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這十年他應(yīng)該不會過得太好

　　作為他的朋友介紹給羅文杰，水到渠成的事。憑著宋勉和羅文杰的關(guān)系，羅文杰一定會奉她為座上賓，她也就能順理成章地去找到最佳的機會，撬開羅文杰，如果她運氣好的話。

　　這就是宋勉說的所謂的辦法，而她默認(rèn)了。

　　宋勉對兩人尷尬的見面旁觀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趣，彎腰提起腳邊帶來的購物袋，熟門熟路地往廚房方向走去。

　　這邊羅文杰端了最后一把凳子坐在離時茉足足有五米之外的地方，對她時不時笑兩下。

　　他應(yīng)該是很想對她展示他的善意，只是實在是苦于沒有什么可以拿出來展示的，哪怕是一杯茶，或者是一份點心。

　　從昨晚開始時茉便無時無刻不再琢磨該從哪里找突破口，在羅文杰跌宕起伏的人生經(jīng)歷面前，她短短的二十多年的生活經(jīng)驗就顯得過于稚嫩單薄。

　　盛夏，他們又是突然造訪，羅文杰穿著一件白色舊背心。舊到什么程度呢，背心的肩帶邊緣有幾處是被磨破了，后背上還有幾個破洞。

　　“羅哥，”時茉清淺一笑，“你這手背上的疤痕很多?！?p>　　這已經(jīng)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切入口。時間有限，她必須在兩天之內(nèi)拿下羅文杰。

　　羅文杰隨后一愣，用兩只手掌搓著手臂，試圖掩蓋這些猙獰的疤痕，可惜他力不從心，“是、是的，年輕時做過一些傻事。”

　　“好像是煙頭燙過的疤痕。”閑談間，時茉盡量把語氣放平淡了，好像他們說的不過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還是有點效果的，再開口時羅文杰的神情也變得平和，他反而大膽地和時茉展現(xiàn)他的傷疤，“是，這些都是煙頭燙的，不過這個是刀割過留下的，這些是針頭插過的。”

　　距離不是很近，光線也不是太好，但時茉還是為男人斑斑點點的痕跡而震驚。

　　羅文杰以為嚇到她，又是一陣掩飾似的笑，“別看了，怪嚇人的。都過去了，幾十年前的事。時茉啊，小勉是個好孩子，你跟著他，不會受委屈的。”

　　這話題轉(zhuǎn)得時茉猝不及防，啊了一聲時茉才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很顯然，羅文杰對于她這個只是宋勉“朋友”的身份存疑。

　　之后她開始環(huán)顧四周。其實這個家空得只有四面墻，著實沒什么好看的。但時茉想起在來的路上宋勉告訴她的一些事。

　　“羅哥有一個兒子。他當(dāng)臥底的事，誰都不知道。外面的人都以為他是黑幫的，干的都是十惡不赦的勾當(dāng)。他的兒子從小到大都被人指指點點，被人排擠，最后患上自閉癥?！?p>　　“而臥底的身份公開后，羅哥以為自己會得到公平公正的對待，沒想到招來更大的麻煩。家里總收到匿名寄來的恐嚇信，他老婆本來就精神衰弱，最后精神分裂，不得不住進(jìn)精神病醫(yī)院。”

　　聽到宋勉說的，時茉久久不能出聲。

　　明明是解救了那么多人生命的斬龍英雄，在陰暗的時候咽下所有質(zhì)疑和非難的委屈，過著朝不保夕的臥底生活。而到了光明地帶，他依然沒能得到他想要的鮮花和掌聲，反而成了人人唾棄的妖魔鬼怪。

　　最終他把自己扔在了深淵里，無法爬出。

　　想起這些，時茉依然覺得意難平。廚房里流水的聲音停止，宋勉用一只瓷盤裝了剛洗好的蘋果和葡萄，走了出來。

　　宋勉先遞了一顆大蘋果給羅文杰，“要不要削皮？”

　　羅文杰接過來就咬，“不用，皮能吃，削了浪費?！?p>　　兩人的相處十分融洽，更像是一對父子。時茉無意間便問道，“羅哥，你和宋勉是怎么認(rèn)識的？”

　　話音剛落，羅文杰咀嚼的動作戛然而止，面容凝滯，隨后他不是回答時茉的問題，反而朝宋勉投去目光，眼神里的慌亂沒有掩飾。也許他沒來得及掩飾。

　　感受到羅文杰有難言之隱的困窘，時茉繼而看向背對著她的宋勉，那一刻，宋勉的身影是靜止的。

　　或許，她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宋勉離開三溪村到他們意外在清海市相遇，中間間隔了十年。當(dāng)年，宋家遭受那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她想，這十年他應(yīng)該不會過得太好。

　　所以，關(guān)于他的這十年，她只字不提。

　　她無意窺探他的生活，只是好奇一個六十多歲、閱歷如此復(fù)雜的人，怎么會和二十八歲的宋勉成為了莫逆之交。

　　之后宋勉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神色自然，還帶著些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將瓷盤端到時茉面前，“自己拿?！?p>　　巨峰葡萄紫黑色，洗去白霜后顯得圓潤晶瑩。這個季節(jié)的葡萄，甜得像一塊大蜂蜜。

　　她喜歡吃葡萄。

　　“認(rèn)識就認(rèn)識了，還要怎么認(rèn)識。”還沒等她動手拿葡萄，嘴里先被人塞了一顆進(jìn)來。

　　冰冰涼涼的葡萄。

　　時茉抬頭，宋勉正垂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的這句話明顯是在打發(fā)她。葡萄汁水在她唇齒間流淌，時茉咽了下去，說道，“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你們的年齡明明差了這么多?！?p>　　“怎么，年齡差多了就不能做朋友？”

　　這人分明是在找茬。

　　時茉看在羅文杰的份上，決定不跟他計較。

　　羅文杰見氣氛不太對，連忙說道，“別看小勉年紀(jì)小，但經(jīng)歷的不少，懂事，比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成熟很多?！?p>　　羅文杰其實是想在時茉面前夸宋勉的，但時茉只聽到他說的“經(jīng)歷的不少”，心頓時就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刺刺的痛。

　　宋勉果然是了解羅文杰的，他準(zhǔn)備的東西很充足，連碗筷這樣的日用品都買了。

　　羅文杰跟在宋勉身后進(jìn)進(jìn)出出的，仿佛他才是不速之客，“一起出去吃吧，這里什么都沒有，時茉好歹也是第一次來，這樣怎么行？”

　　宋勉拿著一把剛摘好的芹菜和小蔥，回頭問時茉，“在家里吃還是出去吃？”

　　時茉一頭黑線，心想這人的戲怎么這么多？

　　“在家里吃吧，”她抱著乖巧伶俐的笑，“我都可以，不挑食?！?p>　　瞎子都看得出來她多么配合他一起演雙簧，結(jié)果，他根本就沒安什么好心，眼底噙滿了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