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最后就的踟躕
偏殿之中。
“將軍！你戎馬一生，為整個家國操勞不少，你就放下心中執(zhí)念吧！”
焦躁中帶著一抹無奈的聲音，從垂手站立的西羌士卒口中發(fā)出。
見銅鏡前佇立的身影呆呆的望著銅鏡中那道模糊的身影，西羌士卒心中更為焦急，壓低身影微微湊向身前人影。
“如今的吐谷渾可汗殘暴嗜殺，生性暴躁，整個國度也遲早會在他的手中分崩離析！”
“何不趁著大唐軍卒來臨，徹底將整個吐谷渾改頭換面，重塑超綱？”
“都投降了！你還掙扎個什么??！”
身前的人影正是烏坦，過度緊張導(dǎo)致整個對陣戰(zhàn)事失利，甚至于上萬余名士卒莫名其妙投降，直到此時烏坦心中依舊有些愧疚。
凝望著鏡子中落魄的影子良久，抖動著頜下銀須，緩緩從喉嚨中擠出話語來。
“這怎可同日而語，上戰(zhàn)場……乃是我彪悍的吐谷渾人，不愿被奴役的反抗?！?p> “如今向著大唐低頭……這是賣國……是亂國賊子……”
“……伏允他或許做的不對，但他的初心沒錯……都只是讓整個國度子民，過上保暖無憂的日子……技不如人，成王敗寇……呵呵……”
細微話語鉆進身后人影耳畔，后者驟然便的格外緊張起來，一把攥上烏坦的手臂，語氣誠懇到有些哀求的意味。
“將軍！你這又是何必呢?！?p> “阿土袞一族乃是整個吐谷渾部族中最為強盛的一支，可眼下呢？”
“親人在眼前一個個拭去，又遭到大軍唾棄，整個輝煌的部族竟乎是在一瞬間跌落低谷！你現(xiàn)在歲尾皇室，可不曾踏出王城半步。大唐并非是些嗜殺成性的惡人，你向他們說幾句軟話，就能和咱們西羌族一般存活下來?！?p> 聽聞提及到‘阿土袞一族’幾個字眼，烏坦的眼皮驟然跳跳，猛然想起到自己咿呀學(xué)語的孫子來，眉頭上的皺紋再度深沉，似乎內(nèi)心掙扎不已。
“西羌族飽受欺凌，我……亦有責(zé)任……”
“可就算是投降，也不能就這般坦率的匍匐在人前……我……”
踏踏踏。
穩(wěn)健沉重步伐踩過石砌地板發(fā)出悶響，漸漸在耳畔中放大、清晰。
“他來了……”
烏坦的輕輕呢喃，回首間望向洞開門扉中出現(xiàn)的身影。
一身銀亮的大唐鎧甲，斑駁的刀劍痕跡，一雙似能洞穿人心直射心底的眼神，對上一眼能會讓人有些涼徹心扉的感覺。
“敗軍之將罷了，何必與他多言?！?p> 程處默直勾勾的看著烏坦，大步走來在人影身前三尺之地站定，余光掃過肩頭處站立的西羌族士卒一眼，冷漠淡然道。
“他有他的路要走，用不著你替他選?！?p> 雖是不知曉這兩人之間說了些什么話語，但程處默心頭明了，能耽擱上這么久卻并未將此人帶上大殿，必然是一些極為不舍的事宜，比如規(guī)勸。
殿外風(fēng)聲嗚咽，隱隱傳出士卒的慶功歡喜聲響，倒是與殿堂內(nèi)的安靜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迎上那雙犀利的眼神，烏坦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于一個可怕后輩所帶來的壓迫感，一抹畏懼，一種不安。
莫名之間有些口干舌燥起來，暗自緩緩?fù)滔乱豢诳谒?，就在快要敗下陣來之時，傳出對面人影冰冷的話語聲來。
“我家參軍要見你，走吧。”
“是……煩請帶路。”
輕裝鎮(zhèn)定的開口，話語在喉嚨之中便成模糊不清，帶著一抹嘶啞的呢喃。
走向偏殿外的長廊，百騎中校尉一級的將卒望著迎面走來的兩人，給程處默行過禮后，瞧上垂頭跟在身后的烏坦，面色露出一抹不屑之色，忍不住笑道。
“……這就是吐谷渾那位大將軍？就他們這般模樣也敢直面兵鋒？”
“呵……咱們可是草原上的狼，他們自然不敢直面天兵……你也是看到了，他們陣前竟然自覺跪倒求饒……”
擦肩而過之際，烏坦的臉龐徹底紅到了耳根。身前人影似乎對身側(cè)的事宜充耳不聞，淡漠的點點頭回應(yīng)著士卒們的揖禮，徑直帶著人影去往大廳。
烏坦躬身跟著走了進去，這里原本乃是屬于他們榮耀之地，往日那一次來到這里不是昂首闊步，侍衛(wèi)環(huán)伺。然而這一次，被十多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注視下，烏坦臉龐發(fā)燙，從未覺得中央的這幾丈遠的路途竟是這般漫長。
片刻后，腳步停在了中央，身前豁然開朗。
先前在偏殿之中說的那些硬氣的話語，可真正面對這匹大唐走出來的狼群，物探還是不敢輕易抬頭去看坐上人影的面龐，微微垂著頭，拱手向著虎皮大椅揖禮時才發(fā)覺交叉的雙掌竟是止不住的輕顫。
“烏坦……見過大唐將軍?！?p> “要叫參軍。”
堪堪坐下的人影在一旁不溫不火的提醒上一句，隨后一聲不吭的在這片靜謐的環(huán)境中，恍若無人的啃食著羊腿。
“參軍……”
緩緩吸上一口氣，烏坦重新說上一句。
首座上，甲衣嚓嚓的摩擦處聲響，李閑將酒囊中的酒囊倒入進一個玉杯，冷漠的眸子斜瞥一眼站立在石階下的人影，含進一口酒水，在桌面上嘭的放下杯盞，搖曳的火光中，微瞇冷眸。
“烏坦?！?p> “吐谷渾大軍在大唐西陲燒殺劫掠，你且說說，這筆帳怎么算？”
殿下的人影不知曉李閑為何要問出這樣的話語，抬頭望了上去，面龐上帶著一絲疑惑。
眼簾中，火光映照的側(cè)顏里，首座人影啃食著肉食，恍若無人的吃著，冷淡的傳出話語。
“準確來說，你來給個答案，這些皇室，該不該為這些邊疆的子民陪葬？”
濃密銀須下的嘴唇動動，卻并未說出話語來。
成王敗寇。
這樣簡單的道理的烏坦懂得，早在先前之時，烏坦也曾說教過可汗伏允。
倘若沒有強橫到讓他人俯首稱臣的實力，做事便要留上一線，為自己留一條退路。
事到如今，報復(fù)來臨。
坐席上的李閑見不等不到答案，有些不耐煩的將手中的羊腿丟進銀盤之中，吮吸了下手上的油脂，豁然站起身來。
虎目略過有些警惕的人影，目光驟然冷冽起來。
“不說？還是不敢說？”
“你不說也罷，我便讓你去看看！”
大步跨下石階，路過僵在原地的人影身側(cè)時，李閑笑笑。
“實則你說與不說，你們這些人都是要陪葬?！?p> “我大唐的人，不能就這么白死……”
話音飄過，人影已然大步踏出，招過手臂。
“去往外城！看戲?！?p> “帶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