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合堂是公子元平日里與謀士商議大事的地方,也是整個元府最重要的建筑,用來招待鹿梧可以表示重視。
不過,正合堂周圍密密麻麻布下三層甲士,又有劍士弓手立在高處,顯然是元府主人對嵩京最近連續(xù)發(fā)生的刺殺心有余悸。
鹿梧換了一身新衣,走進正合堂,明姬帶著一名不過十余歲的少年上前迎接。
“明姬見過鹿將軍?!泵骷狂判卸Y。
“明姬夫人客氣了?!甭刮噙B忙回禮。
“岢列見過鹿將軍,謝鹿將軍為岢列報了殺父之仇?!钡饶赣H與鹿梧見過禮之后,明姬身后,公子元的次子岢列上前一躬到地。
“是公子糾命人刺殺了你們父親?”鹿梧略有些吃驚,還有些高興。
當(dāng)然就算他情商再低,也知道臉上不能表露出高興的樣子。
林重是公子元護衛(wèi),公子元不知被人刺殺,到現(xiàn)在連怎么死的都沒弄清楚,所以他們這些護衛(wèi)都有嫌疑,被拘禁地牢。如今洗脫嫌疑,雖然還有護衛(wèi)不力的罪名,但總比刺殺主上的嫌疑要好得多了。
“鹿將軍有所不知,昨日金吾衛(wèi)趕來,數(shù)名宮廷供奉言稱公子糾勾結(jié)楚人武道宗師公孫伯陽刺殺我父,陽護將軍深明大義,當(dāng)即撥亂反正——若不是鹿將軍昨夜力挽狂瀾擊殺岢糾,只怕吳國便要落入這小人之手。”
岢列恨恨的說道,并再次深深躬身行禮。
鹿梧嘴角微微一撇。
深明大義個屁,還不是見風(fēng)使舵?
“岢糾之子岢守如今不知去向,其母楚姬企圖逃出王城,被人攔下,現(xiàn)在關(guān)在碧珠宮內(nèi)。”明姬夫人也不瞞他,把情況說了出來。
“林重護衛(wèi)跟在我長子岢涂身邊,還請將軍放心。岢涂與諸位重臣商議明日登基要事,不能前來作陪,還請鹿將軍見諒?!泵骷Х蛉搜a充道,然后伸手一引,請鹿梧入座。
吳國貴族用餐方式是分餐制,并沒有專用的餐廳,而是在議事大堂中直接擺上案幾用餐。
通常是主人在左、客人在右,在大堂兩側(cè),每人一張案幾落座用餐。
若是主人地位高于客人、或者客人太多,主人也可在坐在大堂上首,讓客人坐在大堂兩側(cè)一同用餐。
不過如今只有三人,案幾已經(jīng)擺好,大家分賓主面對面落座,穿著精美服飾的侍女穿梭往來,把一盤一盤的膾肉炙肉和各種果蔬美酒端了上來。
昨日鹿梧用餐時表現(xiàn)出來的偏好早已被人看在眼里,如今只是投其所好罷了。
“我看鹿將軍似乎年歲不大,卻不知鹿將軍年歲幾何?可曾婚配?”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雙方交談多時,也有些熟了,那明姬夫人問道。
“在下虛長三五,尚未婚配?!甭刮嘤X得有些不妙,不過還是答道。
“真是巧了,我家岢列如今也是十五歲,和鹿將軍正是同齡,你日后可要多多來往——列兒,還不來拜見鹿家兄長?”明姬夫人先是對鹿梧笑道,然后轉(zhuǎn)頭就對著自己兒子喝道。
岢列立刻把酒杯放下,站起身來整理袍服,過來便是深深一禮:“岢列拜見鹿家兄長?!?p> 鹿梧只得站起身來還了一禮。
“鹿將軍如此英雄,待我兒登基吳王,明姬必為將軍尋一良配?!?p> ————————————————
吃了這頓不知早飯還是午飯的飯之后,鹿梧終于可以回家了。
明姬夫人反復(fù)挽留,不過鹿梧還是覺得自己的梧桐莊自在——那里他是老大,也被五個丫鬟伺候慣了。
這不是說元府下人伺候人的本事差,而是個人習(xí)慣問題。
雖然沒能把姐夫林重提溜回去,不過此刻姐夫正在未來吳王身邊,想來也安全的很——而且如今正是林重表現(xiàn)的時候,就算自己過去,姐夫估計也不會跟自己回去。
黑神馬蹄噠噠,走在前面,背后跟著三輛滿載財物的馬車和四名元府護衛(wèi)——這是明姬夫人送的禮物,鹿梧已經(jīng)百般推辭,可明姬夫人態(tài)度極為堅決,表示他再不收下,就要親自帶著大隊護衛(wèi)上門道謝。
鹿梧只得收了。
殺入嵩京的時候,黑神從狂奔過來不過三刻鐘不到,從嵩京回到鹿府,卻整整走了兩個多時辰——到鹿府的時候,天色都有些黑了。
鹿府大門緊閉,門前長街血跡宛然,還有不少胳膊、腿什么的零配件,掉在路邊也無人收拾,血腥氣撲鼻而來,還有許多蒼蠅飛舞。
見了這戰(zhàn)場一般的景象,隨車而來的四名元府護衛(wèi)頓時緊張起來,刀劍出鞘紛紛擺出防御姿態(tài),眼睛四處望去,生怕那個墻頭樹梢射出一支箭來。
“不用緊張,這是昨晚有人圍攻我家,被我殺了些?!甭刮喾硐埋R,一邊解釋道。
“鹿將軍神勇!”
“鹿將軍無敵!”
“鹿將軍蓋世無雙!”
“這些鼠輩真是不自量力?!?p> 四名元府護衛(wèi)把刀劍收了起來,一疊聲的稱贊道。
鹿梧搖搖頭。
高明的馬屁應(yīng)該像是春風(fēng)化雨一般潤物無聲,這些元府護衛(wèi)馬屁拍的有些生硬,讓鹿梧不太適應(yīng)。
敲了敲門環(huán),過了片刻,側(cè)門沒開,倒是墻頭上冒出一個半個腦袋。
“五少爺?是五少爺嗎?”墻頭上那人小聲問道。
“廢話,你還不認識我怎地?”鹿梧沒好氣的說。
墻頭上那人是鹿家的門子丘至,他在鹿家當(dāng)門子超過十年。
“五少爺回來了,快開門?。 鼻鹬两械?。
鹿府里面一陣混亂,有搬動重物的聲音響起。
“怎么回事?怎么把門也堵上了?”走進側(cè)門,鹿梧問道。
“五少爺您昨晚一走了之后,老爺便帶著三位夫人去了梧桐莊,命我們小心亂兵,焦統(tǒng)領(lǐng)便讓我們把大門堵住——焦統(tǒng)領(lǐng)守了一夜,剛?cè)バ菹?,可要叫他起來??p> 老爹跑的倒快——不過老爹向來常說‘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跑的快些也不稀奇。
“不用叫焦叔,叫人去給這四位弄些飯食,然后派人去通知父親,就說這邊沒事了,讓他們回來——算了,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吧?!?p> 鹿梧命人把三車財物拉到自己原本居住的院落中,本想派人去梧桐莊通知老爹,轉(zhuǎn)念一想,還是決定自己親自去跑一趟,也好讓家人安心。
估計老爹和三位娘親,三姐、林蔭姐此時都提心吊膽,不知嵩京情況如何,自己過去說明一番,也可以讓老爹早做準備。
鹿梧雖然并不怎么關(guān)心家中生意,卻也知道在這種王位更替的關(guān)鍵時刻,早一刻知道形勢變化要比晚一刻知道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