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人聊得十分暢快,但衛(wèi)辭含卻說得極少,興致厭厭的,眉間總會輕輕地皺起。
我不明白,為何這樣一個美人會有如此多的憂愁,只覺得,人呢,就要開開心心地才好。
而皇后曾說,我就是個不知煩惱為何物的人,所以對這些煩心事向來不放心上,也就不會懂。她說,若有一日,我的眉間憂郁不散時,只會是受了天大的苦楚。
…………
我們幾人玩得很晚,夜里還說去畫舫上瞧熱鬧。
聽人說,最近這畫舫上來了位彈琴極好的女子。
“走,我們挑個座,看看那個女子彈得如何?!比~舒窈說著就上手,拽著我就往人堆里去。
剛坐下,那戴著面紗的女子就開始彈奏起來。十根纖纖玉指,每一次撥動琴弦,都是悅耳的聲音響徹在這畫舫中。
她眼帶笑意,時不時看向一處,不知我看得對不對,她竟有些嬌羞。
“還真的好聽?!庇囔o檀道。
“不不不,咱們辭含彈得才好聽?!比~舒窈說完,又面向我繼續(xù)說著,“別看辭含是將門的女子,她不但劍使得好,這琴彈起來,那樂聲,簡直絕妙?!?p> 一陣風(fēng)拂過,掀動了紗幔,也吹落了那女子的面紗。
這一落,滿座看客皆贊嘆她才貌雙全,我卻只看見我身邊的衛(wèi)辭含變了臉色,她站起來,整個人有些顫栗。
她的目光落在某一人身上,眼神由平靜到慌亂再到驚訝,最后只剩下神傷,苦笑著坐下。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看到她的夫君,賀修然。
“誒,辭含,你去哪兒啊?”
衛(wèi)辭含離了座,葉舒窈和余靜檀忙拉著我追過去。
她落寞的身影,看得讓人心疼。誰會想到那么驕傲的一個女子,竟會為此傷心難過。
衛(wèi)辭含去了水云間,找小二拿了幾壺酒,一個人直奔上午那個雅間。我們到時,她正端著酒杯猛灌。
葉舒窈小心問道:“所以,昨日劉家那個小姐說的是真的?你回去和他吵了架,所以你今日才這么心不在焉,對嗎?”
衛(wèi)辭含不在意地說對,又繼續(xù)喝著。
“人渣,一個伶人他有什么好喜歡的!”余靜檀去搶她的酒杯,卻被她一手擋開。
她轉(zhuǎn)著手里的酒杯,苦笑著:“他才不喜歡那個伶人,他要是只喜歡個伶人就好了?!?p> 衛(wèi)辭含紅著眼眶,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又是一杯酒下肚:“他哪是喜歡她啊,他是喜歡她那張臉,那首曲子?!?p> 我們納悶地將她看著,輪流著去攔她,讓她別喝了,可沒一個成功的。她喝了許多,我們著急,卻無可奈何,后來也不攔了,都陪著她喝。
她心里苦,就隨她去吧,或許只有這樣,她能好受點。
過了許久,衛(wèi)辭含喝得醉了,趴在桌上,自顧自地說著話:“賀修然不喜歡那個伶人,他喜歡的,是早早病逝的慕家小姐,慕榆桑。”
葉舒窈和余靜檀驚得面面相覷,久久說不出話來。
“很驚訝吧,我也驚訝啊,我都不知道他在什么時候和她見過,他為什么會喜歡她呢?”
衛(wèi)辭含突然嬌媚地笑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盯著我看,伸手猛地把我拉近,給我斟上一杯,并把手臂搭在我肩上:“來鳶鳶,我跟你講,她們都知道那是誰?!?p> “慕家也是高門貴族,而慕榆桑,是個千嬌萬寵的小姐,那嬌縱的勁兒,秦昭月都比不上?!?p> “慕榆桑小時候,慕府遭了場大火,她雖然被救了,可肺上落了病根,我成親沒多久,就走了。”
衛(wèi)辭含頓了會兒,復(fù)又笑出聲來,只是那聲線蒼涼無比。
“以前就有人說過賀修然喜歡她,可我見人走了,他沒什么反應(yīng),就沒當回事。后面他去了趟慕府,回來后整個人都是神情恍惚的。他找小廝拿了酒,抱著酒壇,喝得大醉。我當時還心存僥幸,覺得不會是那樣,可今日一見才知,是真的。我跟賀修然是御賜的婚事,不然他也不會娶我?!?p> 衛(wèi)辭含突然哭得很大聲,宣泄著心里地委屈和難過,我卻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她。
我拍著她背,給她順氣。余靜檀她們倆氣得要死,跑出去,說要找賀修然問個明白。
沒多久,她們就帶著他來了。
他也沒見過這副樣子的衛(wèi)辭含,不知說些什么,只是杵在原地。
衛(wèi)辭含知道他來了,眼淚一擦,猛地站起來,強撐著站穩(wěn),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你去娶她,娶那個伶人,我們和離,讓她來做你的夫人?!?p> 賀修然看著衛(wèi)辭含越走越近,卻還是一個字也不說。
許是酒喝得多了,又大哭一場,身心俱疲,衛(wèi)辭含緩不過來,直接暈了過去。賀修然反應(yīng)快,馬上把她扶住,抱著她就要走。
“賀大人心里有慕小姐,對辭含一直都不冷不熱的,現(xiàn)在不同意,是要作何?”葉舒窈攔在門口,問道。
他停下步子,聲色平靜地回答著:“等她醒了,我會和她講清楚。”
葉舒窈不好再攔著,便退到一邊,看著他走遠。
“有些話總歸要他們自己好好談?wù)?,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吧。”余靜檀嘆了口氣,感慨萬千。
…………
剛到王府門口,就聽到一陣馬蹄聲。我回頭去看,蕭淮書從馬上下來,把韁繩遞給小廝,笑呵呵地朝我走過來。
“夭夭這么晚了才回?”
“你不也是一樣的,王爺也去見朋友了?”
我和他并排著走進去,一路走一路說。
“嗯,文敬予,許君屹,還有一個賀修然?!?p> 我起初一點反應(yīng)沒有,只覺得巧了,怪不得她們會找我玩兒??赊D(zhuǎn)念一想,便覺得哪里沒對。
“賀修然跟你們一起,那你們不都在畫舫上?”
我聲音有些大,很震驚的樣子,蕭淮書卻聽得一頭霧水。
“他們在,我沒去。本來都是在歸林居喝酒,結(jié)果一道急詔給我喊宮里去了。他們確實說要去畫舫上找自己夫人,怎么,發(fā)生什么事了?”
“對啊,我跟你說……”我滔滔不絕地講了一遍事情的經(jīng)過,越說到后面,蕭淮書的表情越奇怪。
待我說到那個伶人時,我居然在蕭淮書臉上看到了那種八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