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慧芬正在膳房學做點心。
她做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想做到最好。
所以她待在膳房練個不停,弄得身上、臉上到處是面粉。
太后長時間見不著她,想她了,跑進來看見她忙個不停,有些心疼,說道:“這學東西哪能一下子學會,你下次再學?!?p> “皇奶奶,我再做一會兒?!豹毠禄鄯也豢狭T手。
“難道你不想回去看看你的夫君?”太后問。
獨孤慧芬這才想起自己已經(jīng)有三日未回家了,可自己絲毫沒有那種回家的欲望,待在太后這里其實挺好玩的。
“若奶奶老把你留在這里,只怕靈王要拿著劍來搶人了?!碧箝_玩笑。
獨孤慧芬想起自己在這里還沒探聽到有價值的東西,不想走,說道:“我就想陪皇奶奶。”
太后笑:“你與靈王新婚燕爾,哪能老待在我這里,時間再長點,靈王會生氣的?!?p> “皇奶奶說好要教我規(guī)矩,我還沒學會呢?!豹毠禄鄯仪笾坏?,靈王對自己越不滿,跟他談和離就越容易達成共識。
“這兩者不沖突,白日里你來我這里,晚上還是得回去陪夫君?!?p> “他都要睡覺了,還需要我陪嗎?”
太后詫異:“你倆還未曾洞房?”
沒有體會過夫妻之妙,才會想不到彼此夜晚相伴的樂趣呢。
“皇奶奶~”獨孤慧芬不好意思聊這隱私,岔開話題:“要不今晚,我再跟您做個熱敷?保證您的身子骨會感覺舒服很多?!?p> 太后笑著用帕子擦去她臉上的面粉:“你呀,怎么沒像你阿母一樣去做個女醫(yī)?”
“我也就會點三腳貓的功夫。若是去教教小孩讀書認字倒是湊合著?!?p> 太后聽聞過她逃婚后冒名做起了夫子,教出的弟子囊括科舉前三甲,一時間名震京城,后來被靈王聘為修文館學士,出的書評自己也看過,又風趣又有文采,絕對不弱于男子。
再看她現(xiàn)在為揉面團而搞得一身狼狽,心里嘆息可惜她是個女子。
女子不相夫教子還能干啥?
做醫(yī)女也好、做夫子也罷都不是正事,做好靈王妃、伺候好靈王、為靈王傳宗接代才是她的職責所在。
可她腦子里好像少這根弦。
自己得把她往正路上引,忽然有了主意,說道:“既然你想學廚藝,那就好好學,你繼續(xù),奶奶就不打攪你了?!?p> “謝謝皇奶奶。”獨孤慧芬覺得太后通情達理,還挺高興的。
太后離開膳房便讓身邊的宦官去傳靈王進宮一起用晚膳。
宦官回稟:“靈王被禁足了,不能離開王府?!?p> “怪不得靈王妃幾天沒回去他也沒來要人,他犯啥事了?”
“沒聽說他犯啥事,不知圣人為何要如此?!?p> “我找圣人去?!碧蟀瓮染妥?。
當年鳳鳴皇后之死對皇帝的打擊很大,現(xiàn)在劉貴妃又上吊,他一定很難過,自己得去勸勸。
她見到元盛皇帝,感覺他一下子老了許多,頭發(fā)也白了一些,眼瞼浮腫,舉止慵懶,心里頭發(fā)揪地說道:“圣人為國事操勞,后宮又出了不幸,須保重身體。”
元盛皇帝見太后精神狀態(tài)比以前好,甚為寬慰,回道:“兒無事,多謝母后關懷?!?p> “還說沒事,你頭發(fā)一下子白了這么多。人死不能復生,你節(jié)哀順變,一國之君,不能沉浸于自己的悲傷之中,須為天下保重龍體?!?p> “是?!?p> 太后有一種強烈地對比,當初鳳鳴皇后死,自己提及“節(jié)哀順變”,他眼眶里立即冒出淚花。
這次再提“節(jié)哀順變”,他平靜如水,由此可看出他對兩者的感情完全不一樣。
“我待在蓬萊宮甚是無聊,特別想見見孫子,可聽說你讓靈王禁足了,這是為何?”她問。
“這——”元盛皇帝想想自己其實沒有任何理由禁靈王的足,只是那日醉酒一時意氣用事而已。
不過皇帝做出了決定,就算有錯,也不能輕易認錯,故而就一直這么僵持著。
“我知道你有話無處說,但說與我聽無礙?!碧髣竦?。
元盛皇帝清楚自己禁靈王的足,是因為懷疑他并非自己親生。
可這種恥辱的事情,怎好跟太后開口?
太后心想要讓兒子坦誠,自己首先得坦誠,便主動說起鳳鳴皇后當年的事。
元盛皇帝震驚,看來鳳鳴皇后真被冤枉了。
可是當時自己只顧著憤怒、悲傷,她說啥自己都聽不進去,連她最后一面也不肯見,并讓人送去白綾——
他一拳打在自己的心口上,痛不欲生——
自己若肯理智冷靜地想想,其實可以看出很多不合理之處:
假若蕭王與鳳鳴有私情,鳳鳴得找個理由信佛,以給自己多找些去寺廟的理由才對。
可她壓根兒不信佛,也幾乎不去寺廟。那一次是因為自己要去祈福她才提前去做準備的。
假若靈王是蕭王與鳳鳴的私生,蕭王怎會供出鳳鳴?
他應該力保她以扶持自己的親生兒子才對!
但事實是:蕭王害鳳鳴走上絕路,趕走了靈王,讓劉貴妃一夜受益。
而信佛的是劉貴妃,常往寺廟跑的是劉貴妃——
這不明擺著,劉貴妃才是他要力保的人嗎!
自己竟然被畢威幾句挑唆的話就懷疑靈王,真是蠢到了家!
他又錘了自己一下,那里卡著個大石頭,心都快壓碎了。
太后也十分痛苦:“鳳鳴的死,錯不在你,而在我。我那時太驕橫,才造成這冤案。我為了蕭王,完全喪失了公正,變成了魔鬼一般......”
元盛皇帝扶住太后:“母后,兒也有錯......”說著淚流滿面。
蕭王死后,他們倆人生疏了很多。
倆人雖同在一個宮中,但很少見面,彼此懷著芥蒂。
元盛皇帝其實內心對太后有氣,覺得她太護著蕭王,才導致他一錯再錯;
而太后覺得元盛皇帝太不理解她身為一個母親的心,自己多次在他面前說蕭王的好話,請求他讓蕭王還俗他都始終不肯讓步,這樣好人也會被他囚禁壞。
現(xiàn)在,倆人相對而泣,親情融化了一切怨恨。
“您要見靈王,還不容易嗎,傳他入宮便是?!痹⒒实凼諗孔约旱那榫w,說道。
太后抹干淚,問道:“太子可還好?”
“他一直守在靈堂?!痹⒒实刍卮?,馬上岔開話題,“母后,您不用操心,保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就是對兒最大的安慰。”
他這兩天很是困惑。
據(jù)大理寺卿的稟報,說劉貴妃并非自殺,而是死于他殺,太子的嫌疑很大。
他原本很難理解太子殺劉貴妃的理由,可現(xiàn)在太后提供了蕭王與她身邊宮女阿朝的故事,聯(lián)想到劉貴妃在寺廟早產(chǎn)領回來一個男嬰,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假如這男嬰是蕭王與那阿朝的兒子呢?
這念頭讓他身冒冷汗。
此事很不好處理。
一切都是猜測。
劉貴妃已死,畢威不知是否知情,或者是否愿意坦白,如何辨別太子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