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我照常陪著蕭淮書在書房看公文，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在茯苓河畔發(fā)生的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跟我的認(rèn)知相悖，心里為此煩擾不堪。
還是得問。
“淮書，我有些困，先去歇息了，你也早點(diǎn)睡。”
我丟下一句話后也不等他回答，起身就朝外走。
碧菱軒的女貞樹下，顧景和正坐在石桌前，專心致志地?fù)v鼓他新得的小玩意兒，月光漏過樹椏的間隙，灑下一地星光。
“顧景和，你別玩兒了，我有話問你。”我坐到他對面。
他頭也不抬地繼續(xù)倒騰，漫不經(jīng)心道：“嗯?！?p> 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抓起桌上的竹條戳了他一下，“問你話呢。”
顧景和這才回了點(diǎn)神：“你問唄?！?p> “今天聽你跟那個老翁說的赤桑話，怎么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p> 顧景和的手明顯一頓，隨即抬起頭，滿臉寫著“笨死你得了”。
“赤桑只是亡國了，不是人都沒了，我也就是興致來了找人學(xué)的。再者你又聽不懂，我在你面前說什么，對牛彈琴？”
我對著他嘁了聲：“是是是，你厲害?！?p> “我當(dāng)然厲害。”
“對對對，把你這個東西借我玩玩，沒見過?！?p> “走開啊你，缺那點(diǎn)錢買?！?p> “缺啊，能省則省?！?p> …………
除夕，我在北漠過的第一個年節(jié)到了，也是我在這里過得唯一一個年節(jié)。
“穿哪件？”
我找出兩身新衣，一手拿著一件，眉頭微蹙，一時拿不定主意。
蕭淮書眼睛看向右邊，道：“就這個吧，那件有點(diǎn)薄，今天雖然有太陽，但還是冷的?！?p> “那行，我一會兒還得去看看小稚，真是的，一大早就在院子里跑，又不注意點(diǎn)，袖子上劃了那么大一道口子?！?p> 說著我還兩手一比劃，拉開半尺左右的距離，忍不住咂舌。
我一面系著袖扣，一面加快腳程往外走，嘴里還不住地念叨。蕭淮書便笑話我，說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不知道要怎么絮叨。
屋內(nèi)小稚正抓著一個餅往嘴里塞，臉蛋兩邊鼓鼓的，活像一只松鼠。
見人來還趕不上咽，便口齒不清地喊：“阿姐，姐夫?！?p> “吞了再說話。你看看你這樣子，哪里有點(diǎn)嫡公主的樣子，教你那么多宮規(guī)禮儀，也是不知道學(xué)哪里去了。油！往哪里擦呢！府里可沒多的衣服給你，別半個時辰都沒有，你就要穿三套衣裳?！?p> “錯了錯了，以后一定小心?！毙≈捎幸淮顩]一搭地回話，白嫩的手執(zhí)著勺子，攪動起手邊的粥。
“柔妃娘娘說，你以前比我還沒規(guī)矩，宋淑儀還說我比你愛干凈些，至少一天下來，不會臟得像煤球……”
不聽還好，這一聽，好是氣憤。
“砰”！
我對著桌子就是一拍，蕭淮書驚詫地看過來，欲言又止。而小稚捧著粥碗就是一抖，險些碎碎平安。末了，還淡定的喝一口，不明所以然的，睜大明亮的雙眸觀察我的動靜。
軒哥兒站在架子上一抖，翅膀扇動著挪了兩步：“生氣啦生氣啦，啊啊啊啊啊……”
“太不講義氣了！怎么就……就，散播我的糗事呢，那玩意兒可不興說的。”
蕭淮書啞然失笑，眉目間滿是喜色：“沒事的，我不會嫌棄你的?！?p> 我瞪他一眼，隨即扭頭看向別處，惡狠狠地盯著那只直叫喚地鸚鵡，小稚看得樂呵，就差拍手鼓掌。
宮宴上，九荒的使團(tuán)坐在對面，即使小稚坐的靠后些，我依然能看清楚她的一舉一動。
放棗泥貴妃酥的瓷盤已經(jīng)空了，而后她還朝左邊偏了兩次身子，每次回正坐好時，手里都會多一塊糕點(diǎn)。
眼前一眾身姿婀娜的女子，正跳著清商樂舞，根本看不清小稚的左邊坐著誰。待到她們退下時，我才能趁著這個間隙看清。
那個白衣少年俊秀的面容依舊，安靜而淡然。
是蘇子卿。
小稚說了什么，他的身子便往那邊一偏，耐心地聽小稚說的一長串話，末了還回上一句。
兩人竟然還聊了起來。
“你看那兒，說上了?！蔽页冻妒捇磿囊滦?，微抬下巴，示意他看向?qū)γ妗?p> “年紀(jì)相仿，有話說?！?p> “你瞧，這還聊開心了?！?p> 對面的兩人正相視一笑，一人眼若彎月，俏皮而喜人，一人眉目間藏滿笑意，無比柔和。
“淮書，我覺得子卿不錯，太合我心意了?！?p> 身旁的人會心一笑，道：“你這是看妹夫呢，這么早就開始操心他倆的親事了？”
“差不多吧，難得有人不嫌她話多，那感情是要從小培養(yǎng)的，對吧？”
我咧嘴笑著，和蕭淮書對上目光，聽到他說對。
斜后方小魚和元熹嘀嘀咕咕地說著，話抖摟得很是清楚，似乎在吵架?；仡^望去，正見兩個小家伙做著鬼臉，哼一聲，縮回母親懷里，把頭埋著，誰也不待見誰。
余靜檀和葉舒窈朝我攤攤手，表示不明白他倆在吵什么，無從勸起，很是無奈。
衛(wèi)辭含和賀修然在感情上的進(jìn)展很不錯，兩人正歡喜地聊天，并齊齊朝我頷首，打著招呼。
甘棠姐姐的面色紅潤，想來最近身子養(yǎng)得挺好的。她笑瞇了眼得撫著肚子，和腹中的孩子說著話。
“淮書，好像每逢佳節(jié)，人的臉上都要多些喜色一樣?！?p> “嗯，既是佳節(jié)，便多喜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