沒有彼此,就沒有分離!

  午飯時分,丫鬟墨霜興沖沖拎著食盒進(jìn)來:“側(cè)妃,卻是奇怪,今日竟有青梅鱖魚?!?p>  她斥了一句:“叫我小姐?!?p>  墨霜為難道:“可是宮人吩咐,須得叫太子側(cè)妃?!?p>  “進(jìn)了閨房,你聽我的?!?p>  “是,小姐?!?p>  她這才奇怪地問道:“如何會有鱖魚,必是你看錯了?!彪S即打開食盒,一股青梅鱖魚的香味撲面而來,還是那么醇香濃烈,直透肺腑。

  她心中一動,除了錦郎與阿哥,無人知曉我有此愛啊!便讓墨霜一起吃,墨霜先是不敢,見她堅持,便一起吃了起來。

  菜畢,底現(xiàn),赫然出現(xiàn)一行小字,那筆工整的蠅頭小楷,便是做夢,她也能認(rèn)出:開窗見喜!

  她嘴唇哆嗦,呼吸難繼,一動不動,僵立于地,墨霜是貼身丫鬟,貼身貼心,有何不知,便幫她推開窗戶,支上窗簾。

  她抬眼望去,驚奇不已,眼前已不是喧囂的街市,而是木板封成的一面城墻,只城墻正中,留有一孔,仿佛瞭望之口。

  孔中站著一人,身影是那么熟悉,迎風(fēng)而立,羽帶飛揚(yáng),陽光下的臉龐,如刀刻一樣,明光之鎧熠熠生光,雙肩獸頭環(huán)抱,已是將軍模樣。

  那是她的錦郎,她能聞到他身上煙火的氣息。

  他右手抱盔,左手按劍,迎著太陽,溫暖地笑,深情地看;他雙目炯炯,清澈明凈,裝著他們的天地,他們的生死,那是他們一世的信仰,一生的執(zhí)念。

  宇文燕快樂地微笑,快樂地哭泣。

  兩人靜靜地凝望。

  天涯咫尺,一簾相思。

  宮人進(jìn)門收拾食盒,甚是高興:“側(cè)妃早應(yīng)如此,開窗透氣,出門走走,待太子歸來,春華正茂,好行大婚之禮。”

  宇文燕見她進(jìn)來,說道:“你且稍待,稍后墨霜送食盒出去?!?p>  她從窗前來至桌前,文錦也從孔中消失。

  墨霜送食盒至廚房,卻見拓巴原鄉(xiāng)也在,原鄉(xiāng)拿過食盒,老練地說道:“我先查看。“

  他拿出盛鱖魚的碗,并無異樣,翻過碗底,見有小字,便塞入袖中,扭頭對監(jiān)食宮人道:“往后初一,十一,二十一,由我親自安排側(cè)妃飲食,你等不可怠慢,可聽著了?“

  眾人忙躬身答道:“是?!?p>  原鄉(xiāng)出門,打馬飛奔至連升酒家,把碗交給文錦:“與你收藏?!?p>  文錦接過碗,尚有她的溫香,不禁喜極而泣,數(shù)月以來,終又見她容顏,撫她氣息,忙翻過碗,卻是宇文燕一筆清秀的楷書:“喜不自禁,重見天日?!?p>  文錦心中寬慰,對原鄉(xiāng)躬身一拜:“謝公子鼎力相助?!?p>  原鄉(xiāng)不屑地說道:“小事一樁,不過事須機(jī)密,別出岔子?!?p>  原鄉(xiāng)打馬回府,拓巴升正要出門,見他晃蕩而至,厲聲訓(xùn)斥:“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你為何借我之名,封堵營柳巷沿街店鋪?”

  原鄉(xiāng)不屑一顧,懶懶地問道:“阿爹這是要去哪里?”

  拓巴升無可奈何,只好溫語說道:“阿爹去太尉府,賀太尉生辰之喜,你可要同往,二皇子也要去,正好介紹你相識?!?p>  原鄉(xiāng)撇撇嘴:“不稀罕?!睆街边M(jìn)了大門。

  拓巴升大怒,無奈打馬而去。

  ......

  ......

  不是整壽,乞伏仕沒有大擺筵席,只是邀了幾個至親好友,坐了幾桌。

  首席首座,卻是二皇子代天子前來慶賀,宇文化成,拓巴升等人均同桌相陪。

  乞伏仕先謝皇帝之恩,再謝二皇子之情,便命開席。

  眾人向乞伏仕賀壽畢,宇文化成起身來至二皇子面前,說道:“老臣問二殿下安,并代義子慕華文錦向二殿下請罪。”

  二皇子頗為詫異:“他何罪之有?”

