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日期限

　　都在這白日殿里待了三日了，這紫藤花的味道早已沒有剛進(jìn)殿里時(shí)那般好聞了，改日將赤幺殿里的紫藤花帶來些，還是那些花香耐聞。

　　自打進(jìn)了這殿，我便不常與相宜見面了，青與挑了五個(gè)仙娥來侍奉我，我知道那幾個(gè)仙娥瞧不上，因?yàn)槲彝瑯右彩窍啥鸬纳矸?，卻能被其他仙娥侍奉。也瞧不上我同為仙娥，卻能當(dāng)太子妃，這也不能怪我，得怪我娘親將我生得如此漂亮。

　　自矜的話，我最會(huì)說了。

　　若是相宜在就好了，什么都能同她說，她也會(huì)義無反顧的站在這邊，哪像這群仙娥，叫她們做什么都不愿意。

　　她們都出去后，魔尊又來了。

　　我早已沒了精力去給魔尊行禮，一手托著腮，一手?jǐn)[弄著案上的花，問道：“你怎么來了?！睂?duì)他這樣的態(tài)度也不知道他生不生氣，倘若他生氣了，要將我砍頭，那我會(huì)非常心甘情愿的被砍。

　　“為何心甘情愿的被砍頭？”他坐到我身邊。

　　原來，我心里想的什么，他都能聽到。

　　他得意地說：“因?yàn)槲矣昧搜g(shù)?！彪y得魔尊這么耐心，也不知道他今天有什么喜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第一個(gè)問題?！彼麑⑽业氖址畔?，讓我看著他，他有什么好看的，無非就是一個(gè)小白臉，他再一次耐心詢問道，“你為何心甘情愿被砍頭?！?p>　　我站了起來，走到殿中央，向他訴苦：“在九重天的日子也太難熬了，還不如讓我去死?！彪m說我才來這天上四日，但日子早已過不下去了。

　　他向我走來，手輕輕拍著我的肩：“只有你，才可以?！?p>　　什么叫做只有我才可以？可以來這九重天？我素來喜歡在心里問一遍，思慮過后才會(huì)開口詢問。而魔尊聽得到我的心語，便直接回答了。

　　“并非如此?！彼裾J(rèn)了我的觀點(diǎn)，我的觀點(diǎn)的確有些片面，如今魔尊也在此，怎可能只有我能上這九重天，他補(bǔ)充完他的話，“只有你才能得到那太子的信任?！?p>　　我拍了拍衣襟，有些釋懷：“那好吧，我在此處安穩(wěn)待著，回魔界后你若是要砍我的頭，便痛快點(diǎn)。若是不砍，那就讓我好好活著，別再讓我去這去那的來回跑了，太難了……”

　　“好，待你回魔界，我便給你一個(gè)盛大的典禮?！币膊恢肋@魔尊打得什么算盤，今日竟如此的好，誰知道呢。

　　剎那，他又化作一縷云煙，走了，不知去哪了。

　　我不曉得說什么好了，這魔尊吧，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

　　“出現(xiàn)在你眼前的并非本尊真身，只是本尊的化相罷了?！彼偸沁@樣神出鬼沒，不知不覺地出現(xiàn)，然后同我講話。習(xí)慣了，習(xí)慣了，已經(jīng)不怕被他聽到我說什么話了。

　　從我記事起，魔尊便不讓我踏出魔界半步，所以我從小就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今者讓我離開魔界，還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來到了天上，心里反倒不踏實(shí)了，想回到魔界，根本不想呆在外面。我開始恐懼這一切。

　　“娘娘，太子殿下來了?！鼻嗯c給我挑的那五個(gè)仙娥里，唯獨(dú)這池池如相宜般，愿意聽我的話了。也不知，那太子是為何定要他自己挑仙娥呢，挑了五個(gè)，就一個(gè)是靠譜的。倘若讓我來挑選仙娥，相宜一個(gè)便足矣。

　　“枝枝，在想什么呢？”他用手指彈了彈我的額頭，沒什么感覺，只不過我很討厭別人彈我的額頭。他每次見到我似乎都很開心笑臉盈盈：“枝枝，我們七月初七將婚事辦了吧。”

　　我是該慶幸他同我商量了這件事，還是該悲哀今日就是七月初三了啊……縱使我有萬般罪惡，也未必要這樣折磨我啊……

　　“枝枝。”見我沒有回應(yīng)，他便一直喚我的名字，“你覺得如何？”

