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慧芬解釋:“絕對無毒,只是加了些知母,目的正是要讓太后排毒?!?p> “剛才為何不說?分明是狡辯!”女官才不管那些,令人將她關入耳房。
太后從茅房出來,覺得腹部不再硬脹,手腳的浮腫也消了不少,走起路來十分輕松,禁不住喃喃自語:“這孫媳婦真得了她母親的真?zhèn)?,奇才!?p> 當她得知獨孤慧芬被關起來了,忙命人將她放出來,并令那女官向她謝罪。
“無知者無罪,皇奶奶,她也是一片忠心,盡職盡責,無需責備?!豹毠禄鄯艺f道。
女官感激地謝過獨孤慧芬。
她本是劉貴妃安插在蓬萊殿的人,自然要幫著劉貴妃整靈王妃。
人心是肉做的,靈王妃如此大度,她內(nèi)心為虎作倀的那份惡毒自然消減不少。
“慧芬啊,你看出皇奶奶得的是什么病了?”太后問,直呼她的小名,明顯是十分喜歡她,把她當做了自己親近的人。
“就是普通的歷節(jié)病。”
“既然如此普通,為何太醫(yī)總是治不好?”
獨孤慧芬不想評論太醫(yī)的醫(yī)術:“皇奶奶,孫媳還有一方子,若湯藥無效,此法神速,能讓您感覺脛骨舒展。”
“那還不試試?”太后久被這病所折磨,自然迫不及待。
獨孤慧芬的方子很簡單,只是用烏草末、白面、醋,煮熱調(diào)成稀糊,攤在白布上,趁熱貼敷在太后的關節(jié)各處。
僅半個時辰,待揭去白布,太后感覺關節(jié)圓潤,指節(jié)伸縮自如,仿佛又回到年輕時代。
她沒法不喜歡獨孤慧芬,說道:“奶奶現(xiàn)在與你是相見恨晚,你想要什么,只要奶奶能做到的,都可以給你。”
獨孤慧芬正要提要求,太子妃急沖沖進來,跪下:“皇奶奶,孫媳來晚了,請恕罪?!?p> “這哪是罪,起來吧?!碧蟛幌矚g她如此小題大做。
她卻哭起來。
“怎么了?”太后好不容易有個好心情,不想看見哭喪著的臉。
“皇奶奶,孫媳婦是來跟您請假的,這兩日恐怕不能陪皇奶奶了。”太子妃請求。
“不陪便是?!碧笈c獨孤慧芬處得很舒服,無所謂她。
“孫媳......孫媳......”太子妃支支吾吾。
“又怎么了?”太后嫌她啰嗦。
太子妃腦子里一直在飛轉(zhuǎn),到底該不該由自己來說劉貴妃自殺之事,這樣才能解釋自己的情緒為何如此低落,以免太后誤解。
不,不,還是不要說了。
這事其實滿皇宮都知道了,唯獨蓬萊殿就像世外桃源似的一無所知,定然是皇上不準別人把這消息傳給太后。
來此之前,她早做了討好太后的準備,拿出一個精美的木盒,雙手遞上:“這千年老參是孫媳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特送與皇奶奶,?;誓棠倘f福安康。”
若是平時,太后見了千年老參定然歡喜,把它當做不老仙丹一般。
然后現(xiàn)在,她不愿意吃這上火的玩意兒,說道:“你無須送禮,留著自己吃吧。有什么要緊的事就趕緊去。”
太子妃感覺太后對待自己的態(tài)度與昨日有天壤之別,懷疑獨孤慧芬在她面前說了自己什么壞話,極不甘心,要挽回自己剛才那不夠討喜的請假就必須說出實情!
她的眼淚水說來就來,一臉悲戚:“皇奶奶,莫怪孫媳不能陪你,孫媳只好跟您說實話,出了大事,貴妃娘娘她昨夜走了?!?p> 太后不敢相信:“劉貴妃怎么了?”
“她昨夜上吊自縊了。”
太后接下來的表現(xiàn)卻十分平靜,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走了一個,總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p> 接著對太子妃說道:“活著的人更應該珍惜自己和身邊人不是?你快回去陪太子。只有你堅強,才能讓他有依靠的地方。”
“是?;誓棠蹋@千年參您收下吧?!碧渝前讯Y留下。
“留給太子吃吧,他更需要補身體,就當奶奶收下了你的禮再轉(zhuǎn)送給他好不好?”太后給太子妃下臺階。
太子妃這才覺得舒服一點,抹抹淚告辭。
獨孤慧芬聽說劉貴妃死了,心生凄涼,雖然與那個人毫無感情可言,可畢竟曾經(jīng)見過她。
熟人死了,總能牽動某根傷感的神經(jīng)。
太后見她面色沉郁,犀利地指出:“劉貴妃一直針對靈王,她死了,對你們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獨孤慧芬想起自己被人推下山崖,那強烈地求生欲望歷歷在目,感慨道:“每一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努力想活得不比任何人差。劉貴妃與鳳鳴皇后一樣,已經(jīng)成了女人中的鳳凰,沒必要如此輕賤生命,就算有罪,活著才有希望平冤。她們這么不管不顧地死了,可曾想過她們的兒子?”
這話讓太后大為感動,眼冒淚花:“孩子,你與眾不同,你的心很公正??墒呛芏嗍虑槟銢]有經(jīng)歷過,就不會懂得當事人的心情。”
“孫媳我的確不懂她們死時的心情,但是我懂得每個人都有求生的渴望。我莫名其妙地被逃婚,被人推下山崖,僥幸活下來之后,污言穢語都往我身上撲。您也看見了太子妃對我的態(tài)度,在別人眼里,我便是個道德敗壞的女子,是該浸豬籠死,可我不想死,我想找回真相,哪怕屈辱地活著!”
太后伸手撫摸她的秀發(fā),欣賞又疼愛地說道:“你真像我。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jīng)被排擠和誣陷,也被誤解,一度沒了活下去的勇氣,可是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也忍辱負重過?!?p> 上了年紀的人,都會變得十分念舊。
幾十年前的事情甚至比幾天前的事情記得還清晰。
她憋悶在心里頭的話,在獨孤慧芬面前敞開了,如洪水般滔滔不絕:
她那兩個兒子,一個是蕭王,一個便是元盛皇帝。
蕭王是弟弟,而元盛皇帝是哥哥,他倆是雙生子。
可是蕭王從小就不服氣自己晚生了一個時辰便低哥哥一等。
憑什么同是一個母親所生,哥哥能做太子,他卻只能做王爺?
他總認為自己不比哥哥差,總想出頭。
當先皇病重之時,他企圖聯(lián)合內(nèi)侍太監(jiān)篡改遺詔。
事敗之后又企圖弒父篡位,結(jié)果再次事敗。
先皇大怒,要砍了他的頭。
當時還是皇后的太后,出于一個母親柔軟的心,不忍兒子死,乞求先皇放過蕭王,愿送他出家,才暫時平息了此事。
她為蕭王操碎了心,時常去寺廟清修,不僅僅是為了督促他復歸平靜之心,更多的是為了陪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