  “文錦少不更事,誤殺殿下奶兄?!?p>  二皇子縱聲大笑:“此何罪之有,如此殘民惡賊,死有余辜,若是被我拿住,豈止斬首,我必用炭火烤熟了他!文錦殺伐決斷,令行禁止,有大將之風(fēng),我已稟明皇上,為其再請兩萬軍餉,用作練軍?!?p>  宇文化成躬身謝道:“殿下深明大義,老臣?xì)J佩不已,如此,老臣代文錦謝過二殿下?!?p>  二皇子又陰狠地說道:“我已周知家臣清客,親戚朋友,但有作奸犯科,一經(jīng)拿住,除了死字,沒有其他選擇?!?p>  拓巴升聽完,身子一顫,額頭滲出汗來。

  乞伏仕卻道:“殿下至公無私,視天下以器,老臣口服心服?!?p>  二皇子哈哈一笑:“眾位均是軍國重臣,我要請教之處甚多,我不擾太尉之席,祖宗家法,皇子不得交通大臣,今日代父皇賀太尉之壽,多飲幾杯,已是不該,這就告辭。“

  說罷往外便走,乞伏仕起身相送,二皇子對拓巴升道:“表兄,你隨我來,我有幾句話交代?!?p>  花園小路,曲徑通幽,二皇子邊走邊說:“恭賀表兄,此番為太子獻(xiàn)計,皇上甚是嘉許,私底說,想不到拓巴升也會潛心鉆研軍事?!?p>  拓巴升興奮不已,呵呵笑道:“全憑太尉維持,二殿下是我等主心骨,我們當(dāng)然全力為殿下爭光。”

  二皇子卻突然正色說道:“我要慕華文錦所有密檔,何地出生,何地長大,何人為師,何時進(jìn)宇文府,與何人交好,每日行蹤,有何喜好,諸如此類?!?p>  乞伏仕默默點頭:“二殿下所需,老臣皆有,待老臣整理成冊,便送與殿下?!?p>  拓巴升卻不解:“殿下要這些作甚?”

  二皇子嘆了一口氣:“此人非同小可,飲馬峪一戰(zhàn)成名,本以為他是老三之人,卻又為太子獻(xiàn)如此妙計;此番大營整軍,足見其風(fēng)骨,又似乎只效忠皇上;深不可測,是我等勁敵??!“

  乞伏仕笑道:“骨子里,他是三皇子之人,忠于皇上,乃臣子本分,獻(xiàn)計太子,幫宇文化成而已,老臣以為,殿下還應(yīng)著眼于太子?!?p>  二皇子嘆道:“這個何需提醒,然而太子之位雖尊,卻是眾矢之的,古往今來,多少太子不得善終!”

  他停下踱了幾步,又道:“太子英明聰慧,頗有文韜武略,宇文化成老謀深算,早已算透此局,加之我朝子貴母死,太子無母,在內(nèi)必危,因此常年帶兵征戰(zhàn),既討父皇之喜,又避是非之事,還能掌控軍心?!?p>  乞伏仕卻笑道:“明槍暗箭,他們總有松懈之時?!?p>  拓巴升便道:“既如此,一刀殺卻哪個慕華文錦,豈不便當(dāng),殿下如有此意,臣愿親力為之。”

  二皇子笑道:“此乃愚蠢之舉,若老三對太子出手,此人必是利刃,我等何必自折寶劍?!?p>  拓巴升甚覺無趣,便自行往前走去。

  二皇子見他走遠(yuǎn),又對乞伏仕說道:“你派那許多匠人、參軍隨拓巴睿踏勘地形、修復(fù)棧道,大張旗鼓,不也是別有深意嗎?”

  乞伏仕面色微紅:“殿下英明,老臣為太子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二皇子笑道:“彼此彼此,老三明知你用意,卻并不阻止,不也正是此意?”說完,他與太尉相視而笑。

  抬頭又看了看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拓巴升,二皇子忽然快速說道:“僅此遠(yuǎn)遠(yuǎn)不夠,此次機(jī)會千載難逢,若不斷然行事,難道讓太子立此不朽之功?你遍布天下的喉舌,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送二皇子回來,拓巴升問乞伏仕:“二殿下為何要慕華文錦那許多檔案?”

  乞伏仕輕蔑地一笑:“查其言,觀其行,覓其蹤,尋其跡?!?p>  拓巴升不解:“那又如何?”

  乞伏仕轉(zhuǎn)身對他陰森一笑:“尋其破綻,待機(jī)而動,一擊斃之,以去三殿下臂膀?!?p>  拓巴升渾身起栗,暗嘆這權(quán)力的棋局,自己或是待死的棋子,他打定主意,即便違二皇子之命,也要盡快除掉慕華文錦,他若在朝中坐大,自己便死無葬身之地。

  ......