　　我還是覺得他太急了，總不能強(qiáng)買強(qiáng)賣啊。

　　他卻說，他等不了了，他恨不得天天同我在一起。

　　思前想后，魔尊讓我嫁給他，自然是有他魔尊的道理，我還是乖乖照做吧。只是……

　　正當(dāng)我要開口問，天君那處可處理好了。他比我急著開口：“天君那邊你不必?fù)?dān)心，我的母妃和父君亦不會(huì)反對(duì)。枝枝，我是皇太子，我們不必去在意別人的目光。況且，你嫁給我后，就是九重天的太子妃了，有你的權(quán)威在，沒有人會(huì)說你什么的?！?p>　　如此一番長篇大論，將我想問的都回答完了。我曾經(jīng)還聽一位友人說過，這天族太子啊，不僅風(fēng)度翩翩，還頗有擔(dān)當(dāng)，生得好看，地位高，仙品亦不錯(cuò)。嫁給他，定不會(huì)吃虧。我也不必?fù)?dān)心，往后我不會(huì)待在這九重天，定是要回魔界的。倘若在這里過得實(shí)在不好，我回魔界后可以去忘川河畔，找那妖要來些忘川水來，大不了忘記這一段一廂情愿的紅塵。

　　“好，七月初七，我便嫁給你?！眮淼教焐纤娜?，今日，他笑得頗為好看，亦是我覺得他頗開心的一次。

　　“好，那我便回御清殿了，你在這里好好待著，我很快就回來?！彼嗔巳辔业念^發(fā)。無論他要去做什么，我點(diǎn)頭贊許他就對(duì)了。

　　我目送他離開后，一個(gè)人疑惑了起來，魔尊讓我來這天上做底細(xì)，可他為什么要讓我和那太子先成婚呢？還有，我要怎么做底細(xì)??？魔尊上天入地，來去自如的，他怎么不來？為什么要讓我來？

　　“你這丫頭，年紀(jì)輕輕就健忘啊?！彼謥砹恕趺次腋墒裁?，想什么他都知道，如此行為我忍無可忍。

　　“你才年紀(jì)輕輕呢，我都六萬歲了，還有，你說誰健忘，我哪兒健忘了？”我越來越起勁，一念之間生出了要與他決一死戰(zhàn)的念頭，“如今你上天入地，來去自如，為何還要讓我來受苦，你自己親自出馬不就好了，自己來打聽消息，親耳聽到的不比我這個(gè)傳話的好多了。而且，根本就不需要我傳話，你看你，他一走你就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今日我將魔尊的顏面按在地上摩擦，魔尊要砍我的頭，我也毫無怨言。

　　“你一下子問太多問題了，我記不住。還有，你剛剛那算不算痛罵了本尊？”聽他這語氣，不像是生氣了。

　　我頓時(shí)扭捏了起來：“算……吧。”也不知怎的，剛剛那股勁兒，一下子沒了。

　　“嗯，那本尊挨個(gè)回答你的問題?！蹦ё鹱叩桨概裕┓ㄗ兂鲆槐?，品了一口。我只知道魔尊自打我生下來就頗喜愛我，對(duì)我最是容忍，可我今天這樣了，他還是不生氣，真的是好生定性哪。

　　“一，本尊今年四十萬六千多歲，與你比起來，還是你的年紀(jì)較輕。二，本尊曾說過，他早已對(duì)你生了情愫，倘若他真心要娶你，你不管其他，你答應(yīng)便是。那是因?yàn)?，你已?jīng)值得被他所信任，日后你問起話來，他對(duì)你幾乎是不會(huì)說假話的，如此，打探的消息才更準(zhǔn)確，更真實(shí)。”魔尊頓住，眼珠向上瞟了瞟，好像在思考什么，隨后又品了一口茶。

　　原來，魔尊竟是這番用意。

　　“三，我能如此來去自如是因?yàn)槟?，你看到的我，并非真?shí)的我，而是我的化相。我能在青與走后即能立即出現(xiàn)，是因?yàn)槲揖驮谀愕难劬?，想出就出，想回便回。這也是我為什么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的原因，只是不知道，當(dāng)你得知這個(gè)消息的時(shí)候會(huì)是怎樣的態(tài)度，怕你不接受，便一直沒告訴你，既然你問題那么多，本尊就告訴你了?！彼恍Χ^，“你可還有問題？”

　　就算有問題也不敢問了啊……

　　壞了，我又忘了他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了，我怎么這么蠢??！我用手捶了幾下頭。

