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甜點
想到這里,燕晏手上的動作不由加快了許多。
剛撿完最后一片瓷片,一抬頭,卻看見廊下四面槅扇的青簾子已被揭起,一身白衣的云恕站在廊邊垂下的一簾綠蘿下,秀長的丹鳳眼微彎,正笑吟吟地看著她。
燕晏一怔,裙幅卻已經(jīng)兜不住鋒利的瓷片,被劃了個口子,碎瓷片又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燕晏連忙伸手去撈。
云恕皺了皺眉。
目光又落在她包了一圈紗布的手上。
笑容消失。
他就沒見過這么粗心的女人,能活到如今,真是個奇跡。
“宋岢,把地上收拾干凈?!?p> 云恕又沖著燕晏招了招手,“你,過來?!?p> 燕晏聽話地小跑到他面前,心里惴惴不安。
她該怎么辦?她身無分文,萬一云恕要問她要錢的話,也只能把她賣了。
云恕卻背手轉(zhuǎn)身進了屋。
燕晏低頭跟在他后面。
云恕卻突然停下了,燕晏額頭撞到他背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罪魁禍?zhǔn)走€轉(zhuǎn)身皺眉看著她,嘲諷她:“你已經(jīng)笨手笨腳到了讓我費解的程度。”
燕晏:“……”您老的毒舌程度也已經(jīng)到了令我費解的地步。
但她也只敢想想,根本不敢多說一句話。
云恕揚揚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燕晏望過去,桌上一排精致瓷器里,盛著各色甜品。
晶瑩剔透的桂花糖藕粉,棗泥酥糕,酒釀梔子花小湯圓……
看起來十分精致美味。
燕晏眼淚快要不爭氣地從嘴角流出,意識到什么,指了指那些甜品:“感情大人您一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就是在忙這個?”
云恕笑瞇瞇的:“不然呢?”
燕晏“呵呵呵”笑了兩聲。
不然?你難道不應(yīng)該是在屋里冥思苦想做宴會策劃,把事兒辦得漂漂亮亮好到時候狠狠打蕭玉山的臉嗎?
難道云恕已經(jīng)開始自暴自棄了?
燕晏低著頭,她決定看在云恕剛在宮里受了氣的份兒上,多遷就遷就他。
云恕卻在一旁的桌案邊落座,還布好了竹筷和瓷勺,示意她也坐過來:“嘗嘗。”
燕晏咽了咽口水,有些為難:“大人,我昨天欠您的錢還沒辦法還呢?!?p> 云恕笑了:“我親手做的,你幫我試試味道,不要錢?!?p> 燕晏有些意外:“???”
云恕一手托腮,一手輕搭在桌面上,漫不經(jīng)心地解釋道:“平日里閑來無事,便喜歡逗鳥,養(yǎng)花,做點心?!?p> 他鳳眸微斂,白凈的臉上投下淡淡的睫影。
他越是慵懶的姿態(tài),便越讓人覺得他矜貴無雙。
燕晏眨了眨眼,小變態(tài)的愛好也真是奇怪。
怎么都覺得他這種外表看上去完全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和“做點心”這種事兒難以搭上邊。
燕晏坐在云恕身側(cè),拿了勺子,下口之前,還是忍不住確定了一下:“大人您真的沒下毒?”
云恕的笑臉突然逼近,問道:“我是這般陰險可怕的人?”
……您可太是了。
但燕晏不敢說。
一口吞下了一大勺桂花糖藕粉,笑得兩眼彎彎如月牙兒:“真好吃!”
這句贊美倒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絲滑柔順的藕粉,入口之后便覺香甜軟糯無比,濃郁的桂花香氣在口腔中溢開,清甜滋潤,回味無窮。
比昨日云恕說的從自在樓請來的廚子做的,和今日在會瓊芳吃到的甜點,都要更加美味。
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燕晏幾乎要對云恕刮目相看了:“為什么你會有這么好的廚藝?。俊?p> 云恕笑容恣睢,懶洋洋地道:“管他什么事,既然我做了,便要做到最好?!?p> 燕晏還處于震撼的狀態(tài)當(dāng)中。
云恕伸出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我的行事準(zhǔn)則,豈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燕晏連忙點頭:“大人說的都對?!?p> 云恕心情好像頓時晴朗起來了,嘴角始終保持著好看的弧度。
燕晏吃得認真,沒注意到云恕的目光盯著她包了紗布的手。
“怎么弄的?”云恕問。
燕晏被嚇的一瑟縮,忙收了手,乖乖坐好:“不小心劃破的,沒啥大事?!?p> 云恕收回目光,沒再問什么。
燕晏一邊飛速吃完了桌上所有的點心,一邊打量著云恕的表情。
云恕坐姿懶散,嘴角噙笑。
燕晏放下瓷勺,總覺得云恕有話要說。
果然,云恕見她吃完了,便漫不經(jīng)心開口:“十只蘇家窯的‘春庭雪’白釉花瓶,打了五只,一整套便都不能用了。當(dāng)初我是八百兩銀子買進的,如今世上再無蘇家窯,這套瓷器的價值大約已經(jīng)超過了兩千兩。”
燕晏聽得心驚肉跳。
這夸張的數(shù)字,和她那已經(jīng)足夠微薄卻還一次又一次被云恕克扣的工資一比起來,燕晏感受到了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
她咧開嘴,笑得很勉強:“所以大人……”
云恕微微一笑:“所以,我給你打個折扣,加上昨天那頓飯,一共算你兩千兩便夠了。”
他還一臉“我真是寬宏大量給你打了折還抹了零世上怎么會有我這種毫不斤斤計較的人你是不是應(yīng)該感激涕零到當(dāng)場給我磕三個響頭”的表情。
燕晏露出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大人這招先禮后兵,用得真好。”
云?。骸斑^獎過獎,你這出‘先賠夫人再折兵’,也演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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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幽幽,照得一室通亮。
窗外有花影婆娑,垂蘿輕擺。
夜風(fēng)清涼,拂走一層倦意,又涌上一層。
燕晏一手執(zhí)著狼毫筆,一手時不時捂嘴打呵欠。
遠遠聽外頭已經(jīng)有打更人敲響了三更的梆子。
燕晏抬頭看卷宗和賬本,終于只剩最后兩卷了。
但她不敢有絲毫松懈。
這事兒可不能出差錯。
一想到那么多花季少女的悲慘命運,便覺得心如火熬,瞌睡也就清醒了。
只希望顧由己能快點破案。
燕晏撐著下巴,思緒很亂,心里有點難受,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也為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個全然陌生又十分殘酷的地方。
寂寞和無助海水一般涌上來。
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燕晏飛快地拭去了,而后又勾唇笑了笑。
沒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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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云恕站在假山邊,金云暗紋的白衣落滿月色清輝。
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三更還亮著燈火的窗戶,窗紗上映出少女伏案的身影,他的目光一沉。
紅燒醬醬
問:未來媳婦兒老不著家怎么辦? 答:用超高的廚藝把她嘴養(yǎng)刁。