  ......

  文錦于連升酒家,不時與燕子隔窗凝望,呆至天黑才極不情愿收拾行裝,下樓離去,他獨來獨往,不帶隨從,出門便縱馬疾馳,直奔西大營。

  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一處險要關(guān)隘——鬼剃頭!筆直的驛道在此處向右拐了一個急彎,驛道右側(cè),是密密叢叢的灌木,左側(cè)卻是光滑的絕壁,仿佛被鬼剃過的頭顱一般,壁下一澗深水,咆哮而去。

  半夜時分,天已黑透,月黑風(fēng)輕,倦鳥偶鳴;文錦輕騎熟路,全速而過,毫不在意。

  一根繩索突然躍地而起,高至馬膝,奔馬之勢被生生勒住,戰(zhàn)馬一聲長嘶,前腿跪倒,翻滾于地。

  文錦前驅(qū)之勢不減,從馬上直飛出去,越過驛道,直墜澗底。

  他迅速拔劍,于空中強(qiáng)刺,劍沒至柄,插入絕壁,又被他下滑之勢,向下拉了尺許。

  文錦懸在半空,無處借力,便抬頭向上看,峭壁之上,出現(xiàn)三個黑衣刺客,蒙面箭袖,手挽硬弓,蓄勢待射。

  他緊閉雙目,仰天嘆息:“此番命休也!還好與燕子見了最后一面”

  耳邊卻傳來兵刃撞擊之聲,他睜開眼,三個黑衣人已經(jīng)不見,卻多了一個偉岸的身軀。

  那人將絆馬索垂下絕壁,緩緩放至文錦身側(cè),文錦左手抓住繩子,右手拔出寶劍,那人手腕翻轉(zhuǎn),揚(yáng)臂上揮,文錦借力一縱,向崖頂飛躍上去。

  待至抵近,卻大吃一驚,竟是獨孤不歸。

  不及細(xì)思,他挺劍便向其咽喉刺去。

  變起肘腋之間,不歸毫無防備,只是雙腿蹬地,身形后飄,文錦挺劍緊追,劍卻離他咽喉,始終差著分毫。

  文錦勢竭,停了下來,嘴里嘆道:“好身手,如此突襲,竟毫發(fā)無傷?!?p>  不歸怒道:“好匹夫,如此助你,竟恩將仇報?!?p>  文錦驚問:“你不是刺客?”

  “蠢,若是刺客,為何救你?”

  “為何救我?”

  “想救便救,想刺便刺,哪有那許多道理。”說罷,轉(zhuǎn)身便走。

  每月逢一之?dāng)?shù),文錦便令全軍放假休整,軍士可便裝入城,不得騷擾百姓,第二日不按時歸營者,每人四十軍棍。

  原鄉(xiāng)則與他回城,助其跟宇文燕憑窗凝望,筆墨傳情。

  這日又是十一,文錦回營,路過鬼剃頭,他加了小心,放慢馬速,仔細(xì)查看,方才通過;轉(zhuǎn)過彎道,果見一人,手持寶劍,擋住去路,正是獨孤不歸。

  文錦大怒,非敵非友,不即不離,屢次三番,是何用意?

  他雙腿一夾,戰(zhàn)馬輕盈起步,十丈開外,拔劍輕拍馬背,戰(zhàn)馬加至全速,五丈開外,身子前傾,挺劍刺向獨孤不歸。

  不歸紋絲不動,劍至一丈開外,身形乃暴起,文錦只覺眼前一花,隨即右手寶劍便被沉重一擊,脫手落地,重?fù)粲鄤莶粶p,將他震落馬下。

  文錦倒地一滾,順勢撿起寶劍,起身便欲沖擊。

  獨孤不歸卻扛劍于肩,轉(zhuǎn)身離去。

  文錦呆立原地,嗟呀不已。

  二十一日,鬼剃頭,不出所料,獨孤不歸橫劍立于路中。

  文錦早有預(yù)備,這次卻是手持長矛,縱馬揮戈,全速沖擊不歸。

  昨日重現(xiàn),不歸直等到長戈挺至一丈開外,方身形暴起,卻是寶劍貼戈而旋,身體隨劍而轉(zhuǎn),其形如鬼似魅,瞬間逼近文錦。

  文錦便覺胸口被劍柄重重一擊,摔下馬來。

  獨孤不歸扛劍轉(zhuǎn)身,瀟灑離去。

  文錦若有所思,這廝不似刺客,倒好似專為賣弄功夫而來。

  文錦不再理會,心無旁騖做好自己之事,內(nèi)心至深至暗之處,等待那個驚天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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