　　他撲哧笑出了聲：“還說自己不健忘?！彼檬持复料蛄宋业念~頭，他力氣不小，差點(diǎn)把我推倒。

　　我的額頭今天是做錯(cuò)了什么，竟輪番被你們兩個(gè)“戲弄”。

　　池池走了進(jìn)來，先向我行禮，隨后道：“枝枝娘娘，虞翎公主來了?！?p>　　魔尊難道不躲躲嗎？不怕被別人看見嗎？

　　“你不必?fù)?dān)心，他們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的聲音，你要是有什么問題要問我，在心里問便好，不然在旁人眼里，你就是在自言自語。”魔尊想得還挺周到，果真是我多慮了。

　　“聽說娘娘再過幾日便要嫁給太子殿下了，虞翎特地前來給娘娘請(qǐng)安。”虞翎長得好生漂亮，同那凈水湖妖一般，長得格外干凈漂亮，這身赤色衣衫，在她身上不顯招搖，反倒生動(dòng)活潑了許多。

　　“虞翎公主不必多禮。”我最喜歡的就是漂亮的女孩兒了，自然想和她多說幾句話，“不知虞翎公主是哪個(gè)宮中的呢？”

　　“是太子殿下母妃的仁和宮里的?！彼茏杂X地介紹起了自己，“我從小父母就離異，我的父母與太子殿下的母親又是故友，所以我自幼就在仁和宮里生活，和殿下一起學(xué)習(xí)、玩耍、修仙，算得上是異父異母的兄妹了。”

　　魔尊告訴我：“這位便是四海八荒傳言的那位苦苦暗戀太子，卻仍無法得到太子‘芳心’的虞翎，她心思單純，多半不會(huì)對(duì)你做出不好的事，可以先相處相處，她日后要是待你不善，你便斷了來往。”

　　說明，朋友可交，但是要慎交。

　　“我竟從未聽太子殿下提起過呢?！睙o奈我只能是她尷尬地笑。她此番前來真的只是單純的向我請(qǐng)安，而不是向我炫耀她打小就和青與在一起學(xué)習(xí)、玩耍、修仙？

　　魔尊思考了半刻，他說，可能她嫉妒我吧。

　　這我知道，一般這種愛而不得的女子，身邊出現(xiàn)了……那個(gè)叫什么來著……

　　魔尊提醒道：“情敵?！?p>　　對(duì)，身邊出現(xiàn)了情敵，那她一定會(huì)心生嫉妒。她以為我會(huì)嫉妒她一直陪著青與，但是我將她酸了一次，她便會(huì)嫉妒我馬上就要成為她心上人的妻子了。

　　“你倒是精通這個(gè)?！甭牫鰜?，魔尊在夸我。

　　可能我對(duì)虞翎說的話太直率了些，她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再與我說下去。她估計(jì)想到了一個(gè)絕佳的辦法，那就是——

　　“虞翎還有事，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虞翎告退?！?p>　　可算是走了。我遠(yuǎn)遠(yuǎn)聽到虞翎在我寢殿門口同人打招呼，誰管她呢？站著太累了，我在床上坐會(huì)兒，歇歇。

　　我這前腳剛踏上去，后腳又來了人。

　　怎么今天白日殿這么熱鬧呢？

　　“別怨天怨地了，這是二殿下溫緹。你快起來給二殿下請(qǐng)安?！辈坏貌豢畤@，魔尊還真是見多識(shí)廣，什么人都認(rèn)識(shí)。

　　“二殿下?！蔽液芏Y貌的向他請(qǐng)安。

　　看他的樣子，我總感覺很熟悉，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認(rèn)識(shí)，但又遠(yuǎn)遠(yuǎn)不止認(rèn)識(shí)。不過仙家人竟生得都如此好看，如他的名字一般，溫文爾雅，知書達(dá)理，一看就是一位翩翩公子。

　　“你是何人？怎么長得和洛庭一般無二？”

　　等等，你說這是二殿下溫緹？那不就是青與他父君的二弟了？

　　“壞了。”魔尊覺得壞了，我也覺得壞了，剛到天上那天，潔綰和錦潤都說我長得像溫緹他未婚妻，還說要把他叫過來看看，幸好我及時(shí)阻止了。怎么料也沒料到他竟然自己來了，還真懷疑起了我的身份……

　　“二殿下，奴婢是太子殿下的……婢女枝枝，至于二殿下口中所說的洛庭是誰，奴婢也不知道?！蔽业降滓趺唇榻B我自己呢？是說他的婢女，還是說他的未婚妻啊？

　　溫緹看樣子似乎有些失落：“洛庭，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是洛賽神君唯一的一個(gè)孩子……”

　　這次，魔尊并沒有讓我聽他講完話：“洛庭是誰，你不必了解，和你也沒有任何干系?！敝劣跍鼐熣f了什么，我也是聽一半，漏一半。

　　“你和她長得太像了，我差點(diǎn)將你認(rèn)錯(cuò)?！倍钕绿谷坏匦α耍趺辞嗯c他二叔也是個(gè)大情種，這笑沒多久，他就開始傷感了“我與她已經(jīng)有近六萬年多年沒見過了。”原來如此，怪不得他那么激動(dòng)。六萬年，我不過也才六萬歲，想必洛庭上神的年紀(jì)也不小了。

　　“比你大了五萬歲?！蔽夷苈牫鰜恚ё鹫f出來的時(shí)候，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魔尊也認(rèn)識(shí)，洛庭是誰？為什么那么多人惦念？

　　“只聽洛賽神君說，洛庭她五萬歲的時(shí)候，因?yàn)樨澩?，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怎么找也沒找到?！笨磥砟ё鹬赖囊膊皇呛芏唷２贿^五萬歲還能跑丟，也是真的貪玩啊……

　　魔尊撲哧笑了。

　　“不知二殿下可還有其他事？”我實(shí)在是有些乏了，不如趕快結(jié)束這話題。

　　二殿下作揖告辭：“叨擾了。”無妨無妨，快走便是。

　　把最后一位“貴客”送走后，我倒在床上。

　　正在慶幸我終于可以歇息一會(huì)兒了，寢殿外又傳來聲音。

　　“誰啊！”我憤怒的拍打被子，打被子實(shí)在是不能泄氣，我的狐貍牙倒是有些癢了。

　　“是我，枝枝?！笔乔嗯c。

　　我拖著重重的腦袋，笨拙地向他請(qǐng)安：“太子殿下?！彼焖傧蛭遗軄恚鸬氖直?。他說，我不必再向他請(qǐng)安。還說，我馬上就是太子妃了，在他面前不需要再注重這些禮節(jié)了。

　　太好了！再也不用跪下來行大禮了！終于熬出頭了！

　　天上不分晝夜，但我覺得時(shí)間不早了，正準(zhǔn)備開口同他說，讓他回去休息，正好我也能歇歇。

　　他卻比我搶先一步，他湊近我的臉，他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輕語道：“我今晚可否留下？”

　　我活了六萬年，沒見過比他臉皮還要厚的男子，更何況他威名遠(yuǎn)揚(yáng)四海八荒，如今卻是這副似沒了我就不能活的樣子。

　　就在我腹誹他之時(shí)，他竟吻了上來。我的心跳已經(jīng)變得無法控制，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沉寂了六萬多年的心，在他親上來的那一刻，跳得那么有力?？赡形椿榕醇薜某珊误w統(tǒng)？就算他是我的未婚夫婿也不能如此啊。

　　“小別勝新婚?！蹦ё鹁尤徊恢辣芟?，還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語氣說話。

　　他的唇一點(diǎn)點(diǎn)離開，說了一句：“枝枝，我愛你?！彪S后又吻了上來。他身上的紫藤花香，令我如癡如醉。我已分不清，究竟是迷戀他身上的紫藤花香，還是迷戀他。

　　……

　　這是漫長的一夜，我遲遲不敢睡，與旁人在同一個(gè)塌，我實(shí)在睡不著，他還將手臂壓在我身上，他抱著我睡覺美滋滋，我呢？簡直徹夜難眠。

　　“少安毋躁，再耐心待幾日，你便能成為太子妃了，到那時(shí)，你有任何不滿同他講出來，他定會(huì)依你的想法?！蹦ё鹂瓷先ズ芏@行，他還說，我對(duì)那太子動(dòng)了情。

　　我才不信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也睡了。

　　還做了一個(gè)夢，夢中，隱隱約約看到了一位仙人，很模糊看不清樣子，但能看出是位風(fēng)度翩翩的少年郎，他拉著我的手，問我：“你可愿嫁給我。”

　　夢中的我，笑得很開心：“好！待我六萬歲，便嫁到你那成元宮。到時(shí)候你可要大大方方地把我娶進(jìn)去，不要多轟轟烈烈，有你就夠了?！边@是我的身體，但我從未